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透過警署宿舍窗戶照進來。應喜的花生撒得滿地都是,阿花正興奮地啄着花生吃。
陸何歡和應喜垂頭喪氣地回到宿舍,二人推門進來,把偷吃的阿花逮個“雞贓俱獲”。
應喜看到心愛的花生被這般糟蹋,怒氣衝衝地追打阿花。
“你這個饞嘴雞,本探長的花生也敢偷吃,我讓你吃,讓你吃!”
阿花撲棱着翅膀四處亂竄,應喜脫下一隻鞋追打阿花。阿花跳到椅子上,踩着椅子一躍而起,從陸何歡腦袋邊飛過去。
應喜爲了追打阿花,直接撲向陸何歡,二人摔倒在地,阿花趁機奪門而逃。
“你給我站住!阿花!本探長命令你站住!”應喜大吼大叫。
陸何歡推開應喜,想起自己曾偷吃過幾粒應喜的花生,不免心有餘悸,好言相勸,“應探長,你就不要跟一隻雞一般見識了。”
“對啊,我哪有時間跟雞較勁,我還得監督你給我洗襪子呢。”
陸何歡一臉鬱悶,想想自己真是多嘴。
警署宿舍裡,應喜一邊吃花生一邊看着陸何歡蹲在地上洗襪子。
潔癖發作的陸何歡屏住呼吸,洗到一半難以忍受,他將頭歪向應喜,“My God!應探長,我願賭服輸,不過能不能用其他事情替代?洗襪子這事我實在難以勝任。”
“不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再說你也別太誇張好不好?搞得給我洗襪子好像生不如死似的。”
“Sure!就是生不如死。”陸何歡可憐巴巴地看着應喜。
應喜惱怒,厲聲呵斥,“你夠了啊!”
“要不你給我來個痛快的吧。”陸何歡閉上眼睛,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應喜瞪了陸何歡一眼,搓着鬍子思忖,如果真把陸何歡逼死了,到時沒人爲他鞍前馬後。想到這,應喜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好了,除非你讓阿花以後再也不偷吃我的零食花生,我就答應不用你洗襪子了。”
“我這就去辦!”陸何歡眼神一亮,高興不已。
日暮時分,警署院子裡顯得格外靜謐。阿花一頓飽餐後在院子裡歡快地散步,陸何歡悄悄潛進院子,漸漸向阿花靠近。他看準時機,猛地向阿花撲去,阿花似乎意識到什麼,撲棱着翅膀瘋跑,陸何歡踉蹌着在後面追。
終於,陸何歡一把將阿花抱住,阿花的毛被撲得滿天飛。
“阿花,我警告你,再敢偷吃應探長的花生,我就拔光你的毛,讓你裸奔。”陸何歡語重心長地教誨道。
夕陽下,一個巨大的影子將陸何歡和阿花籠罩,隨即傳來包康暴怒的聲音。
“你敢讓阿花裸奔,我就讓你裸奔!”
陸何歡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在落日餘暉的映襯下,包康的臉因爲憤怒而扭曲,恐怖不已。
陸何歡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聲音顫抖着解釋,“包署長,阿花經常偷吃應探長的花生,我只是教育它要像個女孩子,矜持一些。”
包康怒視陸何歡,一把奪回阿花抱在懷裡,“我的阿花,讓你受驚了,不怕不怕。”
“包署長,要是沒什麼事,我先走了。”陸何歡轉身就要走。
“站住!陸何歡,我的阿花你也敢動,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
陸何歡見包康不打算放過自己,急忙又解釋,“對不起,包署長,我打賭輸給應探長,不得不給應探長洗襪子,但是我實在受不了應探長的襪子,所以求他換一個別的懲罰,他說只要我能讓阿花以後不偷吃它的花生,就不讓我繼續洗襪子。”
“原來是這樣,你怎麼不早說。”包康神色緩和,似乎另有打算。
“包署長,我是有一點點潔癖,你能理解我嗎?”陸何歡滿臉真誠。
包康冷笑了一下,“當然理解,所以爲了治好你的潔癖,我就罰你給全警署的人洗襪子!”
