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2月15日夜裡,停泊在古巴哈瓦那港口的美國海軍戰列艦“緬因”號艦長查爾斯·西
格斯比上校正在燈下含情脈脈地給他的妻子寫信。這艘軍艦是上個月古巴人民起義反抗西班
牙當局時派去的,任務是保護那裡的美國人的生命財產。一個多月來,儘管戰火四處蔓延,
已把這個美麗的島國摧殘得滿目瘡痍,然而西格斯比上校和他的“緬因”號卻並沒有多少事
可做。
因爲古巴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他們誰也不願意理睬也不想得罪這個不速之客。
時針指向 9 點 40 分,艦上的號手吹響了熄燈號。在沉悶寂靜的夜空中,這悠揚、美妙的
號音似乎傳得格外遠。西格斯比擡頭看了看舷窗外那波光粼粼的海面,把寫好的信套進信封
裡。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巨響,把他和桌子上所有的擺設狠狠地甩到左舷邊上。霎時,船艙
裡電燈熄火,漆黑一團,陣陣濃煙撲面而來。
西格斯比掙扎着爬了起來,摸索着走上甲板,發現艦首已被炸燬並迅速下沉。頃刻之間,
龐大的鋼鐵軀體便夾雜着劇烈的爆炸聲沉入海底,艦上的 354 名官兵中有 266 人沒等明白髮
生了什麼事便葬身魚腹。
這一事件是如何造成的?歷來衆說紛紜。直到 1976 年,海軍上將海曼·里科弗同現代技
術進行推斷,判定這是由於毗鄰**庫的煤艙自燃所致,才祘是真正了斷了一樁歷史公案。
然而,當時的美國新聞界和軍界中一些狂熱的擴張主義分子,卻一口咬定這是西班牙人
乾的,原本十分緊張的美西關係由此越發充滿**味,一場戰爭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美國和西班牙兩國關係爲何惡化?說起來,起因皆在古巴。
衆所周知,美國統治集團還在剛建國時就對古巴這個加勒比海近鄰垂涎三丈。爲了奪取
這個在戰略上經濟上均具重要意義的島嶼,美國當局曾作過各種嘗試,或用購賣的方法,或
用海盜襲擊的手段,但因種種因素限制而只得悻悻作罷。南北戰爭以後,美國忙於恢復自身
的國力,無心也無力同西班牙發生衝突,因此,它對古巴外交的主要目的,是擴大對該島嶼
的貿易關係和保護美國的投資。但它仍然經常密切關注古巴的局勢,準備一有機會便把這塊
寶地據爲己有。
1895 年 2 月,古巴人民繼 1868——1878 年的獨立戰爭之後,再次舉起了反抗西班牙殖民
統治者的大旗。這次起義是由精明強幹的領袖馬克西莫·哥麥茲領導的。他採用游擊戰和破
壞島上經濟的方式,率領起義軍神出鬼沒,四處出擊,義旗所指,勢同燎原,從而沉重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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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了西班牙殖民當局。
老牌列強西班牙當然不會坐視它在美洲的最後一塊殖民地獲得獨立,決定採取高壓手段
來撲滅,古巴起義的熊熊烈火。
在總督康伯斯已顯然不能應付當前的局勢時,魏勒爾將軍於 1896 年初接替了他。
魏勒爾,綽號“屠夫”,此人心狠手辣,殘暴無比。他指揮 20 萬大軍,在古巴瘋狂推行
“集中制度”,將所有的農村人口 都驅趕到條件惡劣的集中營,稍有不從,概以叛逆論處,
格殺勿論,致使成千上萬的古巴老百姓,不是死於殖民者的皮鞭和刺刀之下,便是死於飢餓
和疾病的交困之中,其悲慘情形非筆墨所能形容。
古巴發生的這些事情,時刻牽動美國國內各方面的神經。
人民大衆十分同情起義者,希望美國**承認古巴的革命**並給予道義上和財政上的
援助。而擴張主義者們則希望趁此天賜良機公開同西班牙形成,以便兼併古巴,把它變爲美
國的殖民地。至於那些在古巴擁有巨大投資,因戰爭動盪而損失慘重的美國大老闆們,更是
竭力鼓動**出兵干涉。他們指使一些報刊,對美國公民在古巴所遭受的損失和不幸大肆渲
染,稱魏勒爾爲“劊子手”和“吃人的土狼”。《紐約世界報》的記者在報道古巴局勢時寫
道:“道路上是血,田野裡是血,家屋的門檻上是血,血,血,血!”老的和少的,衰弱的
和殘廢的,都被無情地屠殺……難道沒有一個國傢俱有足夠的智慧,足夠的勇敢和足夠的力
