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見先生
小雨晨光內，初來葉上聞。
霧交才灑地，風逆旋隨雲。
六月裡，南方的清晨下小雨時，是最舒服的。
趙虎驅趕着馬車，行駛在淅淅瀝瀝的泥路上。
馬車裡坐着的是歐藏華和曲非煙，向大年被安排留在劉宅，負責記錄這些天各位武林前輩們的交流心得。
一路顛簸中，在巳時到了衡陽湘江邊，這個季節江水上漲，需要乘船才能上島。
到達書院門口，歐藏華看着山門兩側的門聯，神情溫和的說道：“當初師父帶我來到這裡，恩師剛好出門辦事，一眼就看中了我，然後他事也不辦了，就帶着我入了書院。”
曲非煙聽後，笑了笑說道：“這就是緣分吧！”
“是啊！”歐藏華點了點頭。
這時，書院內的老僕役看到了他，神情立馬高興了起來：“歐解元？不對不對，現在應該叫歐探花纔是！”
歐藏華腳底一蹬，施展輕功靠近，扶住了要行禮的老僕役，隨和的說道：“張伯不必多禮，好久不見。”
“歐大人，不久不久，您是去年七月離開的書院，到現在還沒得一年時間嘞！”老僕役笑着糾正道。
“原來才這麼點時間麼？我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好幾年。”歐藏華一愣，有些意外的說道。
“因爲您這段時間經歷得多了，所以才覺得時間久。”
老僕役突然想起來，便敲了一下頭，有些懊惱的說道：“哎喲，瞧瞧我這腦子，您今天回來是來看蔡山長和吳先生的吧！我去通告一聲。”
“張伯，不比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這個時間段山長和恩師應該都在講課，還是不要打擾他們得好。”歐藏華趕緊阻止道。
“也行，那我帶歐大人去蔡山長的會客廳去，幾個月前蔡山長得到了一盆山茶花，可愛惜了。就是歐大人來得晚，那山茶花都開完了。”老僕役一邊帶路，一邊叨叨絮絮的說着書院內的事。
歐藏華聽得認真，因爲有不少事他已經就做過，現在的學弟們也不過是他做過的事重複一遍。
可惜，山長蔡汝浦經過歐藏華的訓練，早就對這些項目熟悉不已，每次都能快人一步把學弟們整治一頓。
這樣的好處就是山長蔡汝浦聲名遠揚，任何學生都能輕鬆拿捏。
壞處就是整個湘南的富家子弟都被送了過來，蔡汝浦每天都有跟這幫小犢子們鬥智鬥勇。
歐藏華聽得忍不住笑出了聲，山長真是.爲大明教育操碎了心啊！
來到蔡汝浦的會客廳後，張伯跟書童打了一聲招呼就出去了，他還有事情沒幹完，曲非煙和趙虎則被安排在隔壁的房間休息。
書童爲歐藏華端來茶和糕點，站在一旁作陪，基本歐藏華問一句，他答一句。
還好沒等多久，就聽到一個氣呼呼的聲音傳了起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童子，上涼茶，越涼越好！”
接着就看到蔡汝浦一臉怒氣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苦笑的吳遜。
兩位夫子一進門就看到站在廳中欣賞字畫的歐藏華，頓時一喜，心裡的那股氣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璟玉，你怎麼來了？”
“璟玉來了，怎麼都無人告知我？”
歐藏華拱手行禮，微笑着解釋道：“兩位先生，是學生怕打擾二位上課，特地不讓他人通告的。”
說着，他又補充了一句：“只是看山長剛剛的反應，學生好像做錯了？”
“唉”蔡汝浦一聽，臉色又變了，吐槽道：“今年新入學的這批，讀書不如璟玉就算了，搗蛋的本事都沒有璟玉文雅，我不能忍！”
