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藝術節的排練佔用了很多時間,我的作業總是拖到放學回家之後才能動工,當我在課堂上又一次忍不住打哈欠的時候,秦言涼受不了了。
他瞥了我幾眼,“昨晚幾點睡的?”我正一邊和眼皮作鬥爭,一邊抄物理老師寫在黑板上的筆記,發現他根本沒看向我,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秦言涼沒聽到回答,撞了一下我的手臂,“問你呢,昨晚熬夜了?”我已經快要進入夢鄉了,被他一碰整個人清醒了一些,“沒辦法啊,白天寫不完作業,只好回去補。”秦言涼不說話了,低下頭看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到下課鈴終於響起,物理老師走下講臺的那一秒,我把書塞進抽屜裡,往桌上一趴——閉眼睛睡覺,整個動作渾然天成。秦言涼彷彿下了很大決心,“陳念西,你要排練,以後我幫你寫作業吧。”
聽他說了這句話,我突然睡不着了,起身望向他,“你說什麼?”秦言涼見我沒反應,估計我睡着了,我猛然起身,他嚇了一大跳,很快又鎮定下來,“噓,你小點聲,被李芷媛聽見了告訴李巖咱倆都得完蛋。”
我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圍,想特務接頭一樣壓低了聲音,“你真要幫我寫作業?”秦言涼點點頭,又像想起是什麼,“僅限數學啊,我看你數學進步了,發明哥最近作業佈置得又多,我幫你減輕負擔。”我笑了,“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秦言涼突然害羞了,耳朵悄悄紅了起來,“我還沒說完呢,你得幫我寫語文。”
“成,反正我語文寫的快。”我一口答應。秦言涼摸了摸耳朵,拿起我桌子上和他並肩排列的水杯,“那啥,我看你杯子裡水都涼了,我幫你接熱水啊。”
傻逼,我的是保溫杯。
但我沒叫住他,繼續趴在桌子上,假裝睡着了。其實語文作業也很多,兩個人交換作業根本給我減輕不了什麼負擔,最多就是不用動腦子。
但是秦言涼提出來換作業就是不同,我只是希望在他的練習冊上,能夠正大光明的留下我的筆跡,我的練習冊躺在他的書包裡,趴在他的背上。
好像我們共同擁有了什麼秘密。
這個秘密我一直憋着誰也沒告訴,最後放學的時候秦言涼自覺的把我的數學作業裝進了他的書包,然後把他的語文練習冊扔到我的桌子上,“拜拜,明天見。”他對我眨了眨眼睛,愉快的和我say goodbye。
我看着他瀟灑的走出教室,心臟被甜蜜淹沒了。
就在我和秦言涼一天一天的交換作業當中,藝術節終於到來了。其實我一點也不期待藝術節,第一是我真的害怕表演的時候出醜,第二是我不想結束和秦言涼的這個秘密。
陳念西和秦言涼兩個人的秘密。
運動會的第一天上午是開幕式,下午進行一些教師之間的體育比賽,晚上藝術節晚會正式開始。
杜韞給每個要參加表演的人都定了晚禮服——除了我。我跑去問她的時候,她往自己手上塗着黑色的指甲油,“你就是唱歌的,除了最後一幕可以站在舞臺中間,其他時間我纔是主角。”,然後她看了我一眼,“穿那麼正式幹什麼。”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來自杜韞的敵意,雖然我不知道這敵意來自何方。我看着她黑色的指甲,心裡想如果我是人類王子,肯定不會喜歡一個塗着黑色指甲油的美人魚,看起來就像要去小人魚聲音的那個女巫。
最後我也沒有穿晚禮服,我在衣櫃裡翻箱倒櫃的找來找去,決定穿一條純白色的裙子,離開之前拿走了我媽一雙白色的高跟鞋。
我覺得在所有穿着花花綠綠公主蓬蓬裙的女孩子中間,如果我披着黑色的頭髮,穿着白色的簡單裙子,會有那麼一丟丟與衆不同吧。
其實不用特別出彩,只要讓坐在觀衆席裡的秦言涼,能夠一眼看出來就好了。
我知道杜韞在排斥我,當她們化妝的時候往所有女孩子眼角都畫了糾纏的藤蔓,我沒有,我站在她們中間,穿着平常的白色連衣裙,好像灰姑娘意外走進了公主的宴會。
