喝湯的間隙,秦鶴海開口問道:“畢業證拿到了嗎?”
秦駿面無表情地回覆:“拿到了。”想着這四年來秦鶴海沒有問過一句他學業上的事情,秦駿心裡生出無限冷意。
父子倆坐得近,心卻離得很遠,秦鶴海問了兩句後自己也覺着沒意思,草草地結束了話題,就在這時,又回來了兩人。
江博三十出頭,長得十分高大,眉眼硬朗,有些英俊,他將手裡提着的兩箱營養品遞交給傭人,就擁着媳婦宋欣雲走進廚房,見到秦駿時眼前一亮,還沒開口就聽見秦鶴海問道:“欣雲的孩子怎麼樣?”
“醫生說胎兒着牀位置很正,發育得也很好,預產期在明年三月份。”江博是秦駿後媽胡雪英帶進門的兒子,去年跟某個合作企業老總的女兒宋欣雲結了婚,今年上半年懷了孩子。
秦鶴海點了點頭,招呼傭人將菜端出來,胡雪英指了幾個菜,說,“這些是我自己做的,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你們嚐嚐看。”她討好地看向秦駿,“駿駿,你也試試看。”
“謝謝。”秦駿接過胡雪英遞過來的糖醋排骨,他不太喜歡吃甜的,只敷衍地咬了一口,然後說,“阿姨的手藝真好,難怪能伺候得我爸這麼舒坦。”
話裡有深意,胡雪英不會聽不出來,江博插嘴:“媽,你怎麼這麼偏心,只給駿駿夾菜。”
“你這三十好幾的人了撒什麼嬌。”胡雪英嘴上說着,手上卻動作着連忙給江博夾了一塊,江博痞痞地笑了笑,目光掃了一眼秦駿,咬了一口糖排,衝着秦駿舔了舔嘴脣。
秦駿眸色一沉,壓抑住涌上來的噁心跟憤怒。
飯桌上都是江博在活躍氣氛,秦駿一直埋頭吃飯,像個老和尚入定一樣,幾人往來的對話左耳進右耳出,一邊想着畢業論文好像還有點地方可以改進,一邊等着看秦鶴海這會到底是在下什麼套,直到江博將話頭扯到了他的身上,“駿駿明天就參加畢業典禮了吧,聽說今年是a大110週年,這次的畢業典禮也辦得很大,今晚在這裡住一晚,我明天開車送你去學校。”
秦駿直接拒絕:“不用了,我吃過飯就回去。”
“明天畢業典禮?”秦鶴海才知道,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你怎麼都不通知我。”
沒記錯的話,那時候秦駿還對秦鶴海父親的身份抱有期待,曾經打電話通知過,他當時還在畢業典禮上找了很久也沒找到秦鶴海的身影。
他放下碗筷,對秦鶴海淡淡地說:“我通知過你,你忘了而已。明天我正式畢業,我想把母親的遺像帶走,徹底搬出去自立。”
秦鶴海的臉色更加難看,宋欣雲識相地對江博說:“老公我有點不舒服,想去沙發上坐一會兒。”
胡雪英猶豫了會兒也說:“廚房裡還燉着湯,我去看看。”
餐桌上只剩下秦鶴海跟秦駿,秦鶴海似乎對秦駿要將許靜秋的遺像搬出去並沒什麼意見,“你畢業後準備怎麼辦?”
畢業後怎麼辦秦駿心裡早就有了主意,但他並不想讓秦鶴海知道,敷衍道:“還沒想好。”
秦鶴海好像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說:“有沒有考慮去你姥姥的公司幫忙?”
秦駿心一沉,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秦鶴海沒有發現秦駿的臉色變化,自顧自地說:“你舅舅纔去世,你姥姥那邊肯定需要幫手,你大學既然是商學院的就應該想着去幫幫他們。”
秦駿淡淡地說:“爸可真爲姥姥他們着想。”
“畢竟我跟靜秋也算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許家要是出了事情我們秦家一定會幫忙。”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就不會在媽剛去世的幾個月後就娶回來這個女人,江博的身體裡到底流着誰的血你真以爲他秦駿不知道嗎?
“我纔剛畢業,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爸你不如先讓我在耀輝熟悉一段時間。”
秦鶴海臉色一變,忙推辭:“耀輝跟許氏是兩家公司,情況又不一樣,你留在耀輝幹嘛?能在耀輝學到什麼?”
“爸分得可真清楚。”
秦鶴海聞言大怒,一拍桌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秦駿上一世一直想不明白秦鶴海爲什麼不喜歡他,直到後來看到秦鶴海捲走了所有的錢才明白,在秦鶴海看來,他這個兒子的存在就是爲了和他爭奪那些資產,他秦駿活着一天,秦鶴海就不可能吞下耀輝的所有資產!
