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說了什麼？還是他發現了什麼？”回家的路上，冬生一直在咬着牙思考。
我環顧四周，確認沒有熊先生的蹤影：“我跟他見面的那天我根本不知道你帶童童去了海邊，從那之後我也沒見到胖虎了。”
“那是我暴露了什麼嗎？我帶走童童的時候四周明明沒有人，”他眼珠子飛快轉動,“她的輪椅被我藏在天橋下了，就是那個廢棄的斷橋，我要去看看還在不在那裡。”
我們從地鐵站出去，繞過公園，走上通往海邊木屋的路上，那裡有一條小河，連接着大海，廢棄的小橋已經長滿了苔蘚，是連流浪漢都不願意待的陰暗潮溼的地方。
拉開已經被雨打溼的紙箱，已經不再嶄新的輪椅赫然出現在眼前。
冬生又將紙殼蓋了回去，當我們爬上公路，他才脫下手套扔進垃圾桶。
“不，他應該不知道纔對，這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青苔都長得滿滿的。”他跟在我後面，一邊走一邊嘟囔，見我不吭聲，提高分貝道，“你看到了嗎？他彈鋼琴的樣子，這跟他以前也太不一樣了吧！”
我沒回頭，依舊往前走：“他發現跟他鋼琴突然彈得好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當然，取決於看他是故意想把我嚇到還是不是故意的，”冬生一把拉住我，他平時溫順微笑的樣子此刻完全消失，而是惡狠狠地、沒有一點感情地看着我，“你說，這世界上不會有鬼吧？”
我從小就很害怕神神鬼鬼，聽到這話的下一秒便倒吸一口冷氣，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你別胡說！”我更用力地握緊他，扯着他往家的方向跑。
殺了那麼多老鼠那麼多魚的冬生第一次害怕了，他變得沒辦法入睡，在大半夜會突然將我叫醒。
可我不能撐那麼久，我還得去上學，在第二天時能夠看到冬生明顯的黑眼圈。
他只得把寶貝盒子拿出來，躺在牀上，身上鋪滿了洗乾淨的動物的肋骨。
而我不喜歡這些骨骼，拒絕他往我牀上拿。
他想要生氣，繼而平靜下來，原本聳起的肩膀也泄氣降下去。
冬生親吻了我的額頭：“晚安，姐姐。”
他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
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入睡，爲此冬生的狀況開始變差，他看到穿着女裝彈得一手好鋼琴的胖虎就害怕，他的笑容變少，甚至有些易怒。
可我認爲胖虎並不是要故意嚇他，胖虎只是會彈了鋼琴，穿上了童童的衣服，好像記憶停留在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胖虎不能稱之爲危險，能稱之爲危險的是熊先生。
因爲手被扎傷的藉口，我有了更多跟老師請假的理由。
下午第一節課開始，我請假出了校門，繞到小診所對面的便利店裡，要了個飯糰啃着。
我終於確定那個有着死魚眼駭人面貌的熊先生，總是站在診所藥臺的後面，支起讓人看到就瘮得慌的笑容迎接抱着寵物來來去去的客人。
從小我就被教育不要「以貌取人」，可醜陋的熊先生，看到他的臉，我嘴裡的飯糰都變得索然無味，甚至有點想吐。
既然找到他了，那我要怎麼告訴念警官呢？這個得讓冬生去說才更好吧。
我思索着，突然瞥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店門口。
冬生踮起腳看了一眼，推開了玻璃門。
！！？？？
我跳下凳子就往外跑，因爲太着急差點被絆倒摔在地上。
冬生，冬生真的瘋了嗎？
我撞開門，門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看見熊先生因爲興奮而漲紅的臉，像只紅色的蛤蟆。
冬生掛着黑眼圈，沒有休息好讓他眼皮泛出青紫，臉色蒼白，有一種病態的味道。
“哦，姐姐你怎麼纔來？”冬生笑起來。
怎麼纔來？你有跟我說你要來嗎？
我連忙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站到冬生背後。
“你好呀。”冬生對上熊先生的臉。
“你好……”熊先生的呼吸急促沉重，盯着冬生一秒都不移開視線，“請問，請問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我好害怕他的呼吸打在我身上，往後拉了一把冬生，剛吃進去的飯糰在胃裡翻滾。
冬生也盯着熊先生：“媽媽想讓我們來買一隻小狗。”
“現在我們店裡沒有小狗哦，”熊先生因爲激動而語調顫抖，“如果你想買的話，可以，去我家哦，我家裡開着狗舍，什麼品種的，都有。”
我再也無法忍受他注視冬生的目光，這讓我極度不適，我拉起冬生的手，拖着他往外走。
冬生從不會拒絕我。他不小心絆了一下，讓熊先生着急到差點從櫃檯後衝出來。
“請小心一點！別摔倒了！”熊先生說。
冬生揮手道別：“好的，我們改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