量去恢復這塊滿布血腥的土地上的和平嗎?“類似宣稱,着實令不少美國人產生了”“ 舍我
其誰”的心理。
馬漢的忠實崇拜者,來自馬薩諸塞州的年輕參議員洛奇,此時以其鋒芒畢露的激烈言辭
和強硬態度成爲大國沙文主義者的代表人物。他在國會演說時說:“我們在該島具有極大的
直接金融利益,而這些利益卻正遭受損害。”若是將古巴解放,於美國便是個巨大的市場,
可用免稅手段在那裡爲美國資本提供一個機會。再者,我們尚有更爲廣泛的政治利益,也與
古巴的命運緊密相關。這樣一個大島正好與墨西哥灣遙遙相對,全然控制着海灣,還控制着
海灣與我國南部,東部各州的商事往來,必經航道,且又橫旦於通向尼加拉瓜運河的航線上。
致此,這古巴不管是徑直控制在我們手中,在友好之邦手中,在其自家人手中,抑或是因利
害相關與感恩戴德依附於我們,於美國之商事,安全與和平,它均是一個大屏障。1897 年,
戰爭的鼓動隨着威廉·麥金利總統的登臺而加強了。伴隨着一次次由政客,金融家,商人和
報界大亨們精心策劃的外交和輿論戰,反對西班牙的政治狂熱已席捲全美。
1898 年 2 月,一起外交失誤事情又給華盛頓和馬德里之間日趨緊張的關係火上澆油。1872
年底,西班牙駐美國公使德莫洛在寫給一位朋友的私人信件中,對麥金利總統的新年諮文作
了一番評論,說麥金利是“一個政治騙子,既要把自己的後門打開,又要和他的黨中好戰分
子保持良好關係”等等。這些觀點純屬公使的個人觀感,按理說並沒有什麼了不得。不料,
這封信被古巴特務竊走,又輾轉落入美國人之手。於是,《紐約日報》在 2 月 9 日將此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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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披露於報端,立刻在輿論界掀起了軒然大波。西班牙公使百口莫辯,自知闖下大禍,遂引
咎辭職。西班牙**也擔心事態擴大,連忙出具文書,向美國道歉。
然而美國人不依不饒,好戰分子們更是抓住這件事,使出渾身解數爲美國出兵古巴擂鼓
助威。
真是無巧不成書。一個星期後,又傳來了上文提到的“緬因”號沉沒事件。儘管沒有任
何真憑實據能證明爆炸事件是西班牙人所爲,但是許多美國人都把這一災難歸罪於西班牙。
一時間,美國報刊紛紛叫囂:“記住緬因號事件”!
“西班牙人見鬼去吧!”
“干涉的時候到來了。人類要求我們行動”。
“西班牙沒有足夠數量的金子來補償我國所遭受的侮辱,或者償還 2 月 15 日災難中死者
寶貴的性命。”
更有甚者,一位來自內布拉斯加的國會參議員公開宣揚戰爭可能帶來的“紅利”。他說:
“對西班牙的戰爭可以使貿易擴大,使美國每條鐵路的收入提高,使美國所有工廠的產品增
加,最後使美國企業的每一股份的價格都高於目前”。這番話充分暴露了美國統治集團急欲
同西班牙開戰的真實動機。
到了 3 月底,美國駐馬德里大使向西班牙**提出國務院的最後通牒,要求西班牙**
在 10 月 5 日以前與古巴起義軍定力停戰協定,並立即廢止有關集中營的法令。其態度之強硬,
爲數十年來美國外交中的少見之舉。
西班牙**因爲想避免和美國發生戰爭,遂全部答應了美國的要求,與此同時,它還請
出歐洲各國出面調停。4 月 7 日,英,法,德,奧,意,俄 6 國駐美大使共同照會美國,希望
古巴問題能通過和平途徑解決。
一向以“雙眼時刻盯着國內的政治晴雨表”,而著稱的麥金利總統此時正有恃無恐,春
風得意,哪裡會吃這一套?他傲慢而虛僞地答覆說,他也希望和平,如果美國將來仍被迫出
面干涉,那也是爲了“人類的幸福”。
隨後,麥金利請求國會授權他採取武裝干涉古巴所必需的措施。4 月 19 日,國會兩院批
準了麥金利所要求的一切權力。待一切通常的慣例走完過場之後,美西戰爭正式拉開序幕。
此時此刻,被逼上梁山的西班牙人對這場戰爭的前景是設有多少信心可言的。25 年來內
戰和騷亂,已使西班牙國內四分五裂。勞工的鬥爭,無**主義者的起義,民族主義學生的
遊行示威席捲全國。革命籠罩着古巴和菲律賓,這是西班牙剩下的僅有的兩個主要前哨基地。
正如時人所言:“曾經煊赫一時的西班牙帝國成了沒有牙齒的老醜婦”。
在軍事方面,儘管它擁有一支 50 萬人的正規軍(其中 15 萬人駐紮在古巴,2 萬人在菲律
