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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4.第1250章 第一一九章 漆黑的夜(下)

1274.第1250章 第一一九章 漆黑的夜(下)

雨的聲音沙沙的響,落在屋頂上,沿着房間落下,房間後方的小小河道也變得水流湍急起來,對面的岸邊,繫了繩索的烏篷船在水中起伏。

吃過午飯的寧忌與曲龍珺坐在小露臺邊,扒着欄杆看雨。

也是臨時高手鍛鍊期間的短暫歇息。

福州城內的局勢已經變得緊張,由於左行舟的失蹤,寧忌也不再能置身事外,如同昨晚被倪破找上門一樣,兩人接下來都可能牽扯進混亂當中。

這個背景下,每日裡對曲龍珺的訓練就變成了一件大事,縱然不可能讓她成爲真正的高手,但結合她的舞蹈基礎與協調能力,讓她模仿出部分的“高手”特徵,卻並非毫無可能。

表白心跡之後的兩日時間裡,寧忌便在院子里加強訓練着曲龍珺作爲“高手”的手眼身法步。這樣的訓練之前其實就有過,但如今更爲親密了一些,偶有肢體接觸,對於兩人來說,都是格外新奇而甜蜜的一步。

上午的訓練到午膳時分方纔停下,寧忌在外頭買回膳食,曲龍珺在廚房稍作處理,吃過之後又去洗了個澡,穿上寬鬆的衣服,紮了馬尾,此時身上清爽之餘又帶着些香香的味道,寧忌則在她身邊,舒展着四肢,風雨之聲、舟水起落都顯得安靜。

“……出了倪破的事情,我們又裝得不錯,今天晚上,恐怕就會有刑部的人過來試探……這件事情左文軒不能說得太清楚,如果過來的是鐵天鷹這隻老狗,就有些麻煩了,怕你瞞不過他。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你要當場跟他打嗎?”

“那倒是沒必要,人家現在是大官,大庭廣衆直接撕破臉,那不是找抽嗎……一羣捕頭一擁而上,不用火器的話,我也很難跑……”

“……左文軒他們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沒問……鐵天鷹跟華夏軍的樑子,在西南是人人都知道的。他……與摩尼教人合作,殺了霸刀莊的劉大彪,這是最深的死仇了,到後來,秦家的那位相爺被貶,幾個捕頭落井下石,不光是鐵天鷹當街打了……寧先生一拳,甚至還把大夫人逼得跳了河……”

“……那段時間,寧先生原本的打算是從京城撤走,回到江寧偏安,但因爲秦相的事情、大夫人的事情,讓寧先生髮現,狗皇帝記住了他,狗腿子也盯上了他的家人,所以從那時候就開始籌謀造反……鐵天鷹那時候很囂張的,竹記的許多老人,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像陳駝子陳爺爺,他前些年帶了很多孩子,講當年弒君造反的事情,最遺憾的就是沒能找上鐵天鷹、殺他全家、打他媽媽……”

“陳大俠的名字,我也聽過。”扒在一旁的曲龍珺道。

“嘿嘿。”寧忌笑了笑,“他老了很好,但年輕的時候是惡人,也常常說,就是他那樣的惡人,能治得了鐵天鷹這樣的。後來他跟幾個老前輩都說,當時秦相爺倒臺,竹記內憂外患,又被各路小人盯上,如果不是寧……寧先生決定殺皇帝,他們便只能豁出去,兌了鐵天鷹的……”

他略頓了頓,坐在屋檐下,目光稍稍陰沉下來:“另外還有給秦相爺潑糞的事情,後來還有跑到西南行刺的事情……一幫狗東西都脫不了干係……左家這羣王八蛋,在小蒼河的時候、在西南的時候,明明受過陳爺爺的恩惠,知道兩邊的過節,回到福建這麼久了,居然還沒找辦法做了他……養不熟的白眼狼、漢奸、這就是賣國求榮……”

