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放學,變成一個人,無法形容的孤獨。一直沒有再去醫院看顧西揚,心裡的倔強拉直了線,怎麼也不肯斷。林一淺來找過我,我淡漠的看着他,說,
“要我道歉嗎?對不起。”說完,我從他身邊經過,他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他眼裡抖落滿地的憂傷,我受不了,這種和顧西揚那麼相似的眼神。
“落落,你別這樣。姚夢她真的生病了。”我轉過身,用盡渾身的力氣推開他,衝他吼,
“說完了就滾回你的女人那裡!”
我一路狂奔,風呼呼的路過耳邊,像某個人的低語。
許多青春歲月,都在我們還來不及懺悔的一瞬間,飄過。就像,我突然覺得顧西揚那麼久還沒回學校,終於去了醫院卻看到的是護士在整理棉絮一樣。他在某個我不知道的時候,悄悄的……走了。
我發瘋一樣跑去顧西揚的家,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兒,她看到我的時候顯然嚇了一跳。隨後,她問,
“你是喬落落嗎?”
“嗯,我是。”我喘息的點點頭,然後繼續說,
“你是誰?顧西揚呢?”
“呵呵,我們是前幾天搬來這兒的新住戶,你說的顧西揚是個很帥的男孩子吧?他搬走了。”
什麼叫……搬走了?顧西揚,你告訴我,什麼叫……搬走了?
我捏着一封信,走在街道上,突然走到了那個街角。那個顧西揚曾抱着我把眼淚流進我脖子裡的街角,我靠着牆打開那封那個陌生的女孩兒給我的信。
落落,我這幾天總是在想,你有沒有過一瞬間,喜歡過我呢?記得第一次,你丟下我跟林一淺走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一天遲早要來。
預言死的那幾天裡,我看到你總是鬱鬱寡歡,那天,我等了你一天。直到夜幕降臨,我躲在暗處,看到路燈下你跟林一淺抱在一起,我當時感覺呼吸都快沒有力氣了。我那個時候多想,他是我,想象着是我在抱着你。那天去商場的時候,我看見他把你拉進了換衣間,我的心裡很亂,很痛,可是腳像生根一樣挪不動一步。我大概可以猜出來,你們在裡面做什麼,他可能會揉着你的頭髮,可能會抱着你,可能會吻你。這些,都超越了之前的所有,更深的痛。
病房那天,我聽見你和姚夢的對話,你說你不相信的時候,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開心呢。雖然,我知道你終究是懷疑我的。後來,林一淺推開你的時候,我差點就衝出來了,真的差一點。我忍住了,我希望你能來找我,趴在我懷裡哭。這種想法讓我挪不動步子了,可是,你沒有,我就覺得,自己多可笑。
已經三點了,可是我睡不着,這麼多年了,你知道我一直拿你沒辦法的。
我知道,我究竟有多放不下你。這些天看見你一個人上學放學,背影很孤單。我躲在遠處,看着你就覺得好心痛,真的。可是,你知道嗎?待在你的身邊,我會更難過。
我無數次的想,要是能回到小時候就好了。我們玩過家家的時候,你總是扮新娘,我扮新郎。覺得好幸福,要是我們真的是一對平凡的夫妻,那該多好?