賓,剩下的在國內),在人數和作戰經驗方面,都大大超過了美國的 2.8 萬名常規陸軍,但是
誰都清除,贏得這場戰爭的關鍵是海軍而非陸軍。除非西班牙能控制海洋,否則,國內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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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根本無法向海外部署增援。1898 年,西班牙海軍名義上擁有與美國海軍旗鼓相當的陣容,
實際上卻年久失修,不堪一擊。號稱戰鬥力量最強的新式裝甲巡洋艦,“克里斯托貝爾·科
隆”號,甚至連主炮塔都沒有安裝。其它 3 艘主力巡艦不是機械裝署有毛病,便是水手缺員
或訓練不足。難怪奉命指揮這支艦隊的西班牙海軍上將薩維拉在出徵前悲觀地嘆到:“此行
不是全軍覆滅,便是倉促敗陣而歸”。
相比之下,美國海軍則是一副暴發戶的新貴氣象。在損失了“緬因”號之後,它仍然擁
有 4 艘 1 萬噸量級的一級戰艦,1 艘 6300 噸量級的二級戰艦,2 艘 9000 噸量級的現代鐵軍巡
洋艦,11 艘 3000 至 7000 噸量級的巡洋艦,6 艘 4000 至 6000 噸量級配備重武器的底舷和魚
雷艇。當歐洲各國海軍界紛紛預言美西戰爭將曠日持久之時,馬漢對此卻嗤之以鼻。他胸有
成竹地公開對記者說:不出 3 個月,美國必將獲勝!
馬漢並非吹噓。他的觀點在美國海軍中擁有一大批知音。時任海軍部次長的西奧多·羅
斯福早就認爲同西班牙的戰爭不可避免。一年之前,當他接受海軍部次長的任命時就開始爲
這場未來的戰爭作種種準備。作爲一個狂熱的帝國主義分子,他是馬漢學說具體生動的執行
者,堅信一支強大的海軍對國家前途至關重要。這位體格強壯,精力充沛,酷愛拳擊,摔跤
運動的海軍實力派人物,從不在辦公室裡多待片刻,而是經常旋風似地到各海軍工廠檢查工
作,一有機會便乘坐新出廠的軍艦出海巡視,追風逐浪,大過其癮。
羅斯福這種敢作敢爲近乎魯莽的作風還使得他常常越過海軍部長約翰·郎而自行其是。
“緬因”號爆炸後不久,他就迫不及待地給在**的亞洲分艦隊司令喬治·杜威拍了一封“未
經任何上司接機”的電報:備足燃料。一旦向西班牙宣戰,你負責防止西班牙艦隊離開亞洲
海岸。然後在菲律賓羣島發動攻勢”。開戰後沒過幾天,他又辭去了海軍部次長的職務,自
告奮勇地擔任了以“莽騎兵”聞名的美國第一志願騎兵團團長,軍銜僅爲上校。後來,他率
領莽騎兵,果然在聖胡安一戰中出盡風頭,撈足了政治資本,並通過報紙的宣傳而享譽全國。
3 年後,羅斯福剛滿 42 歲,便出人意料地登上了美國總統的寶座。
遠在**的亞洲分艦隊司令杜威接到羅斯福的電報後,魔拳擦掌,大喜過望,立即下令
各艦進入戰備狀態。作爲一名內戰老軍人和經歷了海軍振興年代的艦隊指揮官,杜威具有好
戰和自信的典型性格。這時,除旗航“奧林匹亞”號外,他擁有“巴爾的摩”號、“波士頓”
號,“羅利”號等 3 艘裝備精良的巡洋艦,2 艘炮艦“康科特”號和“佩特雷爾號”,加上緝
私艇“麥卡洛克”號,總共有 33 門 6 英寸火炮。雖然按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些指標祘不了什
麼,但在 19 世紀末期,這可足以稱得上爲一把“海上利劍”。
1898 年 4 月 27 日,杜威率艦隊通過中國海,然後直駛向 600 海里之遙的馬尼拉海灣。一
路上,他們把各種易燃品一股腦兒地拋進大海,輕裝上陣,人人下定了同敵人決一死戰的決
心。
其實,正像馬漢指出的那樣,駐亞洲的西班牙艦隊同杜威的艦隊絕對不屬於同一個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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級。海軍上將蒙託約統率的艦隊中僅有一艘現代軍艦,是旗艦“雷耶·克利斯丁那”號,但
因艦體漏水,無法遠航,根本沒有多少戰鬥力。其他則爲一批老式落伍的海岸木帆船。艦隊
的全部火力一次齊射爲 1273 磅,僅佔美國艦隊炮火的 1/3 強。
實力相差如此懸殊,這一丈的結局就可想而知了。1898 年 5 月 1 日清晨,杜威艦隊同停