現在讓他去插手許氏,不過是秦鶴海人心不足蛇吞象,想通過他拿下許氏。
秦鶴海還在那裡發火,“秦駿,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砰的一聲脆響,盤子在地上被摔成了碎片,秦鶴海怔住了,秦駿淡定地擦了擦嘴,“不好意思,手滑了。”
他站起身,目光深沉地看向秦鶴海:“如果你叫我回來就是爲了討論我畢業後的去向的話,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不用你擔心我會解決好我自己的事情。”
秦鶴海氣得渾身發抖,秦駿就在秦鶴海壓抑的暴怒眼神中收拾走了自己的所有資產,帶着母親的遺像徹底地離開了秦家。
外面下着大雨,秦駿回到公寓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燈亮着,是誰來了公寓他心裡已經有主意了。
秦駿換鞋進屋,聽見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
陳景然還跟上一世一樣隨便,換下來的衣服都扔在沙發上,秦駿找了條幹毛巾擦着頭髮,剛淋過雨他也想洗個澡驅寒,可陳景然正在浴室裡耗着,連打了三個噴嚏後他差點衝進去直接把人給扯出來。
半個小時後,秦駿閒着沒事薑湯都煮好了,陳景然才一邊哼着歌一邊走出來,見到秦駿坐在沙發上喝薑湯,忙道:“阿駿,你回來得好晚,我都等你一個晚上了,特意給你做的飯菜都涼了,你去哪兒了?”
秦駿換到財經頻道,喝完薑湯後一邊啃着橘子一邊看新聞,“收拾好東西就走吧。”
陳景然臉色一白,顧不得其他忙坐在秦駿身邊,手在秦駿的大腿上撫摸着:“阿駿,別跟我鬧脾氣了,好不好?我跟那個高庭就是玩玩的,他叔叔是我們經管院的院長,我跟他關係打好了還能拿個優秀畢業生的稱號,到時候找工作也方便。”
秦駿避開陳景然,“這跟我沒有關係。”
他出軌,秦駿生氣,陳景然覺着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絲毫沒覺着秦駿這會兒跟他說的這些話有什麼特別的,“我知道阿駿你是吃醋生氣了,就這一次好不好?最後一次,我發誓!”
秦駿不耐煩了,他站起來,陳景然沒了依靠,差點跌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秦駿,發現秦駿看他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沒有心寒心酸,只有陌生,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
他忽然發現秦駿不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阿駿……”
秦駿嘆了口氣,不容拒絕地說:“拿好你的東西。”
陳景然咬着牙僵硬地站了起來,裝模作樣地四處走了走,最後草草地拿了幾件東西,可憐巴巴地看着秦駿,“外面在下雨。”
秦駿拉開抽屜,拋給他一個東西,陳景然仔細一看,是一個一次性雨衣,臉立刻就黑了,他將懷裡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惡狠狠地看着秦駿,“既然你這麼狠心以後就別後悔!秦駿,要不是你找不到什麼關係,我又何必賴在高挺身上?分手是吧?好!但是你記住秦駿,是我陳景然甩的你!”面上一狠,陳景然揚手就要打上來,秦駿捏住陳景然的手腕,淡淡地說,“趁着雨還不是很大,走吧。”
陳景然憤恨地瞪着秦駿,也沒要那個一次性雨衣轉身就走,大門被他甩得震天響。
伴着雨聲,秦駿這一晚睡得格外好,一晚上都沒做什麼亂七八糟的夢,睡得跟死豬一樣,特別香甜。第二天清早被鬧鐘吵醒的時候還意猶未盡地關了鬧鐘想賴會兒牀。
等到十五分鐘後,秦駿像是被驚醒了一樣,猛地從牀上彈起,一摸手機——八點十五!
起牀洗臉刷牙拿着片吐司麪包就往外衝。
今天是a大舉行畢業典禮的日子,a大是全國有名的大學,今年畢業典禮又趕上110週年校慶,實在是個大日子,學校大禮堂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全是各行各界的名人,這個節骨眼遲到了可是不知道在多少攝像機照相機前遲到。
秦駿咬着土司麪包在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正要坐進去的時候,看着遠處停放在公寓拐角的一輛寶馬有些眼熟,車牌號一掃立刻就明白那是誰的車。
江博還真的來接他了。
秦駿不屑地輕笑一聲,坐進出租車裡面,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去a大。”
a大離秦駿住的公寓不近不遠,打車過去不到二十分鐘,秦駿在車上吃好早餐整理好儀表又複習了一遍演講稿纔到學校,校門口圍了一堆記者,各個牌子的名車一輛接着一輛,搞得校門口、校園裡面都跟車展似的。
陳浩眼尖,站在門口,隔着條大馬路就遠遠地看見了秦駿,巴不得化成一道風衝過這層層阻攔着他倆的車羣,飛奔到秦駿面前,他往前跑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給秦駿打過去個電話。
秦駿也看見了陳浩,但是不知道這小子又在鬧什麼花樣,都見到人了還非得打個電話,一個馬路的距離鬧得跟馬裡亞納海溝似的。
他站在原地接了電話,那頭陳浩大着嗓門嚷嚷道:“阿駿,你先別過來,幫我去取個快遞,中通5e!”
秦駿:“……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