戚宗瑜走過來,穿着和杜韞粉色魚尾裙相配的王子裝,他也花了妝,看起來和平時有點不一樣,認真的跟我說,“好看,比她們特別。”
此時此刻站在教室裡還沒走的人只有我和杜韞,這個“她們”讓人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她。杜韞有點惱怒了,她走過來示威一樣的挽住了戚宗瑜的胳膊,“走吧,表演快開始了。”
戚宗瑜衝她點了點頭,轉過來跟我說,“走吧,歌手。”
我走在他們倆後面,覺得有點尷尬。我能看出杜韞對戚宗瑜明顯的好感,在他說要當她男主角時她的高興,在和他站在一起時她的那種得意。
我在杜韞挽住戚宗瑜的那一刻還很羨慕,羨慕她正大光明的勇氣,如果讓我扮演公主,秦言涼來扮演我的王子,我可能會逃跑。
他光芒太盛,我招架不住。
晚會已經開始了,我們排在第15個節目。顧津趕來找我,看見我和杜韞、戚宗瑜走在一起。
我想這時候我看起來很狼狽吧,沒有杜韞那麼精緻的妝容,沒有她那樣的公主裙,也沒有王子陪在身邊。甚至一個從來沒穿過高跟鞋的我,和穿着恨天高還如履平地的杜韞比起來,簡直相形見絀。
我很感激顧津的出現,在這樣尷尬的時刻,王子不要來看見,顧津來,我的狼狽全部展現給他,也沒有關係的。
顧津扮演舒梔子的王子,他也穿着王子的禮服,看見我穿着高跟鞋小心翼翼的樣子,嘲笑我,“你這樣子上臺不要摔倒就好了,要不你光着腳上去,還特別!”他一臉真誠,彷彿這是一個什麼好的建議。
我習慣性的擡腳就踹,忘了穿的高跟鞋,差點摔倒。
顧津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在我面前蹲下來。我問:“幹嘛?”他轉過頭,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我,“揹你啊。”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情,我趴了上去。心裡對顧津感激的不得了,感激他的解圍,感激他趕來,讓我身邊也能站一個穿着王子裝的人。鼻子一酸,正準備跟他表達他在我心裡有多麼重要,這小子停下來了。
“你晚飯吃了多少?”我的感動戛然而止,“啥?”“你好重啊,我手臂都快斷了。”
我就知道跟這傢伙在一起感動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前面的每個節目都很快就過去了,當我真的站在後臺拿着話筒隨時準備出場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緊張的就像馬上要等上央視的春晚。
還是像宋祖英的那種獨唱。
好在節目就這樣順利的演下來了,舞臺的燈光射向我,晃得人睜不開眼。我不知道宋祖英唱歌的時候在想什麼,反正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下了臺徐安然立刻表揚我,“小妞表現得不錯,你這嗓子不去當歌手簡直浪費。”張梓妍附和,“就是,你今晚太特別了,老孃一晚上光顧着看你一個人了。”她突然興奮起來,“你知道你在這一羣人裡有多特別嗎?我聽到後面那個班有人在問你名字!”
張梓妍在說到這種八卦的時候就特別興奮,但我沒有在聽,假裝找東西東張西望。
徐安然一拍我大腿,“別找了,你表演的時候他不在。”我還想裝矜持,“你怎麼知道我找誰?”張梓妍翻個白眼,“你就差沒把秦言涼三個字寫在腦門上了好嗎大姐?秦言涼被李巖叫走了,操場談心呢。”
我從上臺時就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帶着“我唱的挺好的他居然沒看到”的惋惜,和“萬一我在臺上照出來不好看幸好他不在”的慶幸,覺得這臺晚會,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