泊在距馬尼拉 10 海里處甲米地海面上的西班牙艦隊交上了,如餓虎趟入羊羣,杜威艦隊緊緊
打了幾個來回,前後不到一上午,便打得西班牙艦隊落花流水,全軍覆沒。而美艦自己卻毫
發未損,傷員也僅僅爲有數的幾個。
第二天,甲米地守備部隊被迫投降。隨後,爲了等待地面部隊的到來,杜威艦隊在酷熱
的馬尼拉灣一直呆了好幾個月。遠東戰事隨之暫告沉寂。這場一邊倒式的海戰勝利,不僅令
杜威一戰成名,更使美國朝野欣喜若狂。可是沒等舉國歡騰的熱鬧勁過去,一樁令人心悸的
消息讓所有的美國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能幹的西班牙海軍司令官塞維拉及一員久經沙場,熟諳兵法的戰將,他深知憑自
己這點可憐的力量與風頭正經的美國海軍交鋒,只能智取,不可力敵。於是,他率領西班牙
艦隊啓程後一路上大擺迷魂陣,真真實實,虛虛假假,令美國海軍始終搞不清它的真正去向。
就在杜威在馬尼拉灣大打出手的同時,塞維拉將軍偃旗息鼓,晝伏夜行,忽東忽西,飄忽不
定,整個艦隊似乎變成了一個人不知鬼不覺的海上幽靈。
西班牙艦隊行蹤不明,這可成了美國的心腹大患。聯想到歷史上西班牙無敵艦的昔日榮
光,人們更加劇了對這位高深莫測的西班牙海軍上將的恐懼心理。一時間,報紙上連篇累牘
地發表一此道聽途說的消息,說什麼西班牙鉅艦已經到達波士頓,紐約附近海面,弄得大西
洋沿岸人心惶惶,紛紛要求海軍採取措施,予以保護。
迫於公衆的壓力,美國海軍部不得不把已經整裝待發的艦隊拆分 3 路。第一路,也就是
大部分船隻,派往基韋斯特,對付古巴局勢,由海軍少將威廉·桑普森指揮;第二路由海軍
准將溫菲爾德·施萊率領,以漢普頓錨地爲駐泊點,由快速戰艦組成,名曰“飛行艦隊”,
任務是兼顧加勒比海和大西洋;第三路由巡洋艦“舊金山”號和 4 艘武裝高船組成,任務是
巡弋於特拉華角以北海區,主要是起安撫人心的作用。
美國海軍的當務之急是圍捕這支行蹤不明,令人提心吊膽的西班牙艦隊。可是一連十幾
天的功夫,連塞維拉的半點影子也沒發現。沮喪的海軍情報部門只好根據塞維拉於 4 月 29 日
在佛得角羣島露過這一最後線索,作出他可能前往波多黎各的聖胡安補燃料的預測,桑普森
少將求戰心切,聞訊後立即率領主力船隻挺進聖胡安。趕到那裡一看,茫茫大海,風平浪靜,
敵人壓根兒就沒來過這裡!氣得桑普森暴跳如雷,大罵海軍部無能誤事。
爲了發泄胸中這口惡氣,他下令向聖胡安城炮擊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悻悻然返回基韋
斯特。
誰知,就在桑普森罵罵咧咧,無功而返之際,海軍部受到一個重要情報,說西班牙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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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馬提尼島,而且距聖胡安不遠。據此,海軍部分析道,塞維拉下一步有可能直駛哈瓦
那,也有可能去古巴南岸的西思富戈斯港,因爲只有這兩地才能給他提供燃料和軍需。
於是,桑普森和施萊又來了精神,各自率艦隊風風火火地奔往上述兩地。可是這一切努
力都是瞎忙活——塞維拉又一次成功地騙過了美國指揮官。他既沒去哈瓦那,也沒去西思富
戈斯港,而是橫穿加勒比海,一頭扎進了古巴南端的聖地亞哥港。
那裡不僅有陸地炮火可做掩護,而且狹窄的水道上還布上了**。對於一支實力不強,
圖謀自保的艦隊來說,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如果塞維拉繼續保持他的海上游擊戰術風格,大膽穿插,
隱蔽接敵的話,肯定會拖得美國海軍疲於奔命,破綻百出,或許還有幾線獲勝的希望。可是
他卻自動放棄了這場令美國人頭疼不已的猜謎遊戲。如此一來,實力是暫時保不住了,但自
己的手腳也被緊緊地捆住了。西班牙艦隊的神秘色彩和機動優勢從此喪事殆盡。
因此,當氣急敗壞的桑普森和施萊一路尾追到聖地亞哥時,一見對手竟採取如此下策,
立刻轉怒爲喜,趾高氣揚起來。桑普森連忙發號施令,把他的艦隊在聖地亞哥海灣外 6 海里
外排成半圓形,牢牢地把住了出口,這些軍艦包括:戰列艦“俄羅崗”號、“馬薩諸塞”號、
“印第安納”號、“格瓦”號和“得克薩斯”號;裝甲巡洋艦“布魯克林”號和“紐約”號,
