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只有山娃和夏婷兩個人，服務員一邊報怨着他們拖臺，一邊收拾着桌子，噼裡啪啦的聲音，山娃這羣人鬧到十一點多才散場，服務員們早就有些受不了了，現在人都走了山娃還不走，她們就更氣了。
山娃倒是一點不在意服務員不滿的表情，走到了夏婷的面前，盯着夏婷看了一會，搬了一張椅子坐了一來。夏婷的頭歪在一邊，臉上的淚水向下划着，乾淨的額頭，皺眉想着什麼，似乎很難過的樣子，夏婷的那張臉很好看，很精緻，特別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很誘惑，微微泛着紅暈。
山娃的大腦有點亂，拍了拍臉，向服務員要了冰雪碧，坐了足足大半個小時，夏婷才睜開了眼睛，看上去很憔悴，笑着，有些玩味地說：“等我啊！”
“走了，時間不早了，大夥都走了，人家酒店也要下班。”
夏婷站了起來，一邊嘴角微微地上揚着，打了幾個擺子，扶着一張桌子站穩後，諷刺地笑着，離山娃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嘴裡吐着酒氣，盯着山娃道：“少在我面前裝好人，賤人。”
山娃的臉色很不好看，向後欠了欠身子，他也喝多了，感覺渾身沒有力氣，冷冷地看着夏婷。緊接着夏婷一隻手抓在了山娃的肩膀，對着山娃的臉“啪”的一個巴掌甩了過去，喝酒了人的力特別大，山娃的臉上被打出幾個手指印子。
“鬧夠了吧？如果覺得不夠，你可以再用一點力。”山娃的臉一陣陣燙熱，語氣倒是很平靜。
夏婷還真連着在山娃的臉上幾個巴掌打了過去，服務員瞪着大眼睛看着，山娃的臉被打的紅透了，好在身邊沒有認識的人，也不覺得有什麼，沒有躲也沒有反抗。只是看着，夏婷打着打着打着把手放在了山娃的臉上摸着，哭了，之後撲在了山娃的懷裡。緊緊地抱着山娃：“你知道我不想做你的兄弟，我喜歡你，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好了，你喝多了，我們走吧。”山娃摟着夏婷，兩個人搖搖晃晃地下了樓。
山娃的手摟着夏婷的肩膀，感覺大腦裡一陣陣的眩暈，在回學校的路上，夏婷吐了好幾次，說着胡話，其實她的心裡很清楚，她想表達的意思卻表達不出來。
夜很涼，星星很亮，殘缺的月亮掛在天上，街道上的人不多，偶爾會有一兩輛車經過，山娃把自己的衣服脫了，披在夏婷的身上，坐在路邊抽卻了煙，昏暗的燈光把他的身子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照在他的背上，他的背上隱約可見的是一些傷口，除此，還有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滄桑和憔悴。
“山娃，你不是說你心裡只有一個李雪，爲什麼你還跟劉香一起出去？沒想到你張山娃竟然是這樣一個人，你騙我，你是喜歡年齡大的對不對，你個騙子。”夏婷扶着一棵樹，吐了好半天后回頭問山娃。
山娃沒有說話，呆呆地看着夏婷，他想不明白夏婷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接着夏婷對着山娃的胸口推了過來，把山娃推倒在地上。
山娃冷冷地吸了口氣，摸了把鼻子站了起來，轉身走，夏婷雖然喝的不少，不過意識還算清醒，看着山娃的背景，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急忙追上了山娃，從山娃的後邊抱着他道：“山娃，你別走。”
夏婷的聲音讓山娃一陣陣的心酸，比起李雪的背叛，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傷這樣一個女孩的心。
“夏婷，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玩夠了就行了，如果還是朋友，就別再鬧了，你是個好女孩，你成心要把自己毀了那是你的事，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讓你當着服務員的面打我，讓你出盡了氣，如果你覺得不夠的話，可以在我的朋友面前再動手，你做什麼我都可以接受，唯獨不要玩自己，青春很有限，你玩完了就沒了，你跟我不一樣，你漂亮，溫柔，你有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女孩沒有的善良。”
“那個女孩，我們一個班，我學習不錯，跟她一樣，我想過我們一起上高中，一起走向社會，永遠在一起，跟她在一起，我感覺很幸福，後來，一次街上的小混混欺負他，我打了小混混，也受了傷，在家裡休息了兩個星期，高中沒有考上。臨了她對我說，我們得現實，我記得那天夜裡，月半園，星星很亮。跟今天晚上差不多，我心裡有她，但我更清楚，我有的是她留給我的教訓。我虛僞，我說的心裡有她是因爲我恨她，我想了很久才明白，我心裡裝着她是因爲恨。我要做給她看，老子要出人頭弟。”
“我怕，我怕有一天你會和我說一樣的話，因爲我不知道將來的出人頭弟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不知道我能跟喜歡我的人什麼東西。我跟人打架，那份勇敢大部分是裝出來的，黑子和關龍他們狠，是天生的，我不是，我是硬着頭皮上去砍的，我知道我如果不把人打爬下，他們會把我打爬下，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我得站着，我得往下走，我得活着，你這樣下去我的心會痛，我知道她看不到，可是我做的這些就是因爲她。夏婷，你是個好女孩，而我不是，我配不上你，我跟你哥哥會走一樣的路，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少一條胳膊。”山娃幾乎用怒吼的聲音在空曠的大街上叫喊着。
“你的思想太重了，你才十七歲，你想的爲什麼那麼遠？”夏婷的眼中含着淚花。
“因爲我看過什麼叫苦難，我見過父親爲了我上學向上借錢時的臉色，我見過一個四十歲的人給一羣人跪過，我見過一個四十歲的人爲了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被一羣小混混打的頭破血流，我見過一個女孩爲了自己並不是親弟弟的人把自己嫁了，我見過，我見過很多，我不想沉重，我也想輕鬆一點，可是我輕鬆了，他們怎麼辦。”山娃藉着酒勁，把他正常情況下只會裝在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之後他甩開了夏婷地手，接着向前走去。心裡一陣苦澀，他不願意跟夏婷在一起，真的是因爲李雪嗎？不，他知道那並不是一個完全的藉口……
“山娃，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夏婷說着靠着樹蹲了下來，嘀咕着，哽咽着。
山娃頭也不回的走了，山娃把自己能說的都說了，愛對於山娃這樣的人是沉重的，他拿什麼去回報李雪，他不知道，苦難讓自卑，他給自己的愛加上了很多的附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