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傑回到了營地之後,悄悄的找來了自己的兩名家臣。
“張叔,陳叔,你們兩個說說,若是我想要把一個人悄悄的送出營地的話,可以做到嗎?”
張洪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道:“少爺現在可是太子府司馬,誰敢阻攔少爺?”
一旁的陳林呸了一聲:“你這夯貨,少爺都說了要悄悄的送人出去了,悄悄這兩個字你懂是什麼意思嗎?”
張洪訕訕的摸了摸頭,自覺的走到角落畫圈圈去了。
陳林轉過頭來,對着吳傑道:“少爺,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吳傑眼睛一亮,道:“什麼主意?”
陳林道:“容我先問問少爺,少爺究竟想要將何人送出?”
吳傑放低了聲音,輕聲道:“是扁鵲先生。”
陳林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思索片刻之後才道:“扁鵲先生的住處似乎和帥帳相隔不遠,這倒是一個麻煩之處。”
吳傑擺了擺手,道:“無妨,扁鵲先生每日都要去傷兵營給傷兵們診治,我們只需要想辦法將他從傷兵營弄走即可。”
陳林思索了一會,突然道:“若是這樣的話,臣倒是有個主意。”
陳林附耳過去,如此這般的和吳傑說了一通。
吳傑聽完之後忍不住一拍大腿,道:“妙啊!”
……
夜深了,名醫扁鵲還在自己的帳篷之中忙碌着。
在扁鵲的面前有着諸多藥材,而他的手中只有一個並不算大的藥箱,他正在將一些藥材放入藥箱之中。
藥箱很快就被裝滿了,扁鵲十分糾結的思考了一會,嘆了一口氣,從中拿出了一部分藥材,又另外取了一些其他藥材,重新將藥箱裝滿。
做完這一切之後,這位名醫靜靜的坐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公叔痤就要死了,你爲何還不離開?”
扁鵲一驚,下意識的看向了帳篷的某個角落。
在那裡,一個身影正緩緩的從黑暗之中走出。
不知爲何,扁鵲在看清楚對方的容貌之後反而變得鎮定了下來:“我爲何要離開?”
來者邊走邊道:“因爲公叔痤就要死了,但是他並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就要死的消息,如果魏罃或者龐涓知道這個消息,那麼公叔痤無論有沒有死,他都和一個死人沒有區別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來者在扁鵲的面前坐了下來,用十分平和的聲音道:“所以對於公叔痤來說,他必須要讓這個消息保密,而你則是這個秘密的知情者,所以他會找個機會殺掉你,你是不可能活着回到安邑的。”
扁鵲神色平靜的說道:“你憑什麼認爲我治不好他的病?”
來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爲公叔痤的病,是我讓他得的。”
扁鵲悚然一驚,就連聲調都下意識的提高了不少:“你說什麼?”
來人笑道:“怎麼,難道你認爲我沒有能力讓公叔痤害上一個不治之症嗎?”
扁鵲盯着對方,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目光之中的懷疑已經說明了一切。
來人嘆了一口氣,緩緩道:“真是讓人傷心的不信任啊,老友。其實你要知道,即便是以你的醫術,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有很多病症無法被你治癒的。”
扁鵲沉默不語。
來人繼續道:“老友,我今天來,其實是爲了救你一命。”
扁鵲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有那麼好心?”
來人笑了起來,道:“當然,我畢竟是欠了你一條命,不是嗎?”
奇怪的是,當來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扁鵲的臉上出現的神情卻是——憤怒。
“夠了。”扁鵲打斷了對方的話:“老夫就是死,也不會向你這種人求情的。”
扁鵲的神態之中充滿了決然的神色,看上去很像一個即將慷慨赴死的人。
對於扁鵲的怒火,來人似乎並沒有任何的生氣,反而在說話的時候充滿了一種奇怪的愉悅之感:“吾友,你的脾氣還是這麼火爆。其實以你的能力,只要加入我等,那麼我等的事業必將成功,你也必將因此而永垂史冊!”
“永垂史冊?”扁鵲譏諷的看了來人一眼:“也是,就憑你暗害魏國相邦這樣的事蹟,的確是能夠永垂史冊了。但很可惜,老夫對於和一羣滿腹陰謀詭計的狡詐之徒爲伍沒有任何興趣。”
來人並沒有因爲扁鵲的反駁而發怒,而是繼續平靜的說道:“公叔痤?他早就該死了。他執掌魏國相權足有二十年之久,這二十年來以魏國之強不但毫無寸進,反而處處受阻。這樣的庸才留在相邦之位上,無論是對於魏國還是對於整個天下都是壞事。”
扁鵲冷笑了起來:“所以你就想要除掉公叔痤,讓你的弟子成爲新的魏國相邦,好將魏國掌控在手中?讓老夫猜一猜,或許你的野心還不止於此吧?”
來人溫和的說道:“我的理想,其實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嗎?我的理想很簡單,就是讓所有的國家都合而爲一,聽從同一位國君的統治。如此一來,普天之下的所有民衆都能夠安居樂業,所有的人都不會因爲戰爭而失去性命,這難道不是很好嗎?”
“是嗎?”扁鵲冷眼看着來人,道:“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若是不知道你這些年來在暗中策劃的種種陰謀,我差點便信了。我原本還以爲這一次的戰爭與你無關,如今看來,怕也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罷?”
來人笑了起來,道:“若是沒有戰爭,又何來的統一呢?”
扁鵲哼道:“你若是當真是爲了天下好,便應當出山輔佐魏候罃,幫助魏國一統天下,而不是在這背後搞這些陰謀和暗殺!”
“不不不。”來人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的在扁鵲的面前搖了搖,依舊是用那個不急不緩的聲音說道:“這天下雖大,國家雖多,但是這些在位的國君,無一不是志大才疏之流,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讓我去輔佐他,一個都沒有。”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來人的臉上透出了一股極爲強大的自信,顯然對於自己的話是堅信不移。
扁鵲看了來人半晌,突然伸手一指帳篷的門口:“不送。”
來人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而是饒有興趣的看着扁鵲:“老友,你真的不願意加入我的事業嗎?你要知道,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了,如今的我擁有了許多的幫手,他們都是一些跟我志同道合的人。加入我們吧,你會發現……”
扁鵲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架極爲精巧的手弩,這架手弩已經上弦完畢,尖銳細小的弩箭直指對方的額頭:“離開這個地方,立刻。”
來人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你還是這麼固執啊,老友。罷了,看在當年的一條命份上,我不會殺你。可是等我將這條命還給你之後,你若是還擋着我的路,便不要怪我對你痛下殺手了。”
扁鵲面無表情,只是將手弩微微向前挺近了一些。
來人搖了搖頭,慢慢的站了起來。
“最後一個忠告,如果你真的僥倖能夠逃出公叔痤的追殺,那麼聽我一句勸,不要去齊國,更不要去臨淄,明白了嗎?”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來人慢慢的退入了帳篷角落的黑暗之中。
一陣微風突然吹入帳篷之中,吹起了扁鵲臉頰旁的幾縷髮絲,這位名醫靜靜的坐在那裡,臉色的神情極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