“啊?”陸何歡登時傻眼。
天已經黑了,陸何歡哭喪着臉,鼻子用一個夾子夾住,端着一盆襪子走進宿舍。
“怎麼?搞不定阿花?”應喜坐在椅子上,一臉幸災樂禍。
“是搞不定阿花的主人,真是禍不單行,我在給阿花上品德教育課的時候被包署長抓到了,包署長罰我給全警署的人洗襪子。”陸何歡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應喜哈哈大笑,指着陸何歡,“你終於有了一個治好潔癖的好機會!恭喜你。”
陸何歡不理應喜,自顧自把襪子盆放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將手伸進襪子盆。
“不愧是包署長的得力干將,你們爲了治好我的潔癖真是操碎了心……”
應喜偷笑,他放下花生,旋即擺出一副仗義的架勢走到陸何歡身旁蹲下,幫陸何歡一起洗襪子。
“你,幹什麼?”陸何歡以爲應喜又要耍滑頭,眼神中充滿戒備。
“幫你一起洗啊,我們是歡喜神探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案同破!”
陸何歡放下戒心,拿胳膊拐了拐應喜,“原來應探長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可別想拍我馬屁,我不吃這套。”應喜一本正經地板着臉。
陸何歡笑了笑,“你懂我的,我不會拍馬屁。”
應喜仍舊板着臉,但眼角卻明顯有一絲笑意。
日上三竿,警署宿舍裡,陸何歡和應喜還抱在一起呼呼大睡。柳如霜嘭的一聲推門進來,看見兩個人的睡姿頓時大驚。
“你你你,你們兩個又抱在一起睡?”柳如霜沒想到又把二人“捉姦”在牀。
應喜和陸何歡被叫醒,尷尬地推開對方。
陸何歡撓撓頭,“柳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昨晚又夢到凌嫣了。”
柳如霜一頭霧水,厲聲怒斥,“你夢見凌嫣關喜哥什麼事?我警告你,再敢抱着喜哥,當心我把你砍手砍腳,做成人彘!”
陸何歡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點點頭,趕緊拿過自己的外衣穿上。
應喜煩躁地捋捋頭髮,“柳如霜,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你再這樣我以後睡覺要鎖門了。”
“喜哥,你們兩個大男人睡覺,鎖門幹嗎?”柳如霜撒起嬌。
“廢話少說,一大早你像個瘟神一樣找我幹什麼?”應喜不耐煩。
柳如霜噘起嘴,“我想帶着白白跟你們一起去破案。”
“不行!”應喜斷然拒絕。
柳如霜不死心,一邊給應喜拿衣服一邊央求,“白白現在情緒穩定很多了,不會再鬧事,我要繼續幫他愉悅心情,只是我們兩個又沒地方去,喜哥,你就帶着我們吧。”
“我是去查案,哪能愉悅心情?要是查不到線索心裡還會很難受,更不利於白玉樓恢復,你還是帶着他去看看戲,聽聽曲,要不帶他去百樂門逛逛,那裡是我去過最快活的地方。”
“我有線索!有線索去破案,心情不就愉悅了嗎?”柳如霜着急。
“什麼線索?”陸何歡急切地詢問道。
“喜哥答應帶着我和白白,我就說。”
“你先說,否則免談。”應喜催促道。
“大象丟失的時候,聽說有一輛卡車經過奇獸苑後門,我懷疑大象可能是被卡車運走了。”柳如霜擺出一副料事如神的樣子。
陸何歡贊同地點點頭,“這是一條重要線索,如果是卡車運走了大象,那麼象園裡面一定有通往奇獸苑外的暗門。”
柳如霜得意地抱住胳膊,“喜哥,白白在樓下等着呢,我們一起走吧。”
“誰答應帶着你們了?”應喜耍起無賴。
“你剛剛不是說……”
“我說,你不說就免談,你說了纔可以商量帶不帶你們。”
柳如霜笑笑,“那我現在跟你商量。”
應喜冷着臉,“商量完了,不行!”
應喜不待柳如霜說話,拉着陸何歡就往外跑。
柳如霜氣得直跺腳,“喜哥……”
大白天,奇獸苑一片冷清。陸何歡、應喜和奇獸苑老闆來到象園。
陸何歡衝進象籠裡查看,很快發現象園的牆角果然有一道暗門,而暗門的門鎖已經被打開扔在地上。
老闆湊過來,瞥見被撬的門鎖,驚訝得如同吞掉了一隻蒼蠅。
“這門一直是鎖着的,只有我纔有鑰匙。”老闆翻遍全身,發現鑰匙不見了,不禁憤怒地咒罵,“一定是那兩個魔術師偷了我的鑰匙。”
陸何歡擡手一推,門開了,他看向老闆,“門後面是哪?”
“是一條街道。”
“這就對了……”陸何歡若有所思,他又看向老闆,“知不知道那頭大象多高?體寬多少?”
