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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以退爲進

第四十六章 以退爲進

對戰國時期的扶桑人民來說,武家控制實權,朝廷掌握名分,這好像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看得懂古書的人就知道,這種政治格局,其實只有不到四百年的歷史。

第一個以武士身份奪取天下的人,是平家的平清盛。他在仁安二年(1167年)出任了正一位太政大臣,然後讓自己的家人壟斷了朝堂上大部分的高階官位,並且佔據了列國過半的國司(即XX守)之職。這便是所謂的“平氏政權”。

平氏創下基業的過程,與皇室、朝廷的內部變亂是分不開的。平清盛與後白河法皇可以說是連襟的關係,這層裙帶聯繫是他出現在歷史舞臺的重要助力。

然而,在共同打敗了源氏,取得了大權之後,平清盛與後白河法皇漸漸產生隔閡,由盟友變成了敵人。

當時平氏擁有一望無際的土地和數以十萬計算的軍隊,而皇族看上去幾乎是沒有任何領土和士兵的。所以平清盛公然展示了敵意,廢黜了天皇,扶植了自己的外孫——年僅兩歲的皇太子繼位。

但是這個舉動卻出人意料的成爲了導火索,引燃了扶桑全國各地此起彼伏的叛亂,源賴朝、源義經、木曾義仲等小輩們連續不斷嶄露頭角,公家、寺社、國人也都紛紛站出來作出響應,平氏很快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短短几年內就落得煙消雲散,身死族滅。

以上過程,被寫入了著名文學作品《平家物語》當中,是扶桑羣衆耳熟能詳的事情。

古今相鑑,此事對於織田和足利間的關係,豈不是很有參考價值嗎?

封建時代下的君主權力是鬆散和不穩定的,很大程度上建立在“認同感”的基礎之上,而認同感這個東西又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所以一旦遭遇軍事的失敗,或者是名份上的打擊,就會形成雪球效應。

首先是聲威出現下跌,家臣內部也產生疑慮,然後原本潛逃的舊敵,以及有利益衝突的勢力,便趁機活躍起來。(三好、六角、北畠、朝倉、淺井)

如果不能對冒出頭的敵對方施展及時的打擊,就更會讓人覺得外強中乾,繼而中立者開始改變立場,趁亂取利。(本願寺、長島、比叡山、畿內國人豪族)

緊接着歸順不久的外圍成員也會逐漸消極應戰,或者乾脆倒戈,叛離的趨勢一旦形成規模只會越演越烈。(鬆永久秀、遊佐信教、荒木村重等陰謀家)

最終就要考驗己方的核心團隊,能不能扛得住這些壓力,把滾雪球的方向扭轉過來。

在沒有穿越者存在的歷史中,織田家的核心力量十分頑強,經受住了考驗。所以在同足利義昭分道揚鑣之後,依然成功地擺平了歷次“包圍圈”。

但是其中的艱難險阻,卻也是很驚人的。光織田家的一門衆就有陣亡了一打,森可成、阪井政尚、塙直政等等已經不用身先士卒的領兵大將也在惡戰中殞命。

身爲一個在權力場中搏殺的人,當然不應該懼怕死亡,也不應逃避任何有必要爲之的冒險。但如果本身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卻因爲判斷失誤而人爲添加了風險,那也是不明智的。

原本歷史上,織田信長、豐臣秀吉都是太急於求成,取天下的節奏過於操切,方纔遇到了一大堆隱患甚至明患。反例則是德川家康,他在關原合戰取勝之後就已經佔據了很有利的位置,但仍然花費了近二十年時間,才最終解決掉豐臣家。

故而現在平手汎秀認爲,應該想辦法讓織田信長行事風格緩和一些,避免與足利義昭產生過大的矛盾。

但是,明着勸肯定不行,這都不用想。

信長這傢伙,有個缺點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可是同時也有個優點,見了棺材就一定掉淚。

在局勢未亂,風平浪靜的時候,這位殿下很容易過於樂觀,錯估形勢。但一旦事情發展不順,他就能以實事求是的態度來總結經驗教訓,而不會爲了無聊的顏面問題掩耳盜鈴自欺欺人。至少現在不會。

也就是說,用上一點點小手段,還是有希望能說服他的……

受到阿犬所言“辭去和泉守護代”的啓發,平手汎秀思考了一條“以退爲進”的策略。

……

第二天一大早,汎秀便以結束休假的姿態,回到了評定間裡,撰寫了一封書信,稱“因戰事頻發,又得朝廷任命爲‘中務少丞’,公務繁忙,無暇兼任幕府的‘和泉守護代’一職,故請辭。”