加上其他各類各型輔助戰船,大大小小的戰艦,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港灣水域。但見海面上軍
旗飛揚,艦炮林立,黑煙滾滾,汽笛陣陣,從陣勢看,西班牙艦隊就是插上雙翅,也難逃出
這天羅地網
緊接着,桑普森派出大批海軍陸戰隊員到灣口以東 40 多海里處登陸,經過幾天零星戰鬥,
佔領了關塔那摩灣,從而在那裡建立了一個可靠的補給基地。這是美軍在古巴土地上打的第
一仗。
雖然塞維拉已成甕中之鱉,但桑普森心裡仍不踏實。因爲海軍部明令他不得冒險用裝甲
艦艇轟擊陸地上的炮臺,這樣,桑普森也就無法進入港口進攻塞維拉。況且,一旦加勒比海
上那可怕的颶風到來,海上封鎖線勢必無法保持桑普森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喚來機警過
人的羅伯遜上尉面授權宜,囑咐他用運煤船“馬裡麥克”號滿載**,駛到航道最窄處自沉
海底,一舉堵死西班牙人的後路。
6 月 3 日夜,羅伯遜率精心挑選出來的 7 名水手一起駕着“馬裡邁克”號悄悄地駛到距岸
500 碼處。不料,西班牙人並沒有睡大覺。嚴陣以待的守軍立即開炮射擊。頓時,排炮如冰雹
般砸下來,情況十分危急。
羅伯遜一見不好,趕緊停下發動機,讓船身滑行至預定下沉地點。
“左滿舵”!羅伯遜下令。
“滿舵左”!舵手立即迴應。
然而船頭卻沒有移動。黑暗中一看,舵手叫苦不迭。後來操舵裝置已被打壞了。“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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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號只得筆直地朝着航道漂移。
隊員們跳上小筱子後,羅伯遜趕緊下令引爆。但是,天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毛病,“瑪
裡邁克”號上只有兩包**起爆,航道未能按預定計劃堵塞。羅伯遜和他的幾個部下卻被淹
得半死,漂進了聖地亞哥海灣,落到西班牙人手裡。
眼見這一高招沒有奏效,桑普森氣得吹鬍子瞪眼,自認晦氣。無奈之餘,他只好要求陸
軍佔領陸上防禦設施,以便進而掃清雷區,抄塞維拉的後路。
本來,桑普森和他的所有海軍同僚一樣,十分瞧不起長期以來萎靡不振的陸軍。近 30 年,
美國陸軍弊端叢生,積重難返,這已成爲有目共睹的事實。在美西戰爭驟然降臨之時,它的
各種毛病更是暴露無遺。甚至到了即將開赴古巴參戰的最後關頭,出征部隊仍然是一副亂七
八糟的混亂景象,駐在丹巴的陸軍總司令邁爾斯將軍是這樣描寫當時的情況的:“開到這裡
的幾團志願軍是沒有武器的,有幾個團沒有毯子,帳篷和營房設備。第 32 密歇根團,是被認
爲最好的部隊之一,也沒有帶武器來。亨利將軍報告說,他所指揮的 5 個團是不適合開上戰
場的。在丹巴附近的公路上,有 300 多輛輜重車停着……我們可以用下述的事實來說明當時
的混亂狀態:當軍隊正苦於衣服不足之時,滿載制服的 15 輛車卻停在距丹巴 25 英里的供給
線上,而且在那裡已停留了幾個星期。有幾個團缺少 5000 支步槍,昨晚纔得到。登陸時迫切
需要的各種登陸炮的零件和軍用品,也分散在鐵路供應線上的幾百輛車廂中。
內戰時期的老英雄威廉·謝夫特少將就是率領着這樣一支裝備給養不齊的部隊踏上了古
巴的土地。6 月 20 日至 25 日,1.6 萬名美國陸軍分別在聖地亞哥以東的代基裡和什沃內兩地
登陸。
登陸時的混亂情景氣得謝夫特將軍差點暈了過去;那是一個寂靜悶熱的星期天夜晚,士
兵們從囚犯船的運兵船中出來,抑制不住地發出了歡樂的笑聲和尖叫聲。已經衝上海灘的把
溼衣服統統脫光,有的圍着篝火跳起了裸體舞,有的,趕緊洗澡。那些還在小艇上的自然急
不可耐,只要艇首一碰到古巴的陸地就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幸虧西班牙人沒有打算反登陸,他們退入碉堡,並在聖地亞哥外圍設置了一道帶刺的鋼
絲網環形防線。6 月 20 日,桑普森和謝夫特首次會面,共同商討下一步軍事行動。
剛一見面,桑普森就發現這位大腹便便,貌似一座“浮動的帳篷”的陸軍少將是一個難