對於整個天下而言,華夏軍最出奇的壯舉,始終有當年金鑾殿上的一刀,而在華夏軍內部,每每羣雄聚首,自然也都會說及此事。那段時間,雖說皇帝倒行逆施,但與竹記中低層人員對峙最多的,卻始終還是刑部的各路人馬,這些人在長達十數年的戰鬥當中多已去世,但如今剩下的,無不是跺跺腳天下都要震三震的西南高層。

當年若不造反,竹記想要全身而退非常困難,而按照寧毅的行爲方式,衆人當初在私底下已經商議了許多的行動預案,包括陳駝子更是做好了離開竹記後就去滅鐵天鷹滿門、而後獨自抗下罪名的準備。此外還有料理刑部其餘幾個捕頭,給對方換血,甚至於襲殺童貫、王黼等人的預案,熱血派祝彪那時候打算料理完京師的事情便北上刺殺齊家,甚至準備拉了岳飛一道去。

衆人後來在小蒼河、在西南論及此事,都是壯懷激烈、慷慨不已,他們當時經歷過夏村的血戰,與寧毅之間早脫離了普通的僱傭關係,後來又見到秦家的下場,作爲綠林人只覺得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讓寧毅家中重蹈覆轍。好在寧毅後來做出的是更加出格的事情,才讓竹記衆人沒有散一團無謂的光火。

寧忌自小聽的便是這類的議論長大,對於鐵天鷹的仇恨頗深。來到福州後,固然是將左家人當成故友來看待,但提及他們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卻從不客氣,此時嘟嘟囔囔,“狗東西”、“王八蛋”之類的言辭罵了好一陣,恨不得叫來西南的軍法隊,把這幫賤人連同他們的媽媽悉數清理掉。曲龍珺在一旁看着他生氣的側臉,卻是笑了起來,面孔附上去,在他臉上,啵了一下。

肉肉軟軟的。

寧忌扁了臉。

“……你幹什麼?”

“可愛。”

“哼。說正事呢。”

兩條腿晃啊晃,板了一陣臉,寧忌才嘆了口氣,目光嚴肅:“反正……這次要殺鐵天鷹,跟他們翻臉的可能性不小,左文軒不至於出賣我,但一些不愉快估計會有,所以我們也要先做好準備……當然,殺鐵天鷹的時候,我蒙着臉去,大不了殺完了就跑……”

他絮絮叨叨的計算,操了一會兒的心,見曲龍珺的神色輕鬆自然,也撇了撇嘴:“伱不要覺得有意思,就算是假裝高手,說起來容易,練起來也難的……”

“小龍……”

“嗯?”

“我想,要不然你真教我武藝吧?”

“……啊?”

他扭過頭去,見曲龍珺的臉上,有着鄭重的認真。

“我知道自己不是練武的材料,或許也過了年紀,可如今這半個天下都在打仗,我跟着你,去哪裡都可以,卻不想總當個累贅,就算練些簡單的武藝都好,等到能用刀槍了,遇上事情便沒有那麼慌張……”

她的話語柔軟溫和,寧忌看着,目光倒是沉了下來,安靜了片刻。

“練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是女孩子……”

“可是我在西南時,也見過女兵的,而且在其他地方,也有女子習武,就比如他們說的嚴姑娘啊……”

“練武要心性……”寧忌說着,下一句時,聲音倒是更加低了一些:“而且什麼嚴姑娘,都是花拳繡腿……”

“小龍。”曲龍珺道,“沒有與你一起的時候,我也在外頭跑過,把自己臉塗黑,扮成乞丐,很多時候,懷裡也都揣着刀的。這天下被女真人打了十多年了,如今跟你在一起,若是要殺人,我也不會怕。就算比不過華夏軍的顧大嬸她們,可是小龍你也不要小瞧我。”

“沒有小瞧你,可是練武真不是那回事。”寧忌小聲說着,看了前方的雨幕過得一陣,方纔斟酌着,認真開口,“練武的事情,是可以教,可是很難變成高手,你沒有習武的時候,遇上事情,你會跑,可你習了武,有些時候就要跟人打起來,也許兩次三次,可活下來的可能,真不比你一直跑大。”

