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又是新的一天。白玉樓呈大字形躺在自家牀上,手和腳分別被綁在牀的四個角。
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片刻,柳如霜拿着早餐進來,“白白,我給你買早點了。”
白玉樓睜開眼睛,兩個大黑眼圈掛在眼睛上。
柳如霜走到牀前,慶幸地看了一眼白玉樓,“還好我想出晚上把你綁在牀上這個方法,不然我睡得也不安心,總怕你半夜自殺。”
白玉樓疲憊地打了個哈欠。
“白白,睡得怎麼樣?”
“這樣睡能睡得怎麼樣?不累死已經不錯了。”白玉樓低聲抱怨。
柳如霜沒聽見,伸手把點心湊到白玉樓嘴邊,“吃早點吧。”
“我現在不想吃。”白玉樓說罷把頭歪向一側。
柳如霜不由分說,直接把點心硬塞到白玉樓嘴裡,“不吃可不行,多吃點。”
白玉樓眉頭緊皺,有苦難言。
一會工夫,柳如霜將點心全部塞進白玉樓嘴裡,白玉樓鼓着腮幫子,想說話卻說不出,想要活動身子手腳又被綁着,十分難受。
“你怎麼了白白?”柳如霜覺察出端倪。
白玉樓張了張嘴,勉強擠出一個字,“悔……”
“你還在懺悔是不是?”
白玉樓搖搖頭,有些着急,含糊地說道:“美……”
“誇我美是不是?”柳如霜說着還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樓又搖搖頭,柳如霜生氣瞪眼,白玉樓趕緊點點頭。
白玉樓努力咀嚼着嘴裡的點心,卻因爲點心太多根本咽不下去,他焦急不已,瞪着眼睛,扯着嗓子叫喊,“嘴……”
“嘴怎麼了?”柳如霜不明所以。
白玉樓被噎得開始翻白眼。
“白白,你,你怎麼了?”柳如霜害怕起來,趕緊幫白玉樓解開繩子。
白玉樓慌亂起身,吐出嘴裡的點心,大喊一聲:“水!”
“哦,原來你剛纔是要水啊,我這就去給你拿。”
柳如霜急忙從桌子上拿起水杯遞給白玉樓,白玉樓喝了一口水,慢慢緩解,暢快地舒了一口氣。
突然,白玉樓意識到自己在柳如霜眼中還是個一心求死的“病人”,急忙裝腔作勢地倒掉杯子裡所剩不多的水,“霜姐,你爲什麼要給我水喝,爲什麼不讓我噎死!”
柳如霜以爲白玉樓尋死覓活的**病又犯了,一臉爲難。
突然,一隻蟑螂爬到白玉樓剛剛吐到地上的點心上。
“蟑螂!”柳如霜受驚大叫。
“在哪呢,在哪呢?”白玉樓伸出蘭花指驚聲尖叫,無意中恢復娘娘腔本性。
柳如霜指着蟑螂,“就在那!”
白玉樓嚇得竄到柳如霜身後。
柳如霜咬咬牙,壯着膽子上前一腳踩死蟑螂。
白玉樓不住地拍着胸口,尖着嗓子,“嚇死人了,嚇死人了!”
柳如霜看了看白玉樓的反應,暗暗生疑,自從白白被催眠後,一直沉浸在悔恨自責中,很少再有娘娘腔的舉動,除非他已經痊癒了。
晨光透過宿舍窗戶照進來,陸何歡和應喜和衣躺在宿舍牀下,睡得正香。
突然,敲門聲響起,二人立馬被驚醒。
“誰,誰呀?”應喜驚慌失措。
“是我,光頭。”門外傳來光頭警員的聲音。
應喜心裡咯噔一下,失聲大喊,“完了!”
“不會又睡過頭了吧?”陸何歡面如土色地望着應喜。
半晌,二人猛地起身,頭卻撞在牀底板上,狼狽不堪地從牀底下爬出來。
陸何歡撓撓凌亂的頭髮,揚聲詢問門外的光頭,“現在是什麼時候?”
