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李宗越在戰場上殺敵數萬,卻是重傷昏迷,被迫退回潯翼城。而沐北冥踏遍潯翼每處地方,卻依舊找不到陰陽陣的修煉所在,彷彿專門有人在干擾一般。
第五日,潯翼死守城門,日暮時分敵不寡衆,城門攻破,彝族大舉屠殺,血腥滿城,匯聚一地。沐北冥找到那處,陰陽陣即將完成,血引飛入。
第六日,經歷一夜屠殺,彝族將領直逼皇宮,劍上已沾滿皇宮每個人的鮮血。李宗越負身重傷在靜秋亭吹簫,蕭聲斷斷續續,沒有琴音伴奏卻是如此孤寂。陰陽陣此刻正在壓制惡靈,若此時干擾惡靈的出世必然會爲禍天下蒼生。
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沐北冥沒有思考的餘地了,他啓動陰陽陣,妄圖用陰陽陣毀滅者還沒成型的陰陽陣。
突然一黑衣人一掌將他劈開。那人道:“北冥,你的陰陽陣不該用在此處。”
沐北冥已然認出他是誰:“師父曾告訴我陰陽陣是用來保護天下,可這樣的邪術卻是毀滅了一個國家。”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你相信命運嗎?”白老者道
“弟子從不信命!”
“那如果他們都能復活呢?”白老者看着沐北冥驚訝的神色道,“北冥,回去吧,去你的世界,命運早已盯上了你們。”
白老者手一揮,沐北冥面前已全然變成皇宮,和那時一樣慘烈,血流成河,狼狽不堪,他眼睜睜看着這些生命流逝卻無能爲力。
什麼第一上仙,最終卻要看着這個天下毀在自己手上。
“沐仙君,沒用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漣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執兒在冰窟,那裡有您的結界,是最安全的地方。請隨我來。”
靜秋亭,李宗越身上的傷口裂開,鮮血浸滿衣衫,他卸了龍袍,身着普通青衫,那身龍袍對他來說,當真是太沉重。他就這麼靜靜地離開了,同這個國家的子民一起離世。
他手中握着的的玉笛,早已被鮮血染成赤紅,生命最後一刻,他毫不吝嗇的去想念她。
這時突然傳來人的吶喊:“找到了,李宗越在此,把他抓起來。”
“他已經死了。”沐北冥淡淡走上前,面對來勢洶洶的彝族,他並沒有厭惡,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而且瑤安如今平定,一切的毀滅與消亡都有着意義,他算是看明白了。
“你是誰,是他的同黨嗎?”
沐北冥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抱起李宗越不再說話,徑自飛走。
漣緋搖了搖頭嘆息,也帶上沐執追上他的腳步。
益江水流,琴音不絕,趙玉霖神色冷清,面若冰霜,輕撫冰靈幻琴,與第一見到她時,更讓人覺得難以靠近,她感覺到有人靠近,混雜着血腥的氣息,但她沒有回頭,她猜得到是誰。
“你們來做什麼?”趙玉霖沒有停下撫琴。
沐北冥道:“李宗越他死了。”
突然冰靈幻琴琴絃斷裂,劃破了她的手指,血珠灑在琴上,冰靈幻琴紅光散發,斷裂的琴絃再次生長出來。
“彝族在你離開後便攻打潯翼國,他親自上陣,身負重傷,不治而亡。”漣緋慢慢向她道來,“你真的不願意回頭看它一眼嗎?”
趙玉霖雙手顫抖:“怎麼會呢,他明明還趾高氣昂地誅我九族,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李宗越當真是這樣的人嗎?趙玉霖難道你不懂嗎?”沐執走上前一步,看着她顫抖的背影,用陌生的語氣道,“趙陵裡應外合,潯翼遭到背叛,他孤注一擲,將你送到這故思樓只爲保全你,不然那皇宮中躺着的也有你的身影。”
“別說了,我不信!”趙玉霖突然轉身抱着地上早已冰冷的屍體,“阿越,你起來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李潯。”當沐執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沐北冥與漣緋皆是一震,“你可知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嗎?”
“李潯,你便是李宗越的母親荼雅摯友的女兒。你的母親叫李魔凌,是先帝的妹妹,同時是荼雅的摯友,荼雅爲保護你一身爲趙陵囚禁,她死的那年冰靈幻琴選定了你爲繼承者,你忘記了一切,成爲了趙陵的傀儡,這麼多年來,李宗越找的是你。從小他便以陸雍的身份守護你,如今他爲你傾盡天下,你又有什麼可不信的?”沐執淡淡道,冰藍色的眼中,冰花漸漸綻放,那雙眼睛背對着沐北冥,唯有趙玉霖看到。
這纔是執兒,這便是執兒的力量。
“你說阿越就是阿雍.....”
“你難道不是早就發現了嗎?”
“是啊,我是早就發現了,可是我卻不願承認,是我懦弱,如今卻又在此怨天尤人。什麼冰靈幻琴的詛咒,只是我們的軟弱無能。”趙玉霖苦笑起來,“執兒,那麼你呢?”
