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沒到正午，太陽卻已升高，陽光透過木葉的縫隙照射下來，使一切都變得明亮而又清晰，清晰的就像是少女的臉。
葉無風站在少女的跟前，他看着少女，一張絕美的容顏展現在自己眼前，大大的眼睛，小巧的瓊鼻，眉目間水波流露，陽光映照在她純淨無暇的面容上恍惚間似有神輝泛出。葉無風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覺，他竟看得癡了。
誰被這麼樣看着，都會有些不好意思。
少女也在看着葉無風，他當然看出葉無風正看着她，如玉的臉頰突然微微泛紅，試探道：“剛纔是你救了我？”
葉無風好像沒聽見。
少女有些生氣，聲音大了一點：“喂！”她說話的時候鼻子先皺起來，就如同春風吹起了湖水中的漣漪。
葉無風楞了一下，回過神來：“你叫誰？”
少女道：“叫你。”
葉無風笑了笑：“我不叫喂。”
少女尖聲道：“這裡就這麼幾個人，我難道在跟空氣說話？”
葉無風嘆了口氣：“也許你在跟他們說話。”他眼睛瞟向躺在地上的兩個黑衣人，他們還在地上不住地**。
少女卻連看都懶得看，只盯着葉無風：“你救了我，你就該告訴我你是誰。”
葉無風不明白：“爲什麼？”
少女瞪着大眼睛：“因爲我要報答你！”她說這話時就好像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葉無風不說話了，也不再看她，轉身走到不遠處仍趴在地上的小虎跟前，蹲下身，臉上滿懷關切，輕聲問道：“你哪裡受傷了？讓我看看。”
小虎看見葉無風，兩隻眼睛立刻變得明亮起來，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摩擦着他的手，樣子顯得十分歡快。
葉無風溺愛般摸着它的腦袋：“沒事了，有我在。”
小虎擡起頭看着葉無風，眼神垂落，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輕吼了幾聲，似是在和他對話。
葉無風聽着，忽又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小虎人模人樣地點了點頭，小小的身軀動了動，撲扇了幾下翅膀，四肢撐起慢慢的站了起來。
少女一旁看着這一人一獸的舉動，瞪着大大的眼睛，十分的驚訝，他實在想不到一個人竟能和一隻靈獸對話，緊接着她就看到那人起身朝着自己走了過來，而那隻小老虎就緊跟在他的後面。
葉無風走到少女跟前，鄭重道：“謝謝你！”
少女怔了怔：“謝我？”
葉無風微笑：“謝謝你救了它。”他不等少女說話，接着說道：“我已經知道小虎不是你傷的，而你剛纔給它吃的藥已經讓它感覺恢復的差不多了，所以我要謝謝你。”
少女遲疑了一下道：“可是你也救了我。”
葉無風似是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又道：“我救了你，你卻救了小虎，小虎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也用不着報答我，因爲現在誰都不欠誰。”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知爲什麼，心裡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少女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葉無風答道：“葉無風。萍水落葉，無風自動，葉無風。”
少女笑了笑：“我叫東方芮，現在我們已算是認識了。”
聽到這句話，葉無風心裡莫名又開心起來，不管怎麼說，他至少知道眼前這個有些活潑又有些任性的小姑娘叫什麼名字了。
東方芮好奇道：“小虎是你的朋友？”
葉無風點了點頭：“是。”
東方芮問道：“它怎麼會是你的朋友？”
葉無風不說話。
東方芮又皺起了鼻子：“你怎麼不說話！”
葉無風神情忽然變得嚴肅，道：“小虎說它在森林邊緣玩耍被你發現，那時你的身邊還有其他人，也應該是你的朋友，其中有一個人出手打傷了它。”
東方芮低着頭：“是的。”
她接着道：“可他們並不是我的朋友。”她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至少還不算是，當時他們確實都跟着我，可我卻煩得要命，那時我只想一個人在樹林邊走走，就在這時我發現小虎，只覺得它很可愛，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萌的小老虎。”她說着看了看葉無風身後的小虎，又流露出溺愛之情。
葉無風回過頭去，只見小虎擡起前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着他憨態可掬地傻笑了一下。
“小虎，真好聽的名字，過來讓姐姐抱抱。”東方芮眼波流動，看到小虎這個樣子，恨不得立馬過去將它抱在懷裡，像這樣一隻人畜無害的小萌獸，誰見了都會有抱起它的衝動。
葉無風追問：“他們爲什麼要打傷小虎？”
東方芮道：“我也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那隻因爲那幾個人本來就是爲了她纔出手傷害小虎。
