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之中,沒有時間概念,大體上只有永恆。
星體之間,時間是億億年,在地球之上,時間是紀元,而在人類之中,是一年又一年。
冬去春又來,數十個春秋在恍惚之間便已過去。
黑髮漸變白絲,眼角多了皺紋,如今,卻連這紙筆都有些拿捏不穩了。
唉!!
暢息中的澓中翁放下紙筆看着空蕩蕩的桌椅有些哀傷,原來,自己對這些孩子們如此熱愛。
窗外傳來歸來麻雀的叫聲,好不歡快。
學堂中一羣小子在聽着澓中翁千古不變的讀書旋律,就像樂府中的樂師永遠在彈唱同一首歌。
調皮搗蛋的張延壽也有些綿軟軟的趴倒在書桌上,張彭祖很認真的在捧書溫故而知新,時耐在畫着圈圈叉叉。
這掖庭學堂唯一的樂趣大概就是嘿嘿被時耐從府中帶了過來吧,給這個學堂增添了許多樂趣。
病已這孩子是一個聰慧的孩子,面容俊俏板正,只是今日已奉詔前往東宮陪讀太子殿下。
一代又一代大漢兒郎自澓中翁這個學堂中走出,去往大漢朝的各處。
有人堙沒於衆人,有人政績出衆,也有人失了性命。
經歷了諸多風風雨雨,澓中翁心中此生便只剩下了學問。
執筆寫春秋,黑髮積霜織日月。
澓中翁甚是享受這種所謂的付出。
權利已與自己無用,丟棄了萬千煩惱,卻迎來了心境清明。
澓中翁心中悟然,可唯一讓他不省心的便是美食。
想到了美食便會聯想到讓憎恨的劉拓小郎君,總是拿着美食來威脅自己。
可是,不爭氣的肚腹卻又總是不自覺地讓自己踏入劉拓府上。
哈哈哈……澓中翁卻又在心中仰天長笑,其實,這也是一種處世之樂。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在他看來,美食便是無窮樂。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澓中翁念道,其後便指着田千秋之孫田風說道:“田風,你來解釋一下吧。”
正沉浸在美夢中的田風被驚醒起來。
“先生,學生不才,理解的是每日都要打坐沉思,想想今日自己做了哪些事,吃了什麼飯,何時去了茅廁,何時又該上牀睡覺。”
田風前面的回答還算正常些,可後面的這些……
澓中翁怒色佈滿臉龐,拿着戒尺走了過來,看得田風心中一顫,乖乖地伸出了手掌。
澓中翁走到田風身邊,舉起的戒尺卻又難以揮得下去。
“唉,算了。”
最終,高舉着的戒尺並未揮下,又被澓中翁收了回去。
對此,衆人不解。
“先生,這是爲何?”
澓中翁答:“昔日莊公言:興而不致者,教而無用者,苦苦何求?今,你們無心學業,致先賢大學問而不聞,就算老夫的戒尺打的再狠辣也是百般無用,最終,還是要靠你們自己。”
在澓中翁心中,先賢能夠流傳下來的都是帶有智慧的學識,不可丟失,後人理應繼往開來,將這種學問發揚光大。
衆位學子恍然若悟。
澓中翁繼續說道:“你們皆是王公貴族之後,以後想必生活無憂,也可做一名吃喝等死的紈絝子弟,其實,你們這些人生下來一生早已註定,身爲你們的先生,做再多努力也是枉然,只是給你們指明道路而已。”
“最終,人生這條道路還是要你們自己去走,沿途是風景賞心悅目還是荊棘遍佈,就要看你們自己的能力與心態了。”
“樂之所在,皆貴在心,心明則清,心蔽則亂。”
自然,澓中翁並不會要求這些孩童與自己有着相同的人生看法,他是活了一輩子的人,對於世事自然比他們要看的透徹些,可,澓中翁也希望這些學生能夠走出一條屬於他們自己的道路。
爲人師表,理應如此!
從這話中就可以看出,是要做一名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還是要做一名有用之人,該是要你們自己選擇。
軟趴趴的張延壽精神一震,這讓他想起了大兄千秋也曾對自己這般說過,吾等大父若在世,必會成爲吾等良師益友,耶耶也正是受了大父的影響爲人處世,大父一生清廉,世人稱讚,吾等爲張家之後,切記不可丟了大父之面。
今日澓中翁先生之話卻是敲醒了張延壽。
“先生,延壽知錯了。”
張延壽站了起來對着澓中翁鄭重一拜,從今天起,他張延壽要做一名有用之人,他要用手中刀與筆來告訴世人,告訴太子,告訴病已,自己,仍舊可以與他們站在一起,不懼任何挑戰。
一個人的轉變從來不是瞬間便可以改變的,勢必是通過了無數的細節與掙扎。
之前的張延壽只顧遊樂,今日的他卻要拋棄這種無用樂趣,用來學本事。
澓中翁撫須欣慰,就算能夠改變其中一人生命也是足以。
“嘿嘿。”時耐見到嘿嘿突然跑了出去。
汪汪汪……
跑出掖庭學堂的嘿嘿顯得很興奮,汪汪大叫着。
時耐追了出去,繼而看到了停留在學堂外的劉拓。
“拓哥,你怎麼來了?”語氣中滿滿地興奮感,如同嘿嘿一般。
劉拓摸了摸時耐的腦袋,說:“正好路過掖庭這裡,便想着過來看看,怎麼樣?澓先生在?”
時耐點點頭,說:“在呢在呢。”
澓中翁正好也出了學堂,他看到劉拓在此便打招呼道:“劉小郎。”
劉拓忙回禮,“澓先生安好。”
“不知劉小郎來此何爲?”澓中翁問道。
劉拓抱手,說:“好久未曾見過先生,便想着來此一敘。”
澓中翁撫須,“請。”
“請。”
兩人相對而坐,劉拓對着澓中翁感謝道:“病已在掖庭學堂求學半載之多,全賴先生嚴厲要求,拓拜謝先生授業之恩。”
澓中翁道:“爲人師者,授道解惑也,實乃天職,說不上恩惠與否。”
澓中翁教過許多學生,他求的不是拜恩,而是他喜歡授道解惑。
當一個人一生能夠致力於自己所喜愛的事業,那他就會活得很愉快。
澓中翁一直都是一個快樂之人,他每日沉浸在學識的海洋中,精神與身體都在享受着,何談苦痛。
“先生思維高潔,拓遠遠不及,慚愧!!”
劉拓早就聽聞大漢朝大儒品節高尚,今日在與澓中翁的對話中終於窺得一二。
猶記得上年與澓中翁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劉拓覺得對澓中翁瞭解頗淺,大概認爲他就是一個有着學問的貪吃之人,今日,印象大爲改觀。
這個時代的學問人就是學問人,哪裡來的這麼多的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只是,不知何時,後來的學問人成了勾心鬥角之人,沒了單純地求學之心,而參與到了爭權奪利之中而來。
以學識謀得進身所在,以名號擠壓他人,以著作傳於世人。
變質之後的學問人再也沒了大漢朝這種學問人的本質。
(感謝橡樹公爵老朋友的打賞,麼麼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