這話人人都能看出來,是百分之一百的託詞。但怎麼也算是一個藉口,而且表達了“朝廷官位勝過幕府職役”的意思,對織田家的情況來說,屬於某種程度的“政治正確”了。

況且,當年足利義昭指定平手汎秀來擔任和泉守護代,本來就有離間的用意,沒按什麼好心。只不過這個手段十分高明,信長出於各方面考慮,對此非但無法阻止,反而要吩咐汎秀毫不做作地接下任命。

如今平手汎秀主動辭掉這個職役,還隱約提出搬去淡路國,豈不等於是向織田家表達忠心嗎?

理論上講,信長應該高興纔對。把建設好的土地讓出來,自己跑到前線去經營,這是多麼無私奉獻的精神啊!以後和泉守護代這個角色就不應該存在,或者至少要劃分成南、北、中等幾個部分,每部分一名代官,免得有尾大不掉之嫌。

不過,多想幾遍,這其中也不是沒有潛在問題的。平手汎秀在和泉的經營是極爲成功的,既平定了領內,發展了經濟,又絲毫沒有向信長直轄地的界町伸手。如果換了個人來管理,情況還能保持這麼好嗎?

畢竟現在還不是真的太平盛世,弄個庸人上去,萬一毀掉了如今這幅大好局面怎麼辦呢?調遣能人過來,又擔心與“界町奉行”木下秀吉發生衝突。

比起信長這“痛苦的煩惱”,足利義昭可就失望得多了。

倘若平手汎秀當真是個爲了忠義可以將一國守護代職役棄如敝屣的人,那先前的一系列拉攏離間手段,豈不是全白費了?

幸好汎秀還在給幕府的信裡補充了另一段話,建議足利義昭用“重臣評議”的方式來決定和泉守護代的接替人選方案。這又像是表達了一定的善意。

所謂的“重臣評議”,當然不是指幕府那些華而不實的名門重臣,而是指的畿內各地那些說得上話的半獨立勢力們。這些人表面上也是幕府的臣子,雖然並不怎麼服從命令。

同時平手汎秀還附帶了“實名舉薦,不記名投票”這樣一個新潮的思路。

這個提議,讓足利義昭產生了一點興趣。

義昭現在的處境,是雖然掌握着大義名分,但攝於織田家的武力威脅,不敢明着違抗,只能不斷搞些小動作。但如果能召集畿內“羣雄”,得出一個“合議”,豈不是就足以對抗織田氏了嗎?

淡路畢竟只是個窮苦的小島,那裡的代官其實沒甚好好爭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但富饒的和泉可不一樣,畿內的國人豪族們,一定會很關心這個位子究竟坐得是誰。

尤其是在織田信長明確地索要界町一地爲上洛報酬之後,如果還能選出一個跟織田家不對付的人來當守護或者是守護代,不就等於公然掃落織田的威名嗎?而且還可以推到大衆輿論上去,可不是幕府一意欽定的!

當然,所有寫給幕府的信件,全都會被明智光秀監視,暗中報告給信長,平手汎秀也沒想着要保密。

足利義昭回復了一封十分熱情的回信,問候了健康,批准了請辭並表示了遺憾,表示一定會試試“重臣評議”的方法。

織田信長也同時來了書信,卻是質問這麼做的意圖。

平手汎秀對此回答是四個字:“引蛇出洞。”

他的意思是說,近畿局勢複雜,織田家的潛在敵人實在太多了,若不對此有充分的認識和準備,決不可貿然做什麼草率決定。

信長接到回答,不由得連罵了幾句“膽小如鼠”,但他卻也沒再出手干擾,反而通過明智光秀,向幕府暗示:“若是近畿羣雄評議推舉出的人選,織田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畢竟是智將平手汎秀的判斷,信長有點將信將疑。他也想通過這個事情的結果看看,究竟衆人對織田家的態度是怎麼樣的。

如果不幸被汎秀言中,近畿當真有許多對織田家懷有敵意的人,那織田家的政策自然要發生相應的改變。在這一點上,他比冤殺田豐的袁本初是要強不少的。

倘若汎秀估計錯了,當然也免不了一番責罵。不過考慮到他事出公心,也不會過多懲戒了。

不知不覺中,連信長自己也沒有察覺,他潛意識就接受了這麼一個觀點:“平手汎秀即使是對待足利家過於綏靖,那也是因爲心憂大局,絕非居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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