——要想博得美女的青睞，送給她們喜愛的東西也許是最好的方法。
葉無風道：“你追小虎的原因，只因你擔心它受了傷？”
東方芮道：“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那些人會那樣對待這麼可愛的一隻小獸，等到我回過神來，它已經被他們打傷受驚飛跑了，我怕它傷勢過重會再有危險，想也沒想就追了下去。”
葉無風道低笑道：“你倒蠻有同情心的。”
東方芮輕哼：“那是自然！”
葉無風扭頭看着躺在地上的兩個黑衣人，問道：“這兩個人可是跟你一塊來的那幾個人？”
“不是。”東方芮道。
“那你認不認識他們？”
“不認識。”
“那麼他們爲什麼要跟着你？”
東方芮被問得有些不耐煩，直接說道：“問問不就知道了！”說着就真的走到那兩個黑衣人面前，雙手叉着腰，大聲質問：“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暗中跟蹤行刺本小姐，快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她這個樣子就像是在審問一個已犯重罪的犯人，對剛纔那突如其來的驚魂一刻好像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兩個黑衣人本來還只是在低聲痛苦的**，可當他們聽到東方芮說出“誰”這個字時，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就好像聽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臉色也變得紙一樣的蒼白。
葉無風在嘆氣。
東方芮回過頭來問道：“你嘆什麼氣？”
葉無風嘆道：“你不該這麼樣問他們的。”
東方芮道：“爲什麼？”
葉無風道：“因爲他們已經死了。”
兩個黑衣人果然死了，就在東方芮說完話的時候，他們就用一直握在手中的漆黑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臟的位置，也是致命的位置。
匕首漆黑如墨，就好像他們的生命，永遠都生活在永無邊際的黑暗中，早已和他們的血肉融爲一體成爲黑暗的一部分。
可再黑暗，也終究會有光明的一天。
可對他們而言，看見了光明，就等於看見了死亡。他們用它刺殺了許多的人，他們因它而生，也因它而死。
太陽已升的很高，光輝也更強烈，現在樹林幾乎每個角落都已在陽光照射下，一切都變得光明變得溫暖起來，屍體卻漸漸冰冷。
東方芮看着黑衣人的屍體，愣在原地吃驚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見過很多的人，也見過那些人中有的人爲了一件不必要的小事互相之間鬥得頭破血流，但那都是活人，他從來都沒見過死人。
她畢竟是一個女人，並且還只是一個未經多少風雨的小姑娘，她覺得一個人就這麼簡單直接的結束自己的生命，那簡直是不可思議。不管怎麼樣，那本是兩條活生生的生命，可就在那麼一瞬間就忽然化爲兩具死屍，不會說話的死屍。
東方芮突然對着葉無風憤怒地大叫：“你是不是知道他們會那麼做？”
“我也只不過剛剛知道。”葉無風沒有說，他選擇了沉默。
一般沉默就等於默認。
所以東方芮更生氣了，他生氣時小巧的瓊鼻又皺了起來。
“你爲什麼不去阻止他們？”
“阻止不了的。”
“你沒有去做，怎麼知道阻止不了？”
葉無風無奈地嘆了口氣，表情似有些痛苦：“一個已報了必死之心的人，任誰也阻擋不住的，你就算救了他們一次，卻救不了兩次、三次......況且他們就算現在不死，遲早也會有人讓他們死，而且會比現在死的更慘。”
東方芮吃驚道：“是誰會讓他們死？”
葉無風道：“也許是身後的人，指示他們來行刺你的幕後黑手。”
“爲什麼他會要他們死？”
“因爲這兩個人刺殺你不成功，行蹤必然暴露，指示他們的人肯定不會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們若是回去，也必然會遭到毒手。”
殺人滅口，本就是掩蓋真相的最好方法。
“那他們可以不用再回去，從此遠走高飛，到一個沒人能找的到的地方去。”
葉無風苦笑：“你也許根本就沒有注意當他們聽你說出那個‘誰’時的表情，那是一種對世間之事已恐懼絕望到極點的表情，能令本就殺人無算的殺手都感到膽寒的人，或許纔是最兇狠可怖的。”
東方芮不說話了，她終於明白了“能讓這兩個黑衣人來行刺的人，本就已做好隨時讓他們去死的準備。”
他們殺人，他們掌握着許多人的生命，可他們的命運卻同樣被人掌握。
東方芮也嘆了口氣，她似乎開始有些可憐兩個黑衣人。她的心性是如此的純潔，即使在前一刻他們還試圖要她的命，可她畢竟還活着。
一個險些致她於死地的人竟也得到了她的同情和悲憫。
葉無風忽又說道：“你也不必爲他們難過，像他們這樣以殺人爲業，死在自己手裡本就是早已註定的命運。”
天藍如水，雲捲雲舒，林間似有微風輕拂，幾片木葉悄然飄落，在紅塵中搖曳，隨風而去。
它們的命運是不是也被別人掌握？
它們是不是也會爲自己感到可悲？
陽光普照山林，光明永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