“大象還沒成年,差不多有六尺高,體寬四尺左右,從美利堅運來的時候那邊說有五千磅。”
陸何歡拿出捲尺量了一下暗門的高和寬,“剛好是暗門的寬度,看來大象是從這裡被運走的。”
陸何歡走出暗門,應喜跟了出去。
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照在街道的石板上,陸何歡和應喜來到奇獸苑後門外的街道仔細勘查。
應喜看了看街道,又拿警棍敲了幾下,看着陸何歡,“這條街道是由石板鋪成的,如果是裝着大象的卡車應該很重,石板這麼薄,承受不住便會有裂紋甚至斷裂,而這整條街道的石板都完好無損,我看應該可以排除卡車運走大象的可能。”
陸何歡有些疑惑,仔細觀察地面,突然發現石板上有斷斷續續滴落的液體痕跡。
陸何歡沾了一點液體痕跡,拿到鼻子下聞了聞。
“是煤油。”
應喜不以爲意地撇撇嘴,“沒什麼大驚小怪的,舊閘的煤油一向是用卡車運輸,石板路上有幾滴煤油不算什麼線索。”
“我倒覺得這幾滴煤油很可疑。”陸何歡微微皺眉。
“你不要疑神疑鬼,大象不可能是卡車運走的,你看這平整的石板路就知道了。”
陸何歡搖搖頭,目光堅定,“大象體積巨大,如果不是卡車運輸,沒有其他運輸方式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運走大象。”
陸何歡蹲下身觀察煤油點,漸漸擰緊眉頭,他側臉看向應喜,“應探長,我們應該繼續追查……”
河水微波盪漾,在明媚的陽光下閃着金光。柳如霜噘着嘴巴,用一根繩子綁在白玉樓的手上,牽着白玉樓走在河邊,她一邊走一邊跟白玉樓發牢騷。
“白白,你說喜哥爲什麼對我那麼冷淡呢?難道他不喜歡清純可愛的類型?”
白玉樓似乎根本沒聽到柳如霜的話,眼神呆滯地看着柳如霜的背影。
柳如霜思忖片刻,開始自說自話,“喜哥對百樂門的舞女倒是很喜歡的樣子,難道他喜歡妖豔狂野型的?要不我改變一下?”
柳如霜開始陷入臆想之中。
燈光矇矓,在透着曖昧的房間裡,應喜穿着睡衣半靠在牀頭。柳如霜身着性感的紅色旗袍,臉上化着妖豔妝容,扭動着腰肢嚮應喜靠近。
應喜眼神迷離,似笑非笑。柳如霜走到應喜身邊,擡手撩撥應喜的髮絲,然後像一隻小野貓一樣齜着牙叫一聲“喵——”
應喜邪魅一笑,猛地把柳如霜撲倒在牀上。
冷風拂面,柳如霜一個激靈緩過神來,她想起方纔的幻想,臉上瞬間升起一抹紅暈,害羞地搓着手,“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柳如霜牽着繩子繼續向前走,忽然感覺不對勁,她回頭一看,白玉樓已經掙脫繩子,正準備投河自盡。
白玉樓站在河邊,一臉坦然,“我終於可以贖罪了……”
柳如霜一驚,立即飛奔過去拉住剛剛起跳的白玉樓,白玉樓重心不穩,直接趴在地上。
“白白,你要幹什麼!”
白玉樓痛哭流涕,費力掙扎着向河裡爬,“放開我,讓我死吧,我罪孽深重,最近晚上睡覺總是能夢見郝姐、程澤生,還有那些被我殺死的寡婦……”
“白白,你冷靜點……聽我說……”
“我不聽,我要死……”白玉樓置若罔聞,一心求死。
柳如霜拼盡全力拉着白玉樓,白玉樓開始手腳並用,掙扎着向河裡爬。儘管柳如霜性格野蠻,平日沒少欺負白玉樓,但論力氣,身材嬌小的她還是敵不過白玉樓。
在白玉樓即將掙脫時,柳如霜瞟見一旁的石頭,她心一橫,直接拿起石頭砸向白玉樓。
白玉樓吃痛,一臉委屈地看向柳如霜,“霜姐,你打我?”