“早上七點二十分。”
光頭話音剛落,陸何歡和應喜懸着的心終於落地,二人長長鬆了口氣。
陸何歡整理好衣服,朝門外的光頭大喊,“進來吧。”
光頭推門進來,看到陸何歡和應喜衣衫不整,頭髮凌亂,腫脹的臉上還有擦過藥水的痕跡。
“應探長,何歡,你們……”光頭吃了一驚。
應喜清了清嗓子,把手背在後面,擺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架勢。
“我們昨天夜裡制止了一起黑幫打架事件,臉上的傷是我跟陸探員與黑幫戰鬥時留下的。”
光頭一臉崇拜地點點頭。
應喜得意地笑笑,旋即側視光頭,“你這麼早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啊?”
“哦。”光頭想起正事,接口道,“警署剛剛接到市民報案,在蘇州河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陸何歡跟應喜對視一眼,急匆匆奔赴案發現場。
早市剛開,霞飛路上人來人往。柳如霜拉着白玉樓往蘇州河走去,白玉樓不想柳如霜粘着應喜,故意放慢腳步,跟在後面。
柳如霜着急,轉身催促,“白白,你快點,蘇州河邊有死屍,喜哥肯定會去。”
白玉樓一臉不情願,繼續邁着款款玉步。
“快點啊。”柳如霜說罷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白玉樓不知道該怎麼阻止柳如霜,急得抓耳撓腮,突然,他瞥見旁邊賣菜刀的小攤。白玉樓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故意衝到小攤前,拿起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攤主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愣住。
“我不活了,我要給那幾個寡婦償命!霜姐,我活得好痛苦啊……”白玉樓朝柳如霜大喊。
柳如霜轉過身看着白玉樓,不由得納悶,心想白玉樓剛纔還好好的,這會又要死要活,一定是裝的。
想到這,柳如霜假裝傷心地看着白玉樓,並不上前阻攔。
白玉樓見柳如霜不勸阻,眨眨眼,底氣不足地叫嚷,“霜姐,我,我要砍斷自己的脖子!”
柳如霜決定試一下真假,她淡淡地看着白玉樓,“白白,其實我也想過了,總攔着你不讓你死也不是辦法,你要是實在想死,就由着你吧,你放心,你死以後,我會把你的身後事辦得風風光光!”
白玉樓頓時蒙了,手裡的刀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帶着哭腔大喊:“霜姐,這次真的是永別了。”
柳如霜點點頭,“你走好。”
周圍的行人紛紛跟着起鬨。
“你到底死不死啊?我還要回家做飯呢,要死就快點啊。”
“要死的人不會說這麼多話,直接一刀就抹脖子了,像這種一看就不是成心死。”
白玉樓尷尬不已,硬着頭皮握着菜刀,朝在場的衆人怒吼:“我現在就死給你們看!”
白玉樓握着刀的手動了動,柳如霜依然沒有上前阻止。
白玉樓無奈地看向賣菜刀的攤主,低聲提醒,“我拿了你的刀你也不管嗎?”
看熱鬧的攤主回過神,去奪白玉樓手裡的菜刀,白玉樓假裝掙扎了兩下,趕緊把刀半推半就地還給攤主。
“不買刀,就別想用我的刀自殺!”攤主忿忿地瞪着白玉樓。
白玉樓擺出生無可戀的架勢,繼續朝衆人大喊,“你們讓我死,我不想活了!”
柳如霜心下了然,走過來,拿出些錢給攤主,“老闆,這把刀我買了,不用找了。”
攤主接過錢,高興地把菜刀拿給柳如霜。柳如霜直接把菜刀放在白玉樓手上,一臉決絕,“白白,這把刀算是我在你人生盡頭送你的最後一件禮物,看着你活得痛苦我也不好受,或許對你來說,死纔是真的解脫,動手吧。”
“霜,霜姐……我……”白玉樓拿着菜刀,目瞪口呆。
柳如霜冷哼一聲,不屑地質問:“怎麼不動手?”