“蔡山長，收着點吧！”
吳遜笑着搖了搖頭，看向自己的得意門生，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璟玉這次回來是爲了成親之事吧？”
依照大明的規矩，一甲前三在傳臚後的一兩天就會授予官職，然後開啓無情的打工生涯。
當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洪武三十年丁丑科狀元·陳桉，殿試後不到一個月就被革除功名，車裂而死，不用爲老朱家打工了。
“是的，所以又要麻煩先生了。”
歐藏華點了點頭，接着便解開包袱，拿出兩本文集說道：“這是學生在京城閒暇之時，抄錄的正德六年辛未科一部分進士們的文章，想來兩位先生會喜歡。”
一場殿試三百多人蔘與，歐藏華不可能每個人的都抄錄下來。
他只選擇了一甲的三篇和二甲前十五的，共計十八篇。
“哈哈.璟玉有心了，這正是我想要的！”吳遜眼睛一亮，雙手接過就開始翻閱起來。
蔡山長也樂呵呵的接過文集，卻沒有第一時間看，而是問起了歐藏華進京趕考的過程。
兩人聊了一陣，吳遜突然十分可惜的說道：“唉璟玉啊，你鄉試之時，我就提醒過你，切勿將伱那些突發奇想的東西寫進文章裡去。你看，這下自食其果了吧？你第一道問策哪怕回答的平庸些，狀元不好說，榜眼還是可以爭取的。”
“先生教訓的是。”
“嗯，認錯挺快，就是不改。”吳遜點了點歐藏華，氣笑了：“我還能不懂你？”
“嘿嘿.”
吳遜搖了搖頭，看向蔡汝浦說道：“吶，這就是你要的‘文雅的鬧騰’，生生把榜眼給鬧沒了。”
蔡山長彷彿沒聽到一般，一本正經的說道：“璟玉啊，既然你回來了，就給你的師弟們講講課，傳授一些科舉的經驗。”
“蔡靈巖，你莫遊離於話題之外！”
看着先生和山長還是這般歡樂，歐藏華的心情也跟着愉悅起來。
“好了好了，說正事。”
蔡汝浦壓了壓手，開口道：“之前我與顯奴只是送了婚書，定下了這門親事，具體的成親日期沒有談論，因爲當時不知璟玉參加完殿試之後，何日才能回來。”
“現在璟玉回來，咱們得抓緊時間，選好日子，再去劉宅納幣請期。”
“嗯”吳遜思索了一陣，突然問道：“璟玉，你在何處成親？”
歐藏華趕緊說道：“師父爲學生在衡陽城準備了一個宅子，在東大門附近。”
蔡汝浦恍然大悟道：“喔原來那個歐園就是劉田翁給你準備的啊！這幾月招了不少工進行裝飾，應該完工了吧？”
“是的，師父和師孃安排好了一切。”
歐藏華有些感動的說道，這個世界上能這般無私對他好的，也就只有老劉一家人了。
吳遜聽後，皺着眉問道：“劉田翁安排了一切，你也不能當甩手掌櫃，那歐園你可去過？”
“未曾.”
“哼！”吳遜冷哼一聲，不滿的說道：“所以你到時候連自己的婚房都要劉田翁帶你去麼？”
“學生知錯，今日便去。”歐藏華冷汗直流，立即說道。
“你今日去什麼去？”
吳遜搖了搖頭，掐指一算，說道：“明日六月初八，宜動土喬遷開火。但劉宅太遠，你辰時來我之住所，帶一枚火種回去。”
看着弟子迷茫的模樣，吳遜只得解釋道：“這叫過火，就是在老房子取火種到新房生火做飯，寓意主人歸家、生生不息。”
說到這裡，吳遜想起這個弟子是劉正風救回來的孤兒，不知父母是誰，自然也就沒有祖宗庇護。
他聲音柔和了幾分，說道：“璟玉啊，今後就是一家之主了。做人做事，要謹慎決策，不懂就問，不明就查，勿聽一面之詞，更不可衝動行事。”
“是，學生銘記於心。”歐藏華深深鞠躬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