“我......“沐執轉身看向沐北冥。
沐北冥皺眉,那雙眼睛,和那時一樣。瞬間她的眼睛再次恢復,沐執漸漸睡了過去。
沐北冥扶住她:“執兒....”
趙玉霖想起李宗越的話,取出玉墜,那枚玉墜,便是趙玉霖交給沐北冥他們的那枚。
“阿越.....”趙玉霖輕輕喚了一聲。
所有的記憶鋪展在她的腦海中,那是李宗越的記憶,一直從他們燈火闌珊下的相遇,到他在靜秋亭吹吹曲迎接死亡的終結,他的思念與愛,隨着那曲《逝水》,漸漸與他生命消逝。
“阿霖,無論未來的路如何艱難,你一定要好好的,代替哥哥去體會那自由快樂的生活。如果我不是帝王,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們的結局會不會好一些?可惜沒有如果,這枚白玉守護了我半生,如今我將它給你,代替我保護你。我不在乎你愛誰,我只知道,我愛的姑娘我一定會護她周全。”
趙玉霖哭着從夢中醒來,不,不是夢,那是回憶,一個已經逝去的人的回憶。那個曾經將她放在第一的人,如今不會再有了。
趙玉霖苦笑道:“漣緋,你與我說過,救執兒只有一種方法,即便你不說我也明白,如今我就成全你們吧,”
漣緋震驚地看着她,見她割開手腕將血祭奠冰靈幻琴,喚醒了琴內的魂魄:“你.....”
“其實我早就知道執兒爲什麼是繼承者,因爲冰靈幻琴的主人便是她。這兩枚殘魄是執兒的魂魄,如今我將它還給執兒.......”趙玉霖說完弱弱倒地,漣緋趕緊抱住她,想爲她治傷。
“沒用的,冰靈幻琴繼承者不可能同時存在,喚醒這兩魄離開琴身已經耗費了我所有的力量,阿越,我來陪你了.....”她至死握着李宗越的手,直至意識模糊。
阿越,阿霖來陪你了,阿霖只想做你的妻子,來世你可還願意我相遇。
當然.
眼淚滑落她淺笑的嘴角,低落在地。
沐執醒來,趙玉霖與李宗越早已是冰涼的屍體。
“玉霖姐姐最後還是隨師叔走了,師叔這個大笨蛋。”沐執撇撇嘴。
“這或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沐北冥安慰她道,見她將趙玉霖散去的魂魄集結起來收入小瓶,”執兒你是在幹什麼?”
沐執笑這看向沐北冥:“師父,你不也把李師叔的魂魄收起來了嗎?我可察覺到了。”
“你不也想着然他們復活嗎。”沐北冥笑道。
漣緋暗想這師徒倆也太會玩了吧.....
漣緋無語:“說復活哪是那麼容易,一旦死過一次,要有幽冥界的還魂水才能重新醒來,即便保護他們屍身不腐,可我們還是要回去的啊。”
“這不用擔心。”沐北冥將他們二人冰封收入淨瓶,“直接帶走就好,不然塑造靈體真的太麻煩了。”
“........”
沐執回想起趙玉霖送他們來時的曲子,憑着記憶再次彈奏起來,光芒刺得他們有些眩暈。
.......
瑤安街,趙玉霖停下弾曲,冰靈幻琴化爲光芒消失。
她擡頭看着黎明的到來,看着破曉的天空,灰暗中預示着光明到來。
“原來這就是真相。夢中夢,夢中歸,終究一曲黃粱,阿越,你我來生,勿相忘。”淚水滴落,她化爲星光消失在夜空中。
強光過後,沐北冥一行人出現在瑤安街旁,看着那瑤安河,漣緋感慨:“這就是潯翼故土,這就是益江,居然沒有認出來,變化可真大啊。”
“咦,趙玉霖呢?”沐執看着四處空蕩蕩的不見她的身影,突然問道。
“你瞧冰靈幻琴在你手上,她可能不在了吧。”沐北冥淡淡到。
沐執點點頭,心中有些難受,彷彿昨夜她們還在此處一起放河燈,現在卻是天人永隔。或許這是某種羈絆,使他們走在了一起,使她遇到了她,來拯救他們。
而不遠處賣河燈的商販笑道:“阿霖,你的命運鎖解開了,而我也該走了。”
看着他們的背影,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琴上,他想起了那個爲他撫琴的女子,兩行清淚漸漸落下.....
“你不後悔?以自己輪迴轉世的機會解開她幾世的命運之鎖。”
街巷的陰暗角落,一男子淡淡道,聲音空靈完全不像是人的身音。
“我不後悔。多謝。”
“不用謝我,幫你也有我的目的,再過不久,趙玉霖是死是活也要看他們是否能從幽冥取得還魂水。”
“我相信他們會的。”陸雍笑道。
“那可不一定,同我回枉死城。此生再無輪迴。”
____________卷二。瑤安燈滅(完)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