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注視着顯示器上的照片。
就是他！
那位把自己圍堵在第四夢境出生點、然後電昏迷、戴上頭套、乾笑着說“I see you！”的老人。
在2023年，林弦和VV爲了找到這個老人，不惜去米國參加世界黑客大賽、收集全球互聯網所有電子照片，最終卻什麼也沒找到。
當時林弦就很疑惑。
超級人工智能VV早已根據自己的素描畫，模擬出那名老人各年齡段長相。
按理說。
只要這位老人生活在2023年，哪怕是2023年的他只是一個嬰兒，也應該能比對出來纔對。
所以，林弦懷疑這位神秘老人的真實身份是凱文·沃克，畢竟只有超級黑客凱文·沃克纔有這種實力刪除全網數據。
可後來親手殺死凱文·沃克時，林弦發現兩人長相完全不一致，這個結論不攻自破，林弦轉而懷疑神秘老人的真實身份是哥白尼。
令人意外的是……
後來親手殺死哥白尼時，林弦還是很無語地發現，哥白尼的長相和神秘老人還是不一樣！
他也沒想那麼多。
因爲一切證據都將目標指向哥白尼，林弦猜測是第四夢境裡的哥白尼進行了整容手術，所以才改變了模樣。
最後卻萬萬沒想到……
一路顛沛流離貓抓老鼠，神秘老人的真實身份竟然是牛頓！
“那爲什麼在2023年找不到呢？”
林弦提出疑問：
“牛頓顯然是生活在2023年的，他和哥白尼、伽利略、達芬奇都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總不至於一丁點影像資料都沒留下吧？”
“這我就不清楚了。”
鉿合金VV搖搖頭：
“當年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確實按照你給的肖像畫沒有找到牛頓。”
“而且……我順着現在找到的資料倒推，也無法正常推回到2023年、不知道2023年的牛頓到底在哪。也就是說——”
“【牛頓的生平資料是不完整的、不連續的、僞造的，甚至……包括他的長相外貌，都有可能是虛假的。】”
……
虛假。
僞裝。
林弦眯起眼睛思考。
考慮到牛頓和哥白尼是一丘之貉、是哥白尼意志的繼承，或許真的有僞造身份、僞造長相的可能。
“你說的這些話，倒讓我想起來之前一個猜想。”
林弦轉過身，看着VV：
“我在得知牛頓真實立場時就想過，牛頓可能並不是一位和哥白尼年紀相仿的老年人，反而更有可能是父子。”
“因爲哥白尼都老到隨時要死的地步了，如果牛頓也是他的同齡人，怎麼可能500年過去還生龍活虎？”
“別忘了，牛頓可不是一口氣冬眠了500年，他這些年斷斷續續甦醒，一直都有活動，所以當時我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牛頓在參加天才俱樂部時，其實是一位年輕人。但爲了和哥白尼形成對立假象，所以才僞裝成和哥白尼同齡的老年人……藉此欺騙其它諸位天才、混淆視聽。】”
不得不說。
哥白尼，牛頓，兩位老登可真是老奸巨猾啊。
天才俱樂部聚會這麼多年。
除了全知全能的愛因斯坦知道這倆人唱雙簧外，其他人全都沒發現真相。
“哥白尼和牛頓兩人，確實很聰明也很有手段不假，但作爲天才俱樂部最初的兩位成員，他們站位太高、壟斷情報太久，這就導致他們倆都產生了一個致命缺點——”
“【傲慢】。”
林弦搖搖頭，繼續說道：
“傲慢和自負，對一個人而言是最最致命的缺點，沒有之一。曾經我們面對的很多敵人都非常強大，但他們最終還是輸了，他們輸給的不是別人……而是輸給了傲慢。”
“牛頓和哥白尼向來都看不起天才俱樂部裡所有人，包括對我也一樣。現在，是時候在現實裡找到牛頓，給他一個驚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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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V興奮旋轉，高高舉起雙手：
“讓我來讓我來！我最喜歡搞這種事情了！之前無論是凱文·沃克，還是哥白尼牛頓，一個一個都踩在我們頭上裝逼……現在，總算輪到我們了！”