“我……”白玉樓騎虎難下。
“竟然假裝被催眠博我同情,害得我天天照顧你,哼!”柳如霜變了臉色,厲聲訓斥白玉樓。
“霜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白玉樓苦着臉,不住地懇求。
“扣你半年工資!”柳如霜說罷自顧自離開。
白玉樓跟在後面哭喊:“霜姐……”
***,蘇州河在驕陽的照耀下微波粼粼,兩岸的垂柳隨風飄動,宛如身披綠紗的精靈,堤壩處的平地上綠意盈盈,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陸何歡和應喜趕到蘇州河邊,二人走近才發現一具西裝革履、鞋底沾滿泥濘的屍體躺在河邊,包瑢正在認真驗屍,旁邊聚集了一羣看熱鬧的羣衆,幾名警員在周邊維持秩序。
“後退,後退,不要破壞現場。”一名警員朝圍觀羣衆喊道。
圍觀羣衆被隔離在遠處,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
“是水鬼抓替身吧?”
“這個季節,這條河很淺的,想不到也能淹死人。”
應喜走到跟前,向其中一名警員詢問,“怎麼回事?”
“早上六點左右,附近幾個居民在晨練的時候發現一具屍體漂到岸上,就報了警。”警員回道。
陸何歡跟應喜對視一眼,走到屍體旁,二人盯着屍體俱是大吃一驚,齊聲大喊:“大寶!”
正在驗屍的包瑢聞聲看向二人,點了點頭,頗爲痛心地感慨,“想不到郝姐爲了大寶而死,大寶卻並沒有好好地生活下去。”
陸何歡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閃現出郝姐和大寶依依惜別的情景,他看向大寶的屍體,目光堅定,“爲了郝姐,也要查明這件案子,爲大寶申冤!”
“申什麼冤啊?是不是謀殺都不一定。”應喜不以爲然。
陸何歡不理應喜,轉而看向包瑢,“小瑢,屍檢結果怎麼樣?”
“死者年齡大概十九歲,身上沒有明顯外傷,初步判斷是溺水死亡,死亡時間大概在昨天晚上八點左右。”
陸何歡點點頭,跟應喜一起勘查現場。
陸何歡看到大寶的鞋子沾滿淤泥,暗暗皺眉,突然,他想起剛纔一名大漢說過蘇州河這個季節的水位極淺。
陸何歡走到大漢面前,恭恭敬敬地詢問,“你剛纔說這個季節這條河水很淺?”
大漢點點頭,“還沒到雨季,所以水位不深。”
陸何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應喜四下查看,突然在河邊發現一條車轍印,他沿着車轍印走,發現車轍印一直延伸到河水中。
應喜站在河邊撓撓頭,看向身旁的警員,“去河裡看看有沒有汽車。”
維持現場的警員立馬脫掉警服,撲進河裡準備游泳,卻發現河水很淺,他尷尬地站起來,水位僅僅到膝蓋。警員慢慢地向前走,當河水沒過胸前時,他在水中拍了拍。
陸何歡看着水中的警員,若有所思。
警員潛入水中,片刻,他浮上水面,朝應喜大喊:“是一輛轎車!”
“案子破了!”應喜恍然大悟地拍拍手。
陸何歡看向應喜,一臉懵懂,“破了?”
應喜指着車轍印,得意洋洋地解釋,“這條車轍印一直通向河水中,車子也在水裡找到,而小瑢通過屍檢也證實大寶是溺水死亡,所以,事情的真相就是,大寶是駕車墜河溺亡,也就是說,這是一起意外案件,不是謀殺。”
“這絕對不是意外!這條河水位不深,大寶雖然是個瘸子,但只要從車裡出來,應該很容易脫困。”陸何歡立即駁斥道。
警員爬上岸,陸何歡注意到警員的鞋子上並沒有淤泥。
陸何歡想了想,快步走到河水中,做拼命掙扎的動作,然後走上岸,發現自己的腳上沾滿淤泥。一向患有重度潔癖的陸何歡對此絲毫不感到嫌棄,反而露出一抹微笑。
衆人奇怪地看着陸何歡。
“陸何歡,你搞什麼?”應喜一臉不耐煩。
陸何歡一邊走向應喜一邊解釋,“剛纔我注意到,正常在水中行走,鞋子上是不會有淤泥的……”他略一停頓,指了指自己鞋上的淤泥,“只有在狠狠掙扎的時候,鞋子纔會沾滿淤泥。而大寶的鞋子沾滿淤泥,這說明是有人壓住大寶溺死,然後僞裝成意外。”
“陸何歡,你爲什麼每次都要和我作對!”應喜見陸何歡認定大寶是他殺,惱羞成怒。
“我不是跟你作對,只是做探員要懷疑一切可能。”陸何歡義正詞嚴。
“懷疑一切還怎麼破案?”
