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傳旨公公一出宮門,京城裡不管是世家大族,或者寒門高官,亦或是平民百姓,無一不是在巴望着,看太子妃的位置到底是花落誰家。
無怪大家這麼巴望着,實在是太子殿下年過十八,卻孑然一身,對女色從不在意,仿若一株高嶺之花。
可是他卻又文韜武略,風度翩翩,惹的上京的小姑娘們對他又愛又怕,卻也前仆後繼的在家裡哭着鬧着,要嫁到東宮,爲妾也在所不惜。
要知道當今聖上子嗣艱難,年過四十不惑纔有了這個嫡子,皇位是幾乎沒有任何懸念會傳到太子手上。嫁進東宮,等於就有了無上的權利和榮耀。
一個上午過去,所有人都知道了四道旨意的去處。
太子太傅嫡長孫女楊青妍爲太子妃。
昌平侯嫡孫女宋沁爲太子良娣。
禮部侍郎嫡長女李安然爲太子良媛。
文安伯二房嫡次女顧珊寶爲太子承徽。
不過因太子妃祖母剛去世半年,還要守半年孝,所以婚期延後到十月。而太子良娣和良媛皆定於明年三月和五月,只有太子承徽,一個月後先接入東宮。
不得不說的居然是昌平侯府,明明是太子的舅家,居然只得了個太子良娣的位分。
據聞皇后還在世之時,就時常接了宋沁進宮常住,幾乎與太子殿下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在外行走之時也是隱隱以東宮之主的姿態。這下旨意一出,昌平候府可以說是被人看盡了笑話。
而太子妃並沒有參加賞花會,且在家中爲其祖母守孝,依舊被指婚於太子,可見宮裡對她的看重和認可。
至於良媛和承徽,因極少出門走動,大家對這這兩位並不是特別熟悉,反而議論極少。
不管京城各大家族是怎樣的反應,百姓們卻是津津樂道許久,街頭巷尾都在談論着太子的婚事,久久不息。
而接到賜婚聖旨的各府,卻是反應不一。
楊府
作爲太子太傅的府邸,乃是當今聖上欽賜,裡面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每隔不遠就有一道石雕拱門,每過一門,就見一處不一樣的景緻。
被欽定太子妃的楊青妍此刻正在後花園的池邊餵魚,既然能被欽定爲太子妃,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芙蓉玉面,雙目生輝,眉宇間帶着尋常女子所沒有的英氣,更是爲她增添了不少明媚大氣。
“小姐”她的丫鬟走近,壓低聲音道:“已經都打聽清楚了,那宋沁是太子良娣,太子良媛是禮部侍郎的嫡長女周安然,承徽是文安伯府的顧珊寶”
楊青妍揚手又撒了一把魚食,問道“可有誰會先入府中伺候殿下?”
“是顧承徽。”
“顧承徽,微分最低,卻也最先入住東宮”楊青妍轉身把魚食盒子遞給丫鬟,不辨喜怒的應了一句。
“小姐,那顧承徽放在尋常宗世家裡,也不過就是一賤妾,您大可不必傷懷”丫鬟急忙勸道,自家小姐一直心繫太子殿下,得知旁人先近殿下的身,自然是不高興的。
“行了,我都知道,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而已。”她心悅太子,一直都作好了嫁給他的準備,奈何祖母突然間去世,讓本該提前的婚期延後。
不然,她哪兒會允許旁人先她一步近了殿下的身。
“不過,小姐,您和殿下的婚禮都是半年後了,萬一期間這顧承徽懷上身孕了怎麼辦?”丫鬟擔憂的道,母憑子貴可向來是宮中的生存之道啊。
楊青妍反而笑了,拂了拂腰間垂掛的環佩,說道“殿下最是重視禮儀規矩,絕不會在嫡子未出生的情況下允許她懷上庶子的。”就算顧承徽僥倖有孕,她也有的是辦法讓她生不下來。
“你叫奶孃去打聽一下,這周良媛和顧承徽的一些事情,有備無患”楊青妍最後吩咐了一句,扶着丫鬟的手,沿着池邊的小路向後院走去。
昌平侯府
“嘩啦”緊閉的房間裡傳來一陣陣瓷器摔碎的聲音。
丫鬟婆子們在門外跪了一排,俱是低着頭大氣不敢出,生怕主子的怒火會殃及到自己身上。
“小姐生氣,你們就只會跪在門外,我養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有什麼用”剛剛趕過來的世子夫人怒道。說完,也不管跪了一地的人,徑自轉身推門而入,身後跟着的下人極有眼色的留在了門外。
“我的兒,可不能這樣生氣,小心傷了身子”世子夫人上前一步拿下女兒手裡的青玉細瓷花瓶,小心的安撫道。
看見是自家孃親,宋沁也順勢就放了手,卻是紅着眼眶質問道:“孃親,你不是說過,皇后娘娘屬意女兒當太子妃嗎?現在卻只是良娣。”
世子夫人拿出帕子,溫柔的給女兒擦了擦臉,道:“沁兒,皇后娘娘畢竟去世多年,當年也不過是和娘口頭上一說罷了。你要知道,現在後宮裡做主的,卻是徐貴妃了。”
“可是,憑什麼我身份比那楊青妍尊貴,長相也要比楊青妍漂亮,卻要屈居她之下,貴妃娘娘難道是眼瞎嗎?”宋沁口不擇言道,“這下好了,所有人都以爲太子妃是我,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裡嘲笑我呢”
世子夫人只覺得胸腔裡騰的躥起了一把火,忍了忍才急眼令色的道“慎言,貴妃娘娘豈是你可以非議的。”
看到孃親黑了臉,宋沁不敢再亂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傷心的哭了起來。
“沁兒,孃親以前就教過你要低調行事,可你偏偏行事張揚,怕是也因爲此,才惹得皇上和貴妃的不喜。”
宋沁這才慌了,但是卻強撐着犟嘴“就算皇上貴妃不喜又如何,我從小和表哥一起長大,他總會護着我的”
“傻女兒,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太子殿下越長大,和咱們家是越發的疏遠了,如果真的是護着你,選太子妃的時候就會爲你爭辯一兩句了,可是看來,他並沒有。”
“那孃親,我該怎麼辦”這下是徹底的慌了神。
世子夫人扶着女兒來到一旁的梳妝檯邊坐下,再次溫柔的拭去女兒的淚水,道“怕什麼,孃親總會爲你籌謀的。”
...