略頓了頓:“而且,你是女孩子,力氣本來就小,打架的時候,就要比一般的人更加果決、更多的搏命。你在西南,是見過那些能打的女人,可這些女人,能打能殺之前,你都想不到她們經歷了什麼事情,都是受過苦受過難,真活不下去的程度,不把自己當人了,纔有了那種心性。”

“……這又是什麼好事嗎?”靜靜地雨幕中,寧忌望着前方,繼續說道,“而且有了這種心性,也是第一步,她們要跟人廝殺十幾次、幾十次活下來,才能變成真正的狠角色、小……小曲,我是當軍醫的,從小也是華夏軍長大,你不知道,華夏軍裡的小孩子,只要是有些天分的,都會學習武藝,一是強身健體,但到了一定的程度,都會上戰場的……我小的時候,師門有很多兄弟姐妹,可是不管他當時厲不厲害、天分高不高,一年裡都會死一些人……最後活下來的幾個成了高手,但也沒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家人……成這樣的高手……”

寧忌扭頭看着她。

“真進了所謂的江湖、學會了武藝,用刀槍來解決問題,有些敵人的惡,你是想都想不到的,而且要成高手,得搏命幾十次,一個人大意一次就沒了……我是因爲僥倖,殺了很多次,偷偷摸摸地活下來了,已經活到現在,要擔心的事情就少一些。可是你要是學了武藝,去面對那些惡人……我會比現在更害怕……”

曲龍珺聽着他的說話,也看着他,晶瑩的目光,微微的晃動,過得片刻,她靠過來,輕輕地將寧忌抱住。

寧忌也抱着她,像是抱着易碎的瓷器。

兩人在檐下抱着,如此過了好一陣,曲龍珺將雙腿從露臺外收了回來,她跪坐在寧忌的身前,雙眸望着他,咬了咬嘴脣,最終將三根手指舉起來。

“小龍,我發誓,我會聽話,遇上任何事情,我一定逃跑,可我不想只學騙人,就算累,我也想學真正的武藝,我也害怕,害怕總有一天,會有逃也逃不了的時候……”

“不會的。”

寧忌嚷了一句。

但曲龍珺跪坐的姿勢沒有動。

寧忌將目光望向一側,沉默了許久。

悶聲道:“……我考慮一下。”

廊檐外,雨一直下。

在有些時候,有些敵人的惡,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

書院附近,文慶茶樓,檐角上垂落下來的雨像是簾子,籠罩了茶香四溢的空間。

“……初一那天的宴席,很有效果,事實證明,恩舉的開放以及陛下的考慮,對福建一地中上層世家而言,頗有說服力……王佔、耿一道,當時便已經表明心跡,私下裡,也說出了一些鼠輩在這次局面中的打算,陳霜燃等匪人的反應,恰恰證明,他們急了,要狗急跳牆……”

李頻一面轉動手中的茶筅,一面與對位的大儒說話。

“……官員遇刺、總捕被殺,你們都抓不住人,說得上對方是狗急跳牆嗎?”

“刺殺是小道,決定不了大局。”

“可你們連刺殺都不能阻止……”

“人家狗急跳牆,如今的天下,誰都很難阻止。”

“西南可以。”

“可西南的道理在哪裡呢?盧兄,在於他的上下一心,在於他對軍隊的掌控……說深一點,在於他的革新。你看,如今陛下也將禁軍放出來了……”

“上一次放出來賑災,效果如何?搞出來的事情,現在都還沒有收場吧……李兄,自古以來兵過如梳,匪過如篦的道理是爲什麼,你不是不知道吧?”

“盧兄坦白,我也坦白來說,這句話的後頭,還要加上一句官過如剃。爲什麼?因爲軍隊自古以來幹不了精細活,只要放出去,必然傷民、殘民、害民,而即便是官員,只要稍微不慎,他們對民衆而言,也是弊大於利。上一次背嵬軍賑災,確實是被鑽了空子,但盧兄你是明白人,你也知道,那是被壞人鑽空子,那支軍隊放出去,其實已經可以做到賑災而不傷民了,只是對壞人的煽動,應對有誤罷了。”

“……哼,若這一次還是應對有誤呢?你們抓住壞人了不成?”