“虧我當年在好萊塢進修，學會了那麼多演技和導演手法，結果還沒怎麼施展身手就下線了；現在這麼好的機會，必須讓我來導演一場啊！”
“行吧行吧。”
林弦擺擺手：
“就當是給你500年的裝傻進行康復運動了，只要能在現實中找到牛頓，以什麼樣的形式見面根本無傷大雅。”
“天才俱樂部成員之間的遊戲一直都是這樣……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智商再高也不過是悲哀的血肉之軀，身份暴露就意味着死亡，誰都一樣，誰都沒有區別。”
“VV，你能猜到，爲什麼牛頓明明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卻完全不來殺我嗎？”
“這有什麼難猜的。”
VV立刻回答道：
“爲了世界線的穩定呀！”
“牛頓並不知道愛因斯坦所看到的美好未來是虛假的，他肯定還認爲美好未來的世界線之所以出現，全是他的功勞呢！”
“那麼，爲了維持世界線的穩定，避免它再度躍遷到其它世界線，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去做多餘的事，讓歷史和未來按照原本軌跡繼續發展就是了。”
“牛頓的目標，一直都是那些科學家和數學家；雖然說出來有些傷人，但在他看來……殺死你沒有任何意義，反而還要承受世界線改變的風險，何必做這種多餘的事情呢？”
林弦輕笑一聲，攤攤手：
“殺死我，確實對於牛頓而言，沒有價值只有風險；但對我來說，殺死牛頓，就是最大的意義。”
“牛頓殺死了這麼多科學家，阻撓人類科技發展，將一衆尖端領域引進死衚衕……他纔是真正的人類文明的罪人。”
林弦轉過身，看着高臺上已經腐蝕成渣的黑木座椅，那是曾經愛因斯坦的座位，也是他變成藍色星屑消散的地方。
昔日故人不在，但愛因斯坦最後看林弦的眼神，仍舊懷有一絲對道格拉斯的懺悔和囑託。
“愛因斯坦沒有完成的事，我們來替他完成。”
“準備大幹一場吧VV……”
林弦擡起頭，看着明亮如羣星的天花板：
“是時候，面對最後的謎團和真相，把屬於人類真正的未來……奪回來了。”
……
德國，德累斯頓市。
“漢斯博士！小心！”
女秘書眼疾手快，飛身向前，將漢斯博士撲到旁邊草地上。
這還不夠。
她又抱着漢斯博士翻滾幾圈，滾離原來的位置。
轟！！！！
一輛失控的飛天轎車從天而降，重重砸在漢斯博士原本站立的地方。
好在這些飛天轎車都是核電池驅動，核電池的外殼又是鉿合金，完全沒有爆炸風險。
材料學的進步，也讓車輛變得異常堅固，沒有砸散架。
整輛轎車唯一的損耗，也就是彈出的安全氣囊，以及碎掉的車玻璃。
“漢斯博士！您沒事吧！”
女秘書連忙爬起身，上下查看漢斯博士。
還好。
沒有受傷。
女秘書這才鬆了口氣……
她連忙跑到失控轎車旁查看。
這是一輛無人駕駛飛天轎車，裡面沒有司機，也沒有乘客。
這很奇怪。
一般除了貨車、公共交通車輛、出租車、清潔垃圾車之類城市用車……不大可能有私人轎車空跑。
所以，顯而易見！
【這是一場有目的的謀殺！】
“漢斯博士，我們應該立刻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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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秘書轉身，看着從地上爬起的漢斯博士：
“這種自動駕駛汽車失控的情況太少見，很顯然……這應該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他們的目標就是您！”
年邁的漢斯博士站起身，打打身上草屑，重新戴上眼鏡：
“無妨。”
“越是這樣，就越證明我的研究方向是正確的。”
漢斯博士瞅了眼謀殺未遂的墜落汽車，徑直朝前方會議大樓走去：
“快走吧，我們沒時間在這裡浪費，大家還等待我的彙報呢。”
女秘書看看墜毀的車輛，看看大步走出好遠的漢斯博士……
無奈。
只得咬咬嘴脣，一邊警惕四周，一邊快步跟上去：
