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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4章 兩段往事

第1004章 兩段往事

“老元帥懷疑你了?”張元清語氣有些詫異。

要知道,星辰之主並非墮落者,光明羅盤爭奪戰之前,他甚至都沒和自由盟約的魔種接頭,也就是說,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他都是沒問題的。

平白無故的,老元帥怎麼會懷疑星辰之主是墮落者?

星辰之主語調平淡,語速緩慢,有種茶話會般的不疾不徐:“有一定閱歷和經驗的靈境行者都知道太陰剋制星辰,但很少有人會意識到,斥候的‘洞察術’也剋制星辰。“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世上沒人能在元帥面前說謊!”

“過去的一甲子,我在靈境中閉關,深居簡出,一方面是故意藏拙,另一方面就是儘可能的避免與老元帥接觸。太陰能屏蔽觀星術的推演,而‘洞察術’能看穿我的佈置和棋路。

“但有時候,刻意的避讓本身就意味着心虛,何況,我的一部分佈局,哪怕再隱秘,仍然被他瞧出端倪。”

張元清問道:“比如呢?”

星辰之主擡眸看他,意味深長道:“比如你正在追查的,霍正魁遇刺事件的背後主謀。”

張元清頓時眯起眼,換成以前,他會醍醐灌頂滿臉震驚,說:好你個老登,原來幕後兇手竟是你,難怪我一直沒找出來。

但現在,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恍然,談不上多震驚多意外。

“暗殺霍正魁,是爲了阻擾第二大區成立官方組織,避免出現第二個教廷?”張元清問道。

星辰之主輕輕點頭:

“第一大區的政治生態、人文背景,註定了他們無法成爲第二個教廷,他們甚至因爲‘不自由’自發組織勢力,聯合自由盟約推翻了古老的教廷。

“但第二大區不同,大一統是每個靈境行者根深蒂固的思想,分裂纔是十惡不赦。如果放任霍正魁與當局政府談判,官方組織會提前五十年成立。如今,最強大的守序組織,就不是天罰,而是第二大區了。

“邪惡陣營苦心孤詣毀滅教廷的戰果,將付之一炬。”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主動成立官方組織?”張元清不解。

星辰之主再次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同舟會嘗試過的,但沒能成功,遭遇了大部分成員的反對。現在回想起來,失敗是必然的。”

他嘆息道:“那個年代,我們經歷了列強的踐踏,島國的侵略,徘徊在亡國滅種的邊緣,每個人都恨透了列強,對西方的統治極爲敏感。想在那個時候成立由西方勢力主導的官方組織,是逆大勢的行爲,逆大勢者,必敗!”

“所以你在那個時候開始,已經成爲了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墮落者?”

“準確的說,正是那個時間段,我接觸到了陰性神靈的污染。我在一個主宰境的S級副本中,遭遇了燭龍的注視,身體和靈魂不可避免的遭受污染,離開副本後,我難以自控,殺死了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釀成了同舟會分部團滅的慘案。”

星辰之主以平靜的語調,揭開了這段過往。

張元清威嚴的臉龐終於露出驚色,長嘆一聲:“原來是你!”

原來山河永存夢境裡那個恐怖的身影是你!

說實話,這確實出乎他的預料,因爲夢境裡的那個人,明顯受到了污染,精神狀態不正常,而星辰之主沒有受到污染。

因此,張元清從未把兩者結合起來。

星辰之主沒有迴應他,繼續說道:

“那只是主宰級的副本,污染程度不算嚴重,而且星辰的特點是睿智堅定的心靈,輕度污染不足以讓我心智扭曲。

“屠村之後,我的心智就初步恢復了,後來,隨着我的等級提升,掌控星辰本源後,我徹底祛除了污染,但污染的本質其實是陰性神靈在傳播自己的理念,這些東西,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是無法根除的。”

星辰本源能祛除污染,太陰卻不行,這都是命!張元清內心感慨。

太陰本就是宇宙的陰性一面,理論上來說,與陰性神靈是同源。

星辰之主把話題拉了回來:“元帥一直在暗中調查霍正魁遇刺案,以及同舟會分部覆滅的真相。雖然他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以那位的洞察力,其實已經懷疑我了。“

“於是,他利用我喜歡生育子嗣,把靈鈞生母安排在了我身邊。一個聖者境的女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後的人。”

“作爲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有時候,只要傳達出一些細節,就足以讓老元帥明白很多事情。”

所以靈鈞生母必須死……張元清不解道:

“以你的推演能力,應該知道靈鈞生母嫁入太一門的目的,元帥肯定也知道你知道,大家心照不宣,你殺她,就是默認自己有問題了!”

星辰之主微微一笑,“她是死於副本,見證者不少,老元帥沒有證據證明靈鈞生母是我殺的,就像他沒辦法證明覆滅同舟會分部、刺殺霍正魁的人是我。而同爲半神,沒有證據,他扳不倒我,連他都一直沒想明白我是如何主導了靈鈞生母的死。

“當然,此事之後,我與他算是正式決裂,成了心照不宣的敵人,所以,他必須死!”