以共事的角色。桑普森認爲,陸軍的行動僅是一個旨在佔領海港入口處炮臺的有限行動,爲
海軍殲滅塞維拉艦隊創造條件。然而,謝夫特卻手持陸軍部的命令,根本不理這個茬,他堅
持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地面戰役,攻克聖地亞哥城。
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卻毫無結果。桑普森面帶慍色,拂袖而去。謝夫特卻不管這些,
立即下令登陸部隊沿着西波內至聖地亞哥的一條路斜着插入內地。
西波內西北 3 英里處,原來有 1500 名西班牙人守衛着拉斯瓜斯馬斯,這是通往聖地亞哥
途中的一個戰略隘口。6 月 24 日,謝夫特命令惠勒將軍率 1000 人進攻這個陣地。經過一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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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模的戰鬥,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打跑了西班牙人。這下子,謝夫特更加神奇起來。他哪裡
知道,實際上西班牙人是奉命撤退。
不管怎麼說,奪取拉斯瓜斯馬斯畢竟打開了通往聖地亞哥的道路,也大大提高了部隊的
士氣。6 月 28 日,當謝夫特獲悉西班牙援軍正向聖地亞哥集結時,他決定趁熱打鐵,再次教
訓教訓這些負隅頑抗的西班牙人。
7 月 1 日,謝夫特率部大舉進攻聖地亞哥東北的一個小村子埃爾卡內和該市東部沿聖地亞
哥延伸的聖胡安高地。路的北面是凱特爾山,南面是聖胡安山,兩山夾道而立。雖然敵人的
陣地處於桑普森艦隊大炮的射程之內,但謝夫特並沒有請這位海軍將領給予火力支援。看起
來,他是存心不讓海軍來分享這次志在必得的勝利。
豈料,西班牙人並不好對付。埃爾卡內的 500 名守軍與 5000 名美國人整整糾纏了一天的
時間,而不是謝夫特預料的 2 個小時;突擊聖胡安高地的 2 個師更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佔
領了陣地。在整整一天的時間裡,人數上處於 1:10 絕對劣勢的西班牙人卻頂住了美國陸軍最
精銳的部隊造成了美軍 1385 人的重大傷亡。
這一仗打完,美軍人人心驚肉跳,展望前景,更是不寒而慄,要知道,埃爾卡內和聖胡
安高地只是西班牙人主要防禦陣地的前哨而已。隨軍記者查理得·戴維斯沮喪地寫道:“若
再有一次 7 月 1 日這樣的勝利,我軍就非撤不可了”。就連一句無所畏懼,在攻打凱特爾山
表現出衆的羅斯福也備感氣短心虛,他寫道:“到目前爲止,我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終於贏
了,但是西班牙人打得非常頑強,面對現代化的步槍向這些戰壕衝鋒,真是太可怕了。我們
必須得到幫助;需要幾千人,大炮以及食品和彈藥。”
此時,不幸染上重病的謝夫特少將更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整日愁眉苦臉。他強撐病體,
爬起來擬了兩封十萬火急的電報。
一封是向桑普森告急求援;另一封則電告華盛頓,說形勢嚴峻,請求批准他的部隊立即
撤軍。
華盛頓麥金利總統接到謝夫特要求撤退的電報後,大驚失色,汗如雨下。堂堂一個美國,
同西班牙這樣日落西山的對手打仗,偶遇小挫便打退堂鼓,豈不讓歐洲列強們笑掉大牙?於
是,他趕緊給謝夫特拍發覆電,好言相勸,力圖使這位將軍堅定信心,穩住陣腳,並答應速
派援軍趕赴古巴。
桑普森海軍少將接到謝夫特的告急電,更是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因爲電文上寫着:
“昨天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傷亡慘重……我迫切需要你立即採取行動,向海灣發起強攻,
以減輕我們的損失”……桑普森想起同剛恢復自用的謝夫特上次不愉快的爭吵,心理不由得
生出幾絲幸災樂禍的感覺,他傲慢地罵道:“本來陸軍來古巴就是爲了支援海軍,這下可好,
反而要海軍去營救陸軍,真是豈有此理!”