“漢斯博士，我建議您重新考慮一下我上週提出的安保方案。您是世界級科學領袖，您的意見事關多個尖端領域的發展方向，如果真出現什麼意外，絕對是整個人類社會的損失！”
“我不喜歡被人圍着。”
漢斯淡淡答道：
“放心吧，越是有人想殺我，反而越讓我堅持我的想法和信念。”
“你也知道，如今尖端科學領域發展緩慢、甚至停滯，很多利益階層根深蒂固，他們依靠舊時代技術的壟斷吃得盆滿鉢滿，新技術的出現必將彎道超車將他們甩下。”
“這也是這些年科技領域發展艱難的原因，無數次歷史證明，每一次新型技術出現，都必將迎來一輪全新的商業洗牌。資本家們恨不得科學技術永遠不發展，他們甚至可以一直賣縫紉機賣到世界末日。”
“正如你所言，我作爲多個領域的領頭人，如果在這裡退縮、或者表現出對他們的害怕，我的學生們、後來者們、還有誰能擁有無懼一切的科研精神？”
“可是……”
女秘書竭力爭取：
“安保問題和學術研究並不衝突……”
“夠了。”
漢斯擺擺手，打斷女秘書，鄭重說道：
“一會兒在會議上，千萬不要提這件事，今天這個會議很重要，全世界都在關注。”
不一會兒。
漢斯博士進入會場。
他的地位很高，即便放在全世界範圍來看，都是首屈一指的級別。
他前腳跨進大型會議室的那一刻。
裡面就坐的各位學術泰斗、學術大拿頃刻安靜，全部起身，對漢斯博士鞠躬問好。
入座後，會議開始。
這是一場決定人體科學領域發展方向的全球性會議。
資源和人才都是有限的。
全世界有那麼多學科，有那麼多分支，有那麼多具體項目。
尤其是這種世界級、全球性的項目，不是一個國家、乃至幾個國家可以搞定的，必須全球協作起來一起發展才行。
這種情況下，方向尤其重要。
很有可能，某一個方向前中期一片順利，結果最後卻發現是走不通的；也有可能某個方向前中期一直碰壁毫無進展，但一旦突破瓶頸，後面就是陽光大道。
前面這幾百年，點歪科技樹、走錯科技選擇道路的事情時有發生，繞了很多彎路。
最典型的一次案例，就在22世紀初人類準備面對星海宇宙遠航時，無工質飛船發動機和工質飛船發動機之爭。
全球科學家形成勢均力敵的兩派。
一方面傳統派，認爲應該繼續發展工質發動機；然後在宇宙航行過程中，採取不斷利用氣體行星補充燃料的階梯式前進計劃。
另一方面革新派，認爲應該放手一搏，集全球之力研究無工質發動機，一勞永逸解決宇宙遠航問題。
最終，革新派憑藉劃時代的想法獲勝，全世界科學家們開始有關無工質發動機研究。
結果，數百年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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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證實，無工質發動機只是一場幻想，一場美夢，完全不適用於宇宙航行；至少，在當下時代的科技加持下，完全不適用。
幾百年的時間就這樣浪費，人類又回頭轉向工質發動機。
如果……當初那場會議，一開始就堅定選擇傳統但靠譜的工質發動機繼續研究，人類文明在幾百年後，會不會走上另一條道路呢？
只可惜，時間沒有後悔藥。
數百年的時間和人才，就這樣浪費了。
在這件事之後，科研界普遍變得保守，創新性和敢於創新性大受挫敗。
女秘書看着漢斯博士坐上主持位，也是捏緊手心，有些緊張。
他……
能成功嗎？
簡單發言致詞後，會議開始。近乎是一片壓倒性，絕大多數與會人員都認爲，人體科學還是要以人爲本，在人體基礎上進行強化和基因改進，不能脫離人體本身；可以依賴科學儀器，但不能過分依賴；什麼電子義體、電子眼睛、電子腦之類完全不可取。
他們認爲，對人體機械能接受的極限，就是功能簡單的假肢供殘疾人使用、以及一些機械器官供醫療使用。
“但我們，一定要把握好這個度、和界限！”
臺下，一位科學泰斗發言道：
“如果從一開始不把握好這個度，把假肢、假器官發展的過於強大，很難想象……未來會不會有人專門切掉健康的四肢和器官，去安裝那些冰冷的機械。”
他的觀點，得到衆多參會者認同。
倒不如說，即便是2504年，人類對於機械義體、電子器官的接受程度還是非常低，只要自身的健康器官能用，沒有人願意換機械的……自然，也很少有學者去研究這方面。