“懷疑一切線索,逐個去驗證,才能找出唯一的真相。應探長,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剝奪,作爲警員,我們有責任爲死去的生命找出真相!”
“滿口大道理,按你這麼個破案法,我這個探長的職位早晚要丟了!”應喜氣急敗壞。
“可是不能爲了怕丟職位就草率斷案啊,這對死者不公平!”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說了,道不同不相爲謀!”應喜悻悻地轉身離開。
這時,柳如霜和白玉樓趕到蘇州河邊,剛好看到離開的應喜,柳如霜追着應喜大喊,“喜哥……”
“滾開!”應喜頭都沒回地呵斥柳如霜。
柳如霜委屈地撇撇嘴,差點哭出來。
一旁的白玉樓見柳如霜受委屈,大步跑過去安慰,“霜姐,應喜太過分,我們別理他。”
“滾開!”柳如霜把怒氣撒在白玉樓身上。
白玉樓悻悻地不再作聲。
應喜氣呼呼地向警員辦公室走去,光頭迎面看見應喜,卻不見陸何歡的人影,一臉不解,“應探長,何歡呢?”
“死了!”應喜氣急敗壞,口出惡言。
“什麼?何歡他因公殉職了嗎?”光頭誤以爲真,震驚不已。
應喜瞪了光頭一眼,懶得再理他,直接衝回警員辦公室,用力將門關上。
光頭忍不住紅了眼圈,“想不到何歡會英年早逝。”他嘆了口氣,痛心地走開。
陸何歡來到槐花弄大寶家,發現大寶家家門緊鎖,大門上貼着一個醒目的“囍”字。
陸何歡正要返回警署時,大寶的鄰居買菜回來,打開自家的門。
陸何歡大步走過去,點點頭,“你好。”
鄰居看着陸何歡,想了想,“原來是陸警官啊。”
陸何歡點點頭,趕緊詢問,“大寶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唉,聽說了,不過要我看也是他咎由自取。郝姐爲了他不惜殺人,給他攢下一些錢,可是他卻不學無術,還娶了個交際花當老婆。”鄰居一臉惋惜地說道。
“大寶娶的是誰?”陸何歡追問。
“煙花間的李鶯鶯。”
“他怎麼會認識煙花間的人呢?”陸何歡有些疑惑。
鄰居嘆了口氣,“大寶領了拆遷補償金以後整天花天酒地,變成了煙花間的常客,結果就被那個李鶯鶯迷得七葷八素的,李鶯鶯說要星星他都不摘月亮,簡直百依百順。前陣子,李鶯鶯說出門不方便,大寶就買了一臺汽車!”
“那李鶯鶯對大寶的感情怎麼樣?”陸何歡隱約覺得大寶的死和李鶯鶯脫不了干係。
鄰居不屑地撇撇嘴,“煙花間的女子能有什麼感情,還不就是爲了錢。”
陸何歡若有所思,“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八點左右李鶯鶯在不在家?”
“不在,她在理髮店。”
“你怎麼知道?”
“我昨天八點的時候經過街口的理髮店,看見李鶯鶯正坐在裡面燙頭呢,哼,娶了這種女人,家產早晚會被敗光。”
“請問那家理髮店在哪個方向?”陸何歡決定前去核實一下。
鄰居指着一個方向,“一直走,第一個街口右轉就是了。”
“謝謝。”
陸何歡順着鄰居所指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