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墨衣教勢力範圍之時,十八尋了個藉口遣了馬伕,親自駕車帶着阿傻一路疾馳,他只希望可以儘快交了差事,速速回到風華谷中,以免有些局面陸逸雲難以應付。倒不是說他看低這個執掌風華谷十多年的谷主,只是他清楚風華谷看似寧靜的外表下,早已暗流涌動,而陸逸雲雖負絕世武功卻是仁之人,倘若餘九信他們當真發現越星河不在,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十八駐馬看了看周遭熟悉的景緻,這才勒住馬繮,停下了馬車。
他回鑽入了馬車之中,將被他用迷藥藥昏的阿傻抱到了一旁,繼而才掀開了中間鋪的地毯,拉開了夾層的木板。
越星河此時已然醒了過來,被捆住的雙腳正在輕輕地踢着將他錮甚嚴密的夾層,嘴裡也不時發出一聲悶痛的呻吟。
十八探手將人從夾層拉了出來,然後麻利地解開了越星河臉上上的束縛,扶着他靠在了馬車的一角。
越星河被錮多,雖然每也曾服食藥丸維繫生命,但是人又非他物,豈能長久不吃不喝,他手足無力地癱軟在一角,翕動着乾裂的脣,碧眼輕輕眨動着,也不知此時到底在想些什麼。
十八看他氣息奄奄,又摸出一顆維生的藥塞入了越星河口中,順勢灌了一大口水給他。
越星河喝下水,緩過一口氣來,這才扭頭看了看正在昏睡的阿傻,無力地擡手指了指對方。
十八見狀,立即將阿傻抱了過來,讓他靠在越星河的懷邊,越星河擡手摸了摸阿傻,這才聲音乾澀地問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此處已是鐵鷹嶺,想必教主也是非常懷念這個地方了。”十八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
聽見鐵鷹嶺三字,越星河的碧眼頓時一睜,墨衣教的總壇就在鐵鷹嶺三十里遠處,莫非陸逸雲這真的是要送自己回墨衣教呢?
“我這就出去燃起墨衣教的訊號煙,想必他們很快就會過來將你接走。到時候,你做回你的教主,與陸谷主之間便當真再無瓜葛了!”
十八想到陸逸云爲此人犧牲了多少,卻無法獲得此人諒解,心中自是替陸逸雲覺得不甘不願,可既然他已經答應了陸逸雲要將越星河安全送回墨衣教,他也絕不能食言,他實在不忍心再看到那人眉間緊鎖,滿面愁緒。
“呵……再無瓜葛?!說得倒是容易……”
越星河的雙肩因爲之前的傷,尚不能完全用力,因此也無法如當初那般抱起阿傻,只是將對方摟得靠緊了自己。
這孩子便是陸逸雲與自己之間永不可斷的瓜葛,兩人之間的關係豈如十八口中說得那麼脆薄!
再說了,陸逸雲與自己之間恨糾纏,仇怨交疊,即便陸逸雲想忘記自己,自己也絕不可能忘記那人!他還想着,若有朝一,自己能捲土重來,必定要讓陸逸雲也嚐嚐飽受黑獄囚之苦,否則他心中的怨憤終究難消!
“呵,真沒想到……他居然敢放了我。那他陸大谷主又有何打算呢?”
越星河倒是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重獲自由這一,雖然他屢次利用陸逸雲對自己的感不聲不響地遊說對方,可沒想到那傢伙居然真能……放過自己。只是,不知道陸逸雲在放走自己之後會如何面對餘九信那幫子早就因爲自己從中作梗而對陸逸雲怨恨非常的得力屬下呢?
十八看到越星河臉上那冷蔑的神色,心中更爲沉重,他以爲越星河至少會對陸逸雲流露出一絲感激之,卻沒料到對方……竟是如此冷漠。
谷主,這就是你不惜敗名裂也要救的人,這樣的人,真的是你的人嗎?
十八默然無語,他冷笑了一聲,決然地對越星河說道,“谷主有什麼打算,用不着你來心!記住,好好對待阿傻少爺,不要再傷害他,至於墨衣教與風華谷之間的恩怨,到時就隨教主你高興了。”
說着話,十八便要跳下馬車,去燃放墨衣教的訊號煙,令他們來接人。
越星河冷冷地看着十八離去的背影,碧眼裡也說不出是憎恨還是痛苦,他緊緊地摟着阿傻,咬牙切齒地說道,“放心,阿傻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會照顧好他。至於風華谷……呵,這十三年來我受了他們不少‘恩惠’,自然也不會忘記!待我傷勢好轉之後,風華谷與你們谷主欠我的,我定會一併討回!”
十八在馬車外聽到了越星河猙獰的言語,他哈哈一笑,眼中卻已滿是悲憤。
這個大魔頭實在太過薄,他委實替陸逸雲不值!
“隨你吧!到時你若還能見到谷主,你就去找他討債吧!”
一聲厲響陡然生起,一縷暗色的煙塵直衝雲霄,十八默默地看着在天空中綻出一朵墨色的薔薇,隨後便打馬揚鞭,絕塵而去。
陸逸雲的四肢乃至脖子都被拴上了九天玄鐵所制的鐐銬,他被緊縛在刑堂密室之中的刑架之上,絲毫不能動彈。
刑堂的人並沒有對他施加任何刑罰,只是這樣鎖住他,無人前來探問。
腹之間又開始慢慢涌起了錐心的痛,陸逸雲費力地喘了口氣,雙目微微地閉了起來。
他這一生……幾乎從未自由地爲自己活過,他爲風華谷谷主,要揹負的實在太多太多,而這一次,他終於是不顧一切地掙脫了那個束縛在他心頭的枷鎖,給了自己一絲自由,雖然這自由換來的很可能會是他被處死的結果。
但是,這也夠了。
他給所的人一直想要的自由,也給了癡傻的兒子一個或許溫暖的懷抱,也給了自己一個了無牽掛離開人世的藉口。
想到這一點,陸逸雲的嘴角漸漸噙起了一抹溫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