相較於其餘兩府不小的動靜,周侍郎府上可以說是一片冷清了,周安然的性子原本就非常的安靜,只是平靜的接了旨後就回了房間。
文安伯府
自從送走傳旨太監之後,二房的主子們都呆愣愣的佇立在原地,表情是一致的震驚和迷茫。
直到文安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用手輕拍着弟弟的肩膀道喜:“恭喜二弟,寶兒現在是太子承徽了....啊...”
話還未說完,臉上已經被反應過來的顧二爺狠狠的招呼了一拳,打的他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被撲倒在地,又被揍了幾個拳頭。
圍觀的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欲要拉架,更有機靈的下人跑到前面關上了大門。
這前腳三姑娘剛被封太子承徽,後腳二爺就開始揍人,這要是傳了出去,文安伯府也算是走到了盡頭了。
顧二爺紅着眼眶,不管不顧的往自家大哥身上招呼着,痛恨的道“我道大嫂爲何要帶了寶兒去參加賞花會,原來是在這裡等着我們呢,你好狠的心腸,這可是你的嫡親侄女...”
也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兒。
文安伯被揍的毫無還手之力,卻也儘可能的躲着迎面而來的拳頭。聽到弟弟的話,急急解釋道:“二弟你聽我說...嘶...如果安兒沒有出嫁,我肯定不會讓寶兒進宮...”
“閉嘴,我不想聽你的廢話..”
“二爺,二爺手下留情啊”
“二太太,您快勸勸二爺啊”
“二叔,二叔請放過父親啊”
衆人七嘴八舌的,口裡勸着求着上前拉扯着盛怒中的二爺。
文安伯夫人林氏冷眼看着這荒唐的一切,當初伯爺讓她瞞着二房帶了寶兒進宮,她是一萬個的不願意,就是因爲怕了顧二的脾氣。後來還是被逼着將人帶到了宮裡。
這事情是他們大房做的不厚道,顧二生氣也是人之常理。
可是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起這麼大的衝突,傳了出去,文安伯府還要不要在京城立足了。
“你們都讓開,讓二爺打個盡興..”林氏不高不低的聲音響起,卻瞬間讓拉扯作一團的衆人散開了去,可見她在文安伯府說話的分量。
她蓮步上前,走得穩穩當當,就連身上的衣角都紋絲不動,繼續道:“不過此處卻是不適合在繼續打下去了,要不你們兄弟兩去祠堂吧,去顧家的祖宗牌位面前打,去告訴顧家先祖,他們的兒孫現在就是這樣的德行,也告訴先祖,文安伯府很快就會消失在京城。”
顧二爺握緊的拳頭卻是怎麼也打不下去了,他如何不知道自家大哥肩上的壓力,可是,這卻是要自己的掌上明珠去緩解啊。
他緩緩收手,順勢就坐到了地上。
丫鬟小廝們及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偌大的前廳就只剩下兩房的主子了。
“二弟,自從我們家與昌平侯府結怨後,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昌平侯府咄咄逼人,不把咱們趕出上京誓不罷休,你大哥不得不另尋他路。”林氏親自上前扶起了顧二爺道。
文安伯也在小兒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隨意的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袍,沒有理會失魂落魄的弟弟,反而來到侄女顧珊寶和顧二太太王氏的面前,雙手作揖深深的鞠躬:“弟妹,寶兒,是我對不起你們..”
話未說完,已經被有些驚慌失措的顧珊寶扶了起來,顧珊寶雙眼冒着水汽,有些無措的道:“大伯...”
她生的十分美貌,一雙眼睛尤爲矚目,烏黑明亮,像是一對散發着光芒的黑寶石一般。
文安伯就勢握着侄女的手,眼眶也溼潤了,這是他的親侄女,打小就古靈精怪,每次闖禍後就會躲到他的院子,嘴裡喊着:“大伯最好了”。
可是現在,他卻親手將她推到了那深宮後院,嬌憨單純的她可能應對?
不是沒有後悔的,可是“寶兒,大伯沒有辦法,你祖父祖母和大哥爲了文安伯府的爵位,已經去了。大伯不能讓他們用生命換來的爵位在我手裡丟掉..”
說完,淚水已經是奪眶而出,緩緩轉身往大廳外走去,那高大的背影此刻看上去卻顯得非常的單薄,帶着深深的無力。
顧珊寶精緻絕倫的臉上也是淚流滿面,秋水般的眸子仿若是水洗一般清澈透亮,她想到了疼愛她的祖父和愛作弄她的大哥,想到才三十多歲就有了白髮的伯父伯母,眼裡慢慢的堅定起來。
“大伯,寶兒不怪你,寶兒其實也是願意的”
文安伯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只是淚水卻更加模糊了眼眶,嘴角卻微微的有些上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