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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值得信賴

第二十一章 值得信賴

“說吧,給我一個解釋!”李澤風知道她的名字,印象還極其深刻。

一間廢棄配料室的小屋裡,一張破椅子上,坐着一個清簡的男人,一雙墨玉眼的厲芒,加上一句話就刺穿了花季少女的心房。此刻,她恐懼到了極點。

“我……叫於馨蘭……” 於馨蘭低垂着頭,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哆嗦道。她也知道對方是誰:由於自己操作失誤,梭子飛出、差點誤傷的那個新來的大學生。

李澤風不耐煩道:“你叫什麼不重要,揀重要的說。”

於馨蘭略擡頭,恐懼感消退了些,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趕緊將頭低下,很懼怕他的眼光。哆哆嗦嗦地說道:“我爸……原是廠子的工人,病退後,我哥哥……接了班,可他不上進,還迷上了賭博,後來被開除了,我爸又求……爺爺告奶奶的,把我送了進來。”

李澤風陰沉着臉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父親,廠子大門的光榮榜上還有你父親的照片呢。爸爸當勞模,女兒蹲班房,你就是這樣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的?”

於馨蘭頭垂得更低,忙不迭地道:“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澤風淡淡道。“繼續說你的事!沒功夫和你這種人扯閒篇。”

於馨蘭再次瞥了他一眼,恐懼感又消退了一些,抽泣着道:“我爸兩年前得了重病,需要做手術,從廠子裡預支了些錢,沒想到我那哥哥竟然把錢偷出來去賭博,最後輸得精光,沒臉再回家,現在一直下落不明。我找了廠裡幾次,前面的錢沒有報銷,廠子裡不肯再拿出錢來。於是,我就想盡快把錢湊齊,給爸治病,他的病不能再拖了!”

李澤風面帶寒霜,眉峰間凜然間透出一股煞氣,問道:“是實話嗎?”

於馨蘭感覺到寒意襲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擡頭卻不敢看他,鄭重道:“要有半句假話,我不得好死。”

李澤風心中嘆了口氣,還好!於是平靜道:“好,暫且信你一次。其心可憫,其行可銖!其實,你做什麼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只是覺得做人,要做個善良的、公義的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好好想想吧,自己今後要做個什麼樣的人。你走吧。”

“謝謝你那天救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恐懼感解除了,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不是那種人,是個好人!於馨蘭深深地鞠躬,並沒有離開,模糊的雙眼期盼地看着他,任眼淚掉落在地,倔強道。

“不必!你好自爲之吧,想辦法把東西退還回去。要走的路還很長,別再走偏!”李澤風語氣放緩了,心頭感到深深的無奈,正可謂是人窮志短。

於馨蘭答應着,同時心有不甘,他身上散發的一種莫名氣質深深吸引着她,“不知道你叫什麼,那我只能喊你哥了!”於馨蘭下定了決心,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好啊,你確認?”李澤風突然反問道,墨玉眼熠熠閃亮。

“確認!哥!哥!”於馨蘭當即點了下頭,然後搗蒜般地點頭,心底忽然隱隱升起陣陣恐懼。

“那好,我這哥也不能讓你白叫啊,怎麼也得給你點見面禮吧!”已經起身的李澤風,黑着臉,墨玉眼精光暴射,緩步來到了她身前,擡起手給了於馨香一記響亮的耳光,隨後緩緩道:“我叫李澤風!記住了吧?”

不祥的預感應驗了,這是她活到現在唯一的一次被打!於馨蘭倒在地上,捂着臉,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低着頭抽泣着,再也不敢看他。

這一幕,剛好被趕來的譚玉和韓曦雲看在眼裡,倆人驚詫得同時失聲。韓曦雲衝了上去,指着李澤風的鼻子,大聲質問:“你幹嗎打人,你還是個男人嗎,連小姑娘你都下得去手。”

李澤風不想解釋,也沒法解釋,只好繞開韓曦雲,避過譚玉,抽身而去。譚玉清楚:就他,會欺負弱小的人?一定事出有因!於是,就想拉住他,卻沒有拉住,又急切地喊道:“你站住!李澤風。”

他沒有回頭,毅然地離去。

更讓二人詫異的是:他還沒走遠,身旁的少女已經瞬間站起身、擡起頭,眼裡雖是滿含淚水,但殷切向往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離去的身影,居然沒有半分怨恨之意。譚玉在心中,點點頭。而韓曦雲徹底地困惑了!

這一兩天,整個廠區都被一種詭異的氛圍所籠罩,最熱鬧的莫過於保衛科,最忙碌的當屬行政科的醫務室,人多擁擠、爭吵謾罵,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更有撒潑打諢者,指桑罵槐的也不在少數。爭吵漸漸演變成互揭老底兒,誰誰老牛吃嫩草了,誰和誰搞破鞋了,誰家姐夫勾搭小姨子,看熱鬧的更是滿眼放光,聽得如醉如癡,太難得了!好似自古就有的,國人對殺人越貨的關注完全抵不過對他人男女關係問題上的探究。

有熱鬧的,就有冷清的,織布分廠大部分織機都歇工了,染布分廠的四臺大型軋染機,只有一臺在運轉。上班時間,大部分人都東遊西逛,或是三五成羣神侃聊天。此情此景,有人無所謂,有人卻心急如焚。

第二天中午,李澤風早早來到食堂,排在隊尾,這兩天總是處於神不守舍的狀態,自己的做法到底對不對呢,再沒有明見前,他誰都不想見!再有,那雙鎖緊自己的眼睛,始終如附骨之蛆,無解!

忽然,耳畔傳來幾聲低語,“哥……哥。”柔弱的聲音令人憐惜。李澤風有些詫異亦有些忐忑,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愧疚感陡然而生,於馨蘭的左半張臉還有些浮腫。儘管他出手有分寸,三日內浮腫定會消失,但還是難以抵擋來自心底發出的自責聲音。

李澤風平復心神,淡淡道:“有事嗎?”於馨香對他的畏懼感,雖然已經散去很多,卻依然蚊聲道:“我已經幫你打好飯了,哥,快去吃吧!”

“不必了!”李澤風依然淡淡道,心中也有了計較,很多事情也許是命中註定的。

“我求你了!哥。”於馨蘭帶着哭音肯求着。

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盯着李澤風,他只好放緩腳步跟着於馨蘭來到餐桌旁。隨手掏出五塊錢,放在餐桌上,把他打的飯倒進自己飯盒,開始悶頭吃飯,沒有正眼看她,先抻着她,看看再說。

於馨蘭注視着他,內心被他那種輕蔑、憎惡的態度深深刺痛,故作平靜道:“哥,你幫了我,我深表感謝。不管你怎麼看我,那件事我不會再做了。”說完,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轉身慢慢地走,心中期待着、盼望着。

“回來!讓你走了嗎。”李澤風心道:這丫頭還算不錯,就帶在身邊好好調教吧。

那句不甚友好的聲音,仿若仙音,他在叫自己!真的在叫自己。於馨蘭回頭時,已是愁雲散盡,他終於願意和自己說話了!那一瞬間,她看到了重生的希望,喜悅之情已是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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