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一句都沒騙你。
你不要找我,我會回來的,只是不知道是多久。
沒我,你會傷心吧?哭了嗎?別哭,我會心疼的。
希望,你能過的開心幸福。
永遠疼你的顧西揚
我順着牆根滑下來,胸口像被千斤的石頭壓碎了一般的疼着。我不知道,這樣的疼,要多少個日月才能消停,仰或是一輩子也停不下來。像河流一樣,蜿蜒奔騰,痛到脣齒慘白,痛到骨肉潰爛。依舊……停不下來。
顧西揚曾說。
遺忘,是我們不可更改的宿命。
2012年,我去了北京。
下大雪的時候,我還是常常想起顧西揚來。他還是會給我寄信,裡面是些隨意而簡短的句子,像是寄給一個遙遠的陌生人。裡面有很多照片,都是他路過的風景。有大片大片的香樟樹,有抱嬰兒的母親,有日出,有海浪……可是,信上從來沒有來信地址。
大學裡,有個追我的男生叫程望,是個體育生。笑起來憨憨的,很單純的模樣。他不如林一淺英俊,不如顧西揚陽光,但是他很愛我,是那種像冬日裡陽光一般和煦的愛。他會在我去圖書館的時候陪着我,安靜的坐在我的旁邊看着我,有時候會睡着。他會在走路的時候,憋紅了一張臉拉過我的手,放進他的褲袋裡。他會在下雨的時候給我撐傘,結果每次都只顧我淋溼了他自己……他的一切,都那麼溫暖,讓我安心。
林一淺,嗯,好久都沒提起過的一個名字。像被人從生命裡抹去一般,留沒留痕跡,只有心清楚。多少個夜心疼的翻來覆去,只有棉被知道。
跟朋友們道了別,我走出校門,程望說要帶我去看電影。紛紛揚揚的大雪,鋪蓋了一層一層的潔白,美的過分。
我擡頭看了看,沒看見林望的身影,可是,遠處一抹黑色的身影,讓我拉不開視線。我看見街道的對面,林一淺站在一大片的白雪裡,突兀的刺眼。他穿了一件黑色及膝的大衣,連衣的帽子兜在肩後,上面又一圈白色的毛,絨絨的看起來很溫暖。他依舊英俊的無可救藥,輪廓越加分明瞭,突出男人的味道。他挺拔的身影靜止的立在哪兒,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孤獨。
我們穿過街道的行人,紛飛的雪,隔着空氣彼此相望。
最後,是他走了過來。
未等到他開口,身後就響起一個聲音,
“落落,你在這兒啊。”我轉頭望去,程望跑過來笑呵呵的看着我,嘴裡呼出大團的霧氣。我衝他笑笑,拍掉他頭上的雪花,動作輕且溫柔。
“咦?這是……”程望注意到了林一淺,看看他,又望着我。
“我是落落的……朋友,剛好來這兒有事,就過來看看她。你好!我叫林一淺。”林一淺衝程望伸出手,臉上的笑淺淺的。
他比以前更成熟了,多了些穩重。
“哦,你好,我是落落的男朋友,程望。”程望笑着握住林一淺的手,鬆開之後,他又抓起的手,捏在手心裡。程望的手很大,幾乎整個把我的手包住。
“那……要不我們改天再看電影好了,你朋友來了,要不你……”
“不用。”我搖着頭打斷了程望的話,然後轉頭看着林一淺說,
“林一淺,你還有事吧?”我記得,我應該有微笑的。
“嗯,就不打擾你們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林一淺淡淡的笑,深深的刻進我的心裡。隨後,他擡手揉了揉我的頭髮,溫柔的說,
“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顧你自己。”說完,他就從我的身邊經過,擦肩的瞬間,我聽到了他的低語,
“要幸福哦。”
我沒有回頭,我也不敢回頭,我怕我看見他孤獨的背影會忍不住跑過去。程望緊了緊拉着我的手,我擡頭看看他,他燦爛的笑快要融化這一地的雪。我笑了笑,用力的回握他的手。
尾聲
落落,我不疼,真的,我看見你幸福的笑臉,我也就覺得幸福了。本來想好不要走的太狼狽,可是我還是很沒出息的哭了。本來想好絕不回頭看,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多看你一眼。哪怕是個朦朧又模糊的背影,哪怕是看見你和別的男人牽手幸福。
你洋洋灑灑的把名字簽在我的生命裡,我怎麼洗都洗不掉,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怎麼才能把你忘記?
預言問我,是不是喜歡你的時候,我甚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然而,那天晚上,預言就離開了。我發誓,我是真的第一個相見的,就是你。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落落啊,你身上有一種讓人能夠感覺到溫暖的力量。是我這個從小沒有家,沒有爸爸媽媽疼的人最,最,最嚮往的東西。我知道,我這輩子註定會着了魔的愛上你,你看,果然。
你安靜的離開,沒有一點聲音,我找你,我發現我始終在找你。我看見你站在雪地裡在等人,我多希望你等的那個人是我,用盡生命的希望着。
我發現,我還是好愛你。我走過那些街道,走過那棟舊別墅,走過高高的圍牆,我落了滿滿當當的回憶。或悲傷,或歡喜。我跑到海邊的時候,趁着沒人就踩進去,大聲的咆哮。喬落落!我愛你。或者是,林一淺,你是白癡!
思念,成羣結隊。
悲傷,成羣結隊。
還有對你的愛,成羣結隊。
最後那句,要幸福哦,是我最真誠的祝福。
———遠愛喬落落的林一淺
青春披着華麗的外衣,墜落的時候,依舊鮮明耀眼。我們在彼此的生命裡兜兜轉轉,最終變成,我們都要離開一些時候。
就像,
預言離開了林一淺。
林一淺離開了姚夢。
我離開了林一淺。
顧西揚離開了我。
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