罵歸罵,做歸做,在此緊要關頭,一個軍人誰也不敢背上袖手旁觀,貽誤軍機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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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桑普森陰沉着險,悶悶不樂地乘坐旗艦“紐約”號,駛往西波內,準備同在那
裡的謝夫特共商對策。
誰知,就在桑普森離開海灣的第二天,久處困境中的西班牙艦隊突然鋌而走險,出人意
料地開始了突圍行動!
原來,駐哈瓦那的西班牙總督認爲聖地亞哥城終將失守,敗局已定,因而命令塞維拉火
速突圍,力爭避免全軍覆沒下場。
此時此刻,塞維拉的艦隊只有拼命向聖胡安奔逃。同在聖地亞哥城陷落時在該港中投降
相比,光榮地在海戰中死去畢竟要體面些。對塞維拉本人來說,自從謝夫特的部隊登陸後不
久,他的處境就非常清楚了。要麼就地投降,要麼到海上自取滅亡,設有其他出路。
至於什麼時候突圍爲好,有些人力主在黑夜行動,但塞維拉卻認爲在如此狹窄的航道上
排兵佈陣本來就很困難,加上美艦還有功率強大,照得人眼花繚亂的探照燈,夜間突圍反而
不利,因而選定在白天進行突圍。
其實,何時突圍倒無關緊要,關鍵是此舉有多大成功的可能性呢?塞維拉和他的艦長們
深知,他們艦隊的弱點太多了:長期失修,艦底長滿了貝類影響航速,一部分大炮故障很多,
大部分彈藥已經變質。而虎視眈眈的迎面之敵,就祘把“紐約”號和已去關塔那摩補充燃料
的“馬薩諸塞”號除外,美艦還有 60 門 6 英寸大炮,一次齊射可發射 18847 磅炮彈。相比之
下,西班牙艦隊只有 16 門大口火炮,一次齊射總量僅 6014 磅。兩軍一旦交手,那情形無疑
是飛蛾撲火,以卵擊石。
想到這裡,塞維拉悲憤莫名,仰天長嘆。他知道,自己在出徵前夕那句悲觀的預言眼下
終於要應驗了。
1898 年 7 月 3 日上午 9 時 35 分,塞維亞的艦隊排成一字長蛇陣,魚貫而出。衝在最前頭
的是西班牙艦隊的旗艦“英凡塔·瑪麗亞·特麗莎”號。10 分鐘後,依次衝出來的是其他 3
艘巡洋艦:“維茨卡亞”號,“奧肯多”號和“沈利斯托巴爾·科隆”號。
儘管事出意外,但美國人還是馬上反應過來了。一陣急促,尖利的戰鬥警報響過,美國
軍艦立刻蜂擁而上,開足馬力向敵艦衝去。由於桑普森乘“紐約”號東去,艦隊指揮權暫時
交給了施萊准將。
早就憋足了勁的美國艦大炮怒吼起來了。“特麗莎”號首先中彈起火,波煙和周圍落下
的炮彈激起的水柱,把它包裹得嚴嚴實實。然而逃命心切的西班牙人全然不顧,徑直向施萊
的旗艦“布魯克林”號撞來,逼得“布魯克林”號趕緊向左躲閃,慌亂中,差一點與友艦“得
克薩斯”號撞上。
除了造就這點小麻煩外,西班牙人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整個艦隊硬着頭皮,
拼命沿着海岸向西逃竄。美國軍艦則全速追擊“特麗莎”號甲板已經被大火覆蓋,它的艦長
擔心彈藥庫爆炸,遂下令在離聖地亞哥 6 海里處槍灘擱淺。“維茨卡亞”號也着了火,在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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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所有火炮之後,在離海岸 10 海里處擱淺。
“奧肯多”號被打得東倒西歪,也在“特麗莎”號附近擱淺。“科隆”號是塞維拉手下
最快的戰艦,雖然以 18 節的速度暫時衝脫了堵截羅網,但美艦“俄勒岡”號卻窮追猛打,死
死咬住不放。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科隆”號在離聖地亞哥 70 海里處搶了攤。最後衝出海灣的兩艘
驅逐艦“福勒”號和“普魯頓”號,也都被美艦一一干掉。
等到桑普森在海上聽到炮聲,掉頭返航時,戰鬥已經結束了。這場海戰總共只用了 3 個