張元清一下子想明白很多事,“所以元帥當初纔沒有和你,和四位盟主聯手,而是選擇了被他看重的幾位後起之秀,也就是逍遙四傑。唉,想殺老元帥,半神級的混戰確實是最適合的場所。”

說到這裡,他心裡一動:“光明羅盤爭奪戰,你是故意放水,讓逍遙組織得到核心碎片,使得元帥和虛空被集火圍攻。”

星辰之主淡淡道:“可惜,虛空的底牌超出我的預計,他一人壓制了三位半神,最終我沒能得到光明羅盤的核心碎片。”

說完,他勾了勾手指,只見張元清頭頂,不受控制的浮出金色日輪,日輪中,一隻金烏被拉扯着,緩慢脫離。

張元清心裡一沉,不知不覺,他困在紫薇六煞陣中,已經接近一個小時。

而不管是舅舅,還是風雷雙神,亦或者謝家老祖,都沒能破陣。

他只能無奈放棄拖延時間的打算,快速取出功德榜。

功德榜上,“覺醒者”的ID浮現,繼而被金光磨滅,星辰之主的額頭,突然蒙上一層晦暗的烏光。

印堂發黑!

他這次遭受的報應是福運被削弱,接下來將厄運連連。

張元清化身一道金光,撞向星辰之主,右腿“啪”的抽出,如同世上最可怕的鞭子,抽裂了空間。

他要趁星辰之主黴運纏身,貼身近戰,重創對手。

盤坐於“泥潭”的星辰之主,不慌不忙的從物品欄中,抓出一面泛着金屬光澤的盾牌。

“砰!”

張元清一鞭腿抽碎盾牌。

星辰之主藉着巨大的衝擊力,朝後飛退,這個過程中,粉碎的盾牌碎片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塊,瞬間飛回,重新凝聚。

這是由息壤打造的盾牌。

星辰之主盾牌一擡,擋下張元清的銜接而來的肘擊。

“砰!”

肘擊再次打碎盾牌,息壤碎片化作最鋒利的彈片,噗噗連聲,嵌入星辰之主血肉中。

厄運降臨了。

抓住機會,張元清手肘膝拳並用,將太陽之主的恐怖怪力,一股腦的傾瀉在星辰之主身上。

後者半邊頭顱碎裂,胸腔凹陷,仍不疾不徐的張開雙臂,一雙雙虛幻粗壯的手臂從他後背、肋下生長出來,蛛腿般合攏,形成防護。

他從紫薇六煞陣中,借來了蠱惑之妖的力量。

“砰砰砰……”

張元清一拳重過一拳,衝擊波讓整片空間如同布帛般抖動,腳底的“淤泥”掀起波瀾,頭頂的星光劇烈晃動。

縱使不施展日之神力,太陽之主的肉身依舊傲視半神。

任何道具的破壞力,都比不上他的拳頭。

星辰之主八臂合攏,連連後退,突然,他腳下一滑,似是被巨大的衝擊波震了一個踉蹌,當即摔倒在地。

黴運再次生效。

張元清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要給老銀幣來一套正義的鐵拳,然而,摔倒中的星辰之主,手中凝聚一把虛幻的酒神權杖。

“篤!”

權杖敲擊地面,摔倒的規則被扭曲成了閃現。

他在數百米外出現,噗通倒地,避開了太陽之主的鐵拳。

接着,星辰之主散去權杖,雙手一劃拉,在身前拉開一張法桌,他熟練的操作起來。

想通過祈福抵消黴運?張元清眉頭一挑,深吸一口氣,咆哮道:“靈拓!”

法桌前的星辰之主陡然僵住,頭頂的黑色圓月內部,傳出激烈的精神波動。

即將湮滅的殘靈,彷彿得到了養分,甦醒了。

在和星辰之主嘮嗑的時間裡,張元清不是什麼都沒做,他一直在溝通靈拓的殘靈,榨取般的激發他的憤怒、怨恨和不甘。

亡靈的力量來源於精神,而精神的本質是情緒,怨念越強,亡靈越兇。

……

擎羊陣。

恐懼天王看向降臨副本的傅青陽,神色有些錯愕,但很快勾起嘴角,嘖嘖道:“沒想到那位管理員,還能騰出手把你拉入副本。”

傅青陽臉色冷峻,不予理會,出於斥候的習慣,冷靜的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荒蕪的副本,就像大西北的戈壁一樣荒蕪,天空中掛着一輪黝黑的星體,空氣中充斥着讓人汗毛倒豎的寒意。

似乎有一把看不見的神劍,無時無刻散發着劍意,同時,那輪黝黑的星體,散發出的邪異癲狂的氣息,就連傅青陽這樣的高位格斥候,血液也悄然沸騰了些許,只想不顧一切的戰鬥,直到生命的盡頭。

“一段時間沒見,升級挺快。”恐懼天王就像見了老朋友,閒聊般的語氣說:

“以你的位格,與我交手等於送死,應該還有同伴!”

似乎爲了迴應他,又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傅青陽幾米外。

恐懼天王和傅青陽同時側頭。

前者愣了一下,臉色陡沉:“是你?”