白玉樓說罷暈了過去。
柳如霜心虛地眨眨眼,推了推白玉樓,見白玉樓沒有反應,不禁發愁地撓撓頭。她實在是既拉不走又扛不動白玉樓,但又不能讓忠心的小跟班躺在荒郊。
一籌莫展時,柳如霜忽然瞥見身旁的大樹……
陽光直直照進奇獸苑象園,陸何歡和應喜回到案發現場繼續勘查。
應喜跟尋寶似的在象園四處敲擊牆壁,陸何歡在一旁向奇獸苑老闆問話。
“你是從哪裡請來的鄭秋和張川?”
“他們是跟着雜技班走場子的,一臺雜技穿插表演幾個小魔術,活躍氣氛。”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跟着雜技班多長時間了?”
“聽那個班主說有兩年了,其實之前我在別的地方看雜耍,也看過他們倆的魔術表演,他們在舊閘還算有點小名氣。”
“他們兩個人以前表演過西洋魔術嗎?”
“沒有,他們這種階層跟洋人沒什麼聯繫,更沒留過洋,哪會什麼西洋魔術,平時只是變一些花鳥魚蟲,逗逗老百姓。”
應喜“尋寶”完畢,走過來催促陸何歡,“陸何歡,差不多就行了,回去下工夫審審那兩個魔術師就真相大白了。”
陸何歡不理應喜,繼續詢問奇獸苑老闆。
“那天鄭秋和張川鬥嘴一直到變沒大象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老闆想了想,搖搖頭。
“你再仔細想想。”陸何歡唯恐漏掉重要細節,追問道。
老闆低着頭,陷入思索。
奇獸苑開業當天,張川和鄭秋在舞臺上鬥法,二人互不相讓。鄭秋一聽張川能把東西變沒,指着大象問張川,“它,你能行嗎?”
張川倒不犯怵,轉而望向臺下的奇獸苑老闆,“那還要問問老闆舍不捨得了。”
“變大象……變大象……”臺下觀衆紛紛起鬨。
其中一名站在奇獸苑老闆身旁的遊客也跟着起鬨,老闆瞄了該男子一眼,見他三十來歲,戴着一頂獵鹿帽,壓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白淨的麪皮,彷彿從來沒曬過陽光。
“要是他們真能把大象變沒,這奇獸苑可就徹底出名了,搞不好外地人都會來這裡看一眼曾經被變沒的大象。”男子看似無意地自言自語。
“大象那麼大怎麼變沒?我看是吹牛!”另一名遊客駁斥道。
男子不以爲意地笑了笑,“那就等着看他們出醜,兩個魔術師在奇獸苑被大象捉弄,奇獸苑就更出名了,最後還是這兒的老闆佔便宜。”
奇獸苑老闆聽了這話,饒有興致地看了男子一眼,但只看見一個側臉。
“變大象……變大象……”臺下觀衆仍在起鬨。
奇獸苑老闆稍作思索,隨即興趣盎然地看向鄭秋和張川。
想到這,奇獸苑老闆嘆了口氣,懊惱不已,“本來我還猶豫,畢竟大象是鎮苑之寶,我也怕出了差錯。正是聽了那個人的話,我才讓那兩個魔術師變大象。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他們能把大象變沒,我只想着讓他們出出醜,奇獸苑出出名。”老闆說着又情不自禁地陷入回憶。
鄭秋和張川在老闆的允許下,開始變魔術。待二人扯下幕布時,觀衆們驚訝地看向象園,發現大象果然不見了。
奇獸苑老闆震驚不已,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幕布,但大象就在眼皮子底下沒了。
奇獸苑老闆無意間一轉頭,發現剛剛站在身旁的男子跟着不見了,他當時心急並沒有放在心上,但現在想來似乎不對。
陸何歡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暗暗懷疑促使老闆同意鄭秋和張川變魔術的遊客大有嫌疑。
“你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嗎?”
老闆搖搖頭,“不知道,當時也沒注意身邊的人。”
陸何歡微微皺眉,“你還記得那個人的樣子嗎?”
“我只看了一眼他的側臉,又沒太在意,現在只依稀記得有這麼個人,其他的都想不起來了。”
“這個人說不定就是鄭秋和張川的同夥,只要回去好好審他們倆,就真相大白了。”一旁的應喜見陸何歡和老闆聊得興起,忍不住插話。
“對對對,一定是他們同夥!”尋象心切的老闆附和道,接着帶着哭腔懇求陸何歡和應喜,“兩位警官,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回大象,買大象加上運費,一共花了我兩千多塊大洋!”
應喜驚訝地張大嘴巴,眼中閃過明晃晃的大洋,這夠買多少花生和好酒。就衝這個,他也要把案子破了。
陸何歡沒說話,若有所思地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