但是。
這場會議。
身爲全球科技領頭人的漢斯博士，卻是堅定的革新派。
“諸位。”
他站起身，不懼滿屋子保守派抱團取暖：
“如果一項科技的發展，真的有利於人類壽命、體能、健康、乃至智力……爲什麼我們要頑固的守舊、不去接受新事物呢？”
“現如今，害怕失敗、不敢創新的風氣瀰漫學術界，放眼全球除了龍國的萊茵大學，基本都是這種消極態度。”
“曾經無工質發動機的慘敗，確實讓人類浪費幾百年寶貴時間，但我們能因爲這一次失敗，就推倒和放棄未來全部希望嗎？”
漢斯博士目光凌厲，緩緩掃視四周，沉聲說道：
“【你們是真的認爲人體自身很完美嗎？不，你們只是害怕失敗、害怕再度走上彎路、浪費數百年時光。】”
“怕什麼！我們人類是隻剩幾百年就滅絕了嗎？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總要有人去做這一次嘗試！如果我們現在不開始關於電子義體、電子器官、電子腦的研究……那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再開始？”
“科學家，學者們，如果大家不能始終站在科技前沿，那將毫無意義！如果你們都不敢去嘗試失敗，還有誰敢去嘗試失敗？！”
……
……
漢斯博士的呵斥，讓全場鴉雀無聲。
漸漸。
開始有一兩處掌聲，進而慢慢演變成全場熱烈鼓掌。
是啊。
漢斯說的對……
難道人類文明，就要因爲一次失敗，低頭猥瑣一輩子嗎？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
電子，智能，機械，高新材料，微型核電池的融合，製造出來的電子義體、電子眼睛、電子腦之類器官，性能和持久性絕對遠超人類本體。
只是，保守的思想，和傳統以人爲本觀念，束縛大家往這方面研究而已。
最終投票。
在漢斯博士的帶領下，電子義體和電子腦成爲往後人體科學新的發展方向，人類將從這一刻開始走向光明未來。
“太棒了漢斯博士！”
會議結束後，女秘書激動迎上來，興奮不已：
“您成功了！您將引領人類走向全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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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要靠大家的共同努力。”
漢斯博士淡定說道：
“一個人，終究是無法改變世界的，這項人體科學的革命……又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是人類和自身命運的賽跑。”
兩人走出門，秘書準備的自動駕駛汽車已經停到門口，漢斯博士坐上副駕，女秘書親自駕駛，將其送回家。
“漢斯博士，明天我還來接您，您在家等我就好。在警方調查清楚這件事之前，您一定要少出門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
漢斯博士疲憊揮揮手：
“明天見。”
……
女秘書駕駛轎車飛走後，漢斯博士看向門鎖方向，虹膜掃描以及各種生物特徵驗證，保證這個門鎖只有他自己能打開。
咔嚓。
房門打開後。
漢斯博士走進客廳，打開燈。
“啊！！”
他大喊一聲，後退一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只見……
客廳餐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面帶微笑的年輕男子，旁邊，還立着一個眼睛冒綠光的垃圾桶機器人。
這位年輕男人環抱雙臂、翹着二郎腿，顯然守株待兔一段時間了。
“【獵人，總有一天會變成獵物。】”
林弦微微一笑，看着姍姍來遲的老人：
“這句話，我一共對你說過兩次，可你只能聽到這一次了。”
“所以，我該怎麼稱呼你？”
“牛頓……還是哥白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