那人額頭纏着運動頭帶,身高頎長,五官俊朗,一副陽光健身型男的形象。

赫然是魔眼天王。

恐懼天王直勾勾的盯了他幾秒,呵一聲:

“我自認說服你了,以你對清洗世界的執念,元始天尊就算說破嘴皮子,也不可能讓你回頭纔對。

“魔眼,你想清楚了?”

魔眼天王既然出現在這裡,說明他心裡依舊還有太陽之主,最終選擇和自由陣營決裂,否則,那位管理員不會把他送進來。

傅青陽同樣有些詫異。

魔眼天王指着自己的胸口,咧嘴笑道:

“我問過它了,到底想要什麼?它回答我:清洗世界!”

恐懼天王聳聳肩:“所以,毀滅世界有什麼問題?最徹底的清洗,就是毀滅!”

“曾經,我也認爲最好的清洗是毀滅,但你離開後,我一直在想,毀滅世界就能清洗掉人性的惡了?”魔眼天王搖頭:

“答案是不能,離開這顆星球,只不過是從一個糞坑跳到了另一個糞坑,本質上沒有區別。恐懼,你知道的,我出生在孤兒院,是爸爸媽媽收養了我,他們給了我愛和溫暖,當我失去他們時,產生了強烈的,毀滅世界的念頭。

“但其實,這種恨意,源自對愛和親情的留戀,源自對人性和社會的恨鐵不成鋼。我想要的,從來都是清洗世界,而不是毀滅。”

“我對人性……還懷着期待!”魔眼天王張開雙臂,彷彿在擁抱信仰,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

“我愛這個世界!”

……

因爲和太陰初步融合,星辰之主和太陰之主相當於共用一體,靈拓殘靈爆發後,本能的與星辰之主爭奪起身體主導權。

以靈拓目前的狀態,不可能是星辰之主的對手,但張元清要的就是牽制。

趁着星辰之主身體僵住之際,張元清閃現於他身後,右腿抽出殘影。

“啪!”

鞭腿抽碎了星辰之主的頭顱,讓骨塊和腦部組織濺射。

在黴運的加持下,攻擊出奇的順利。

星辰之主的身軀猛地鑽入泥漿中,濺射出去的腦部組織同樣如此。

他就像一條臭泥鰍,藏進了自己熟悉的環境裡,躲避天敵的追捕,而這個選擇,同樣是靈拓的意志。

求生的本能讓殘靈在遭遇危險時,和星辰之主達成一致。

於此同時,泥潭中鑽出一道道怨靈,每個怨靈身前都有一張法桌。

張元清顧不得干擾怨靈,雙眼射出兩道金光,在泥潭中找到了星辰之主,他的頭部已經癒合。

張元清右手探入泥潭,抓向星辰之主,豈料對方的身體忽然崩潰成清澈的水流。

是水鬼職業的道具!

另一邊,受星辰之主操縱的怨靈順利完成祈福,化解了他眉心繚繞不散的黴運。

星辰之主這才凝聚實體,敢從泥潭中鑽出,凝聚八臂,頭頂黑月,一邊防禦元始天尊的攻擊,一邊利用道具糾纏。

如同戲耍耗子的貓,遊刃有餘,絕不死鬥。

張元清一陣疾攻後,忽覺一股強烈的疲憊涌來,腦後的日輪中,那隻將出未出的金烏,終於被扯了出來。

它周身裹着一團星光,投入了旋轉的星光中,如同隨着漩渦轉動的紙船。

金烏奮力振翅,試圖掙扎,卻怎麼都逃離不了漩渦的拉扯。

張元清與金烏之間的聯繫並未斷開,但也收不回來,他看向星辰之主,嘆道:

“你贏了!”

星辰之主見他停手,淡淡道:“你還沒輸,可以繼續戰鬥,我會奉陪到底。”

“那樣只會輸的更快!”張元清說。

……

地空陣。

映入夏侯傲天眼中的,是鵝毛般紛飛的暴雪,天空暗沉,積雪淹沒了膝蓋,寒流撲在身上,宛如刀割。

以他八級主宰的位格,竟狠狠打了個冷戰。

“好冷啊……”他聽見不遠處有人顫抖着說話。

循聲看去,一個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的青年,雙手抱胸,瑟瑟發抖。

正是教廷六代單傳的騎士翟菜。

夏侯傲天驚愕道:“你這倒黴蛋怎麼也進來了?就你那點水平,進來不是送死嗎。”

翟菜同樣無比驚訝,聞言,扯了扯嘴角,道:“有個更菜的陪我一起死,那我就心理平衡了。”

說話間,鵝毛般的雪花和冰渣子,在寒流的席捲中,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兩人臉上,明明都凍得臉色猙獰了,夏侯傲天偏冷笑道:

“看你凍的像條狗。”

翟菜呵呵一聲:“冷嗎,一點都不冷,涼快的很!”

夏侯傲天:“我也不冷!”

剛說完,戒指裡傳來秦代方士的罵娘聲:“爲何不把我摘下來,汝彼母之尋亡乎?汝彼母之尋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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