小時,美國軍艦無一受重創,只有一人死亡,一人重傷,西班牙艦隊則要麼擱淺;要麼沉沒,
160 名官兵死亡,240 人受傷,1800 人被俘,其中包括塞維拉將軍。戰後“特麗莎”號艦長康
克斯在描述當時情景時寫道:“我的號角是奪取格拉納達過程中的號角聲的最後迴音。這是 4
個世紀的歷史的終結。……我對我的敬愛的,高尚的塞維拉將軍說:可憐的西班牙!”他對
我聳了聳肩說明了一切。聖地亞哥戰役勝利對於美國人來說真是來得太容易了。以至於馬漢
發表了這樣的評論:聖地亞哥這場實力懸殊的屠殺,同杜威在馬尼拉灣的“打靶練習”一樣,
沒有任何戰術價值和“戰爭藝術”可言,但願美國今後再也不會同西班牙海軍這樣的弱者交
戰。
可是,這次戰鬥也充分暴露出美國海軍的致命弱點,美艦的射擊技術驚人地低劣!在追
擊中總共發射了 8000 發炮彈,戰後檢查西班牙軍艦的艦體,發現命中的僅 120 發。與此同時,
桑普森和施萊之間還爆發了一場爭吵,爭吵的關鍵是兩人久經誰是聖地亞哥戰役的真正英雄。
這些爭吵延續了好幾年,嚴重敗壞了兩人的聲譽,並導致了海軍內部的派別鬥爭。
塞維拉兵敗聖地亞哥,還給美國人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收穫,那就是迫使西班牙**不得
不召回了海軍上將紐爾·卡馬拉率領的海軍艦隊。原來,西班牙在杜威獲勝後派遣卡馬拉駛
往菲律賓,從而對美國構成了一個要麼營救杜威,要麼在主要戰後保持絕對優勢的戰略困境。
卡馬拉將軍指揮的艦隊共有 13 艘艦隻,包括 4 艘戰列艦和 1 艘裝甲巡洋艦,5 艘驅逐艦,4
艘運煤船以及載有4000名士兵的2艘運兵船,這對於杜威的亞洲分艦隊將是一個嚴峻的挑戰。
由於美國海軍所有的戰列艦和裝甲巡洋艦都集中在加勒比海戰區,海軍部只好命令 2 艘重型
裝甲艦自西海岸趕赴馬尼拉。與此同時,海軍部還準備從桑普森手下抽調艦隻組成東部海軍
中隊,前去追擊卡馬拉,或通過進攻西班牙海岸的方式,迫使他返航。然而,派遣東部海軍
中隊無疑將削弱桑普森,或許會讓塞維拉溜掉。
幸運的是,塞維拉的失敗化解了整個棘手的難題。馬德里認爲,必須把剩下的西班牙海
軍迅速集結在本國水域。因此,7 月 5 日,正在紅海上行使的卡馬拉接到命令,要求他立即返
回西班牙。至此,一場虛驚冰消雪釋。美國海軍部人員那繃得緊緊的神經終於得以鬆弛下來。
遠在西波內臥牀不起的謝夫特將軍,一聽海軍得手,登時眉飛色舞,病痛皆無,再也不
談撤退問題了,而是挺着腰桿壯起膽子,要求聖地亞哥守軍立即投降。西班牙將喬斯·托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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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眼見大勢已去,雖有頑抗之心,卻乏回天之力,在進行了一次象徵性的抵抗之後,於 7 月
17 日開城投降。他同意交出聖地亞哥城的最後條件是:他的全部軍隊將扛着武器和旗幟,由
美國人免費運回西班牙。該城失守,標誌着西班牙在古巴東部的抵抗活動就此結束。
在托拉爾投降的第二天,美國陸軍部立即授權躍躍欲試的邁爾斯將軍發起他期待已久的
對波多黎各的入侵。此時此刻,各地西班牙守軍已是驚弓之鳥,望風而逃,邁爾斯將軍率部
幾乎是兵不血刃,馬到成功。美國向外擴張的槓子一舉便插入了佔領了改島。
美國的擴張舉不勝舉,對美國的擴張要簡短直說,正如美國星條旗就象徵着擴張霸權對
世界各處插槓子,星條旗的每 1 顆星代表 1 次擴張,50 顆星代表 50 次擴張,這 50 次都屬於
小型擴張,大型擴張就是那 7 根紅槓壓榨了 6 根白條,正是一剿、二榨、三凍、四擠、五踏、
六壓,這 6 國應正着美國的星條旗,把美國星條旗左上角 50 顆星蘭塊去掉,剩下的星條旗是
上三條短,下三條長,短者減一,長者加一,6 國的位置是豎 2 橫 4,是“——”星條旗缺角
的位置。豎 2 德國、難聯盟,橫 4 日本、朝鮮、阿富汗、伊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