“我們這裡,說的是整個事情的大思路。陛下想要整軍、也想要整理官員,上次出事之後,武備學堂每日上課,都是在爲這些事情做準備。禁軍方面在進入福州之後,最近有腐壞的問題,陛下撤掉了兩任指揮,這一次陛下令禁軍在城內展開排查,與武備學堂以及朝廷裡的年輕官員配合,不僅是陛下親自坐鎮,更是三令五申地嚴令,不許過度擾民……盧兄,以你的學識,看不出來嗎?這纔是真正的革新,這纔是未來天下的希望……”

“……”

“你是福建大儒,其下門生弟子無數。你也是個明白人,小打小鬧沒有意思,新的活法、新的玩法,纔是開自古未有之新局!只要這些軍隊、官員在賑災或者辦事中的配合能夠形成常例,不擾民害民能夠形成延續,陛下就真正點起了新的火種,一次不成還有兩次,兩次不成有三次,可歸根結底,只要辦到了,接下來我們殺出福建,將無往而不利。陛下就是這麼做的,也快要做到了,所以我想請盧兄來看,也來好好的監督這件事情……盧兄,朝廷沒有放棄過你,我們一直希望你的門生能夠過來,共成大業。”

“……”

“……”

李頻看着對面名叫盧綸的老儒。

盧綸喝着手中的茶,面上神色變幻,過了一陣,砰的一聲將茶碗擲在桌面上。

“天真!”

“盧兄請說。”

“李頻你一直不清楚我盧綸爲何對你們有看法,那我今日就說得明白一些!因爲你們從頭到尾就在搞這些小家子氣的事情!一支軍隊、一座城市,由陛下坐鎮,讓他們不擾民,真是什麼大事嗎?陛下是什麼?陛下是天子!天子是九五之尊,是龍,正所謂飛龍在天,帝王就是要高高在上,以威嚴御下,方能統領九州萬方……”

“……”

“而你們呢?欺陛下年輕,總是慫恿他做些幼稚的事情,在人前作秀,向小民施恩,甚至於三天前爲了一點點利益,親自跑去向幾十個小家族小商會施恩的事情都做出來了,而你們還沾沾自喜。是,你們將陛下蠱惑、培養成了一個合適的縣令,最多是個府君!一些看到他的人,會覺得陛下英明,可是李頻,這天下之大,多的是看不見陛下的人,陛下不需要讓這些人感到親近,也沒有辦法親近他們,他要讓天下人覺得有威嚴!”

“……”

“我看西南的人才是真正的厲害,他們蠱惑人心,讓你們都信了那一套什麼底層改革的說法。甚至還覺得,儒學也要改,儒學的偉大你們知道些什麼,統御天下,王霸雜之,只要能做到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陛下又何必事事在前,親力親爲——”

“……”

“還有,軍隊出動,與百姓發生牴觸,你們上一次就不能好好處理,你們真以爲這一次就能擺平了?出動了軍隊,爲了面子又要不擾民,你不擾民民來擾你你怎麼辦?李頻你敢大膽地將我叫來,你壓根不知道有多少種辦法能讓你們灰頭土臉、雞飛蛋打,你倒是好大的自信啊你……”

對方罵到一個段落,李頻等了片刻,方纔說話:“我倒是覺得,許多事情既然是新事,總得一遍遍地經歷纔好定論。”

“是啊,我倒想看看,你們如何經歷,我看你們沒有讀通儒學,你們根本不知道,人有多惡——”

房間裡的對話進行了好一陣,盧綸整理衣冠離開,李頻送了對方下樓,待回到茶室,方纔拿起紙筆,將先前對話中的部分信息記錄清楚。書寫當中,下人開始進來重新佈置房間,準備接下來的宴客,羅守薇到了近處,看了一陣他寫的東西。

“姓盧的看來很是不滿,拉攏不了,你要不要上報朝廷……”

“……”李頻微微停筆,想了片刻,“能直接罵出來的,或許就只是不滿而已,真下了決心要對着幹的,是半句話都不會罵的……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朝廷的這次練兵,能不能順利……”

“那他說的也對,敵暗我明,要添亂總會有很多辦法。”

“只要不鬧出壓不住的大亂,就算我們贏……按照西南那邊的經驗,如果武備學堂的武官對軍人的約束和說話有用,這樣的軍隊,上了戰場就已經很能打了……我們不再怕女真人。”

細雨沙沙,之後,茶樓之中又是新一輪的照會。

懷雲坊的院子裡,曲龍珺擺開架勢,隨着寧忌開始習拳,這一次的教導,比之先前的數次,又更加嚴厲了一些。

同樣的時刻,岳雲在候官縣的街頭奔行……

禁軍的痕跡撒向整座城市,巡城的役員開始走上街頭敲鑼,向衆人提醒明日出門需得帶上證明身份的文牒,因爲匪人的橫行,城內已經開始進行大規模的篩查,同時也提醒着衆人不必慌張,以及遇上問題向隨軍官員申訴的簡單事宜……

敲山震虎已經開始出現成效,幾座城門處都出現了綠林人大規模離開的現象,但來到這裡的軍人也並未進行阻攔。

真正的工作與考驗,會在明天的清晨,正式展開。

這是朝廷預設好了的計劃。

然而,傍晚時分,一場意外,便在兩個月前鍾二貴冤死的候官縣,悄然發生了……

文慶茶樓裡,當羅守薇接到外頭的報告,過來通知他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有些黑,李頻聽到發生的事情時,微微的遲疑了片刻,整張臉上都沒能顯出合適的表情。

長公主府,嶽銀瓶在向周佩報告之後,騎着馬衝出了大門,轉過前方一條街,見前頭人羣較多,她從馬上下來,徑直用雙腳朝前方奔去,披着蓑衣的身影在傍晚的街道上衝出呼嘯的痕跡。

就在不久前,發生在候官縣的事情,也非常簡單。

中午過後不久,由於禁軍的大規模出動,城內的不少蛇鼠都被驚動,有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動作,而岳雲得到了信息,兩個月前,可能是在候官縣誣陷鍾二貴的主謀之一,一位外號“人鼠”大名章立的綠林人接到了風聲,可能要跑。

岳雲當即去往候官縣,在街頭找到了正要離開的章立。

對方策馬狂奔,岳雲緊追上去,在經過一處街道轉角時,見路邊正有幾匹駿馬驚亂,他也順手搶了一匹,追趕往前。

衝過半條街道後,慘叫聲出現在街道上,隨後是駿馬的倒地與人在泥水中的翻滾,岳雲衝倒了街邊的幾個小攤,狠狠地砸在街邊的牆角上。

他並沒有受傷,爬起來後,目光望向後方,愣了一愣。隨後,衝向道路上一名被駿馬撞得肢體扭曲的身影。

那是一名突然出現在奔馬前方的小姑娘,年紀大概是五六歲的樣子,持續降下的雨中,她在道路上的泥水裡抽動,一抹殷紅,已經從嘴角漸漸地滲出來,化作青灰的街道上唯一的一抹紅色。

岳雲在對方的身前,瞪大了眼睛……

……

灰黑的雨幕籠罩城池,古老的城池正要亮起燈火。

沒有人注意到的、距離岳雲不遠處的一處房舍上方,陳霜燃、金先生、陳鹽、鄧年等人正在這裡觀望着長街上事態的發展,有人神情得意、有人神色漠然,黑皮的少女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街道的前方是策馬奔騰的章立;後方的街角,是拖着幾匹馬的“販子”;而在街道中段的巷子裡的,是不久前在附近的人家順手擄來女孩的吞雲和尚。被安排好的三人,這一刻,都在無聲地離開衆人的視線。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陳霜燃笑得開心心,她的話語低沉,只有身邊的幾個人能夠聽到。

“君子可欺之以方,直人……可污之以髒……岳雲是岳飛唯一的孩子,把他逼瘋了,比弄死他,可是好得多的事情……我真想看看,那位素來耿直無私的嶽將軍,接下來……能怎麼辦……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次的栽贓,又是順利的。

在有些時候,有些敵人的惡,是你想都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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