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豪聽這森冷的聲音,背脊發涼,冒着冷汗,臉上既有愧疚又有驚慌:“這位公子,二王爺出了事本官也很悲痛,但當務之急是找出兇手,爲王爺報仇,本官已經派人去調查此事了,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出結果了……”
面具只露出一雙厲眸在外,銀面泛着寒意,雙眸盡是陰鷙,彷彿要將朱豪千刀萬剮送去陪葬聽朱豪將話說完,沉聲道:“王爺在你府中出了事,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你,還有什麼可查的?”
朱豪縮了縮肩膀,汗涔涔的後退半步:“王爺在寒舍出了事,任誰第一個想到的人都是本官,就算本官與王爺有過節,也斷不可能在自己家中動手,那不是告訴別人自己就是兇手嗎?何況我與王爺還無冤無仇,就更不可能傷害王爺了,公子你冷靜想想是不是這裡理?”
這話說的又急又快,生怕被打斷似的。
面具剛要上前,裴無忌上前將人攔下:“秦公子,冷靜一下。”
豈料面具回身甩開他的胳膊,目眥盡裂,聲音近乎咆哮:“冷靜?那裡面中毒的人是池靖卿,他那麼強大的人竟然被人毒成那副樣子,你讓我怎麼冷靜?小王爺你一個事不關己的外人,你當然能冷靜下來了!”
裴無忌皺了眉,也不反駁他這話,只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空氣凝結了,暴躁的因子逐漸被凝固住,面具體內的躁動逐漸安靜下來,周身散發的戾氣卻半分不減,看向朱豪:“無論是不是你下的毒手,王爺在你府裡出了事,我都不可能放過你,你好自爲之。”
說罷,拂袖離開,也未去看裴無忌。後者並沒有去看他離開的背影,而看向朱豪,見後者明顯一驚,收回視線,跟上面具。
面具走到後院,將暗衛首領叫出來,緊繃着臉:“去仔細調查王爺昨日的晚膳是什麼人做的,盤問清楚了,另外派人跟蹤朱豪,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王爺不可能輕易被害,這其中必定有什麼我們不知的事情。”
暗衛首領下去執行,面具待人走遠,一拳朝牆面砸去,剛伸出手便被人制服,心頭爬上戒備,條件反射朝身側的人發起攻擊,但剛出招,另一隻手也被人制服。
眼底掠過殺意,偏頭看去,心中微怔,皺着眉語氣不耐且不善:“放開。”
裴無忌鬆開他的手,道:“秦公子,你自亂陣腳了。”語氣是少有的正經。見他想都不想便要反駁,嘖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跟在池靖卿身邊多少年了,怎麼半點他的穩重都沒有學來,換了是他,他會像你這般失控?”
面具一怔,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也無需反駁,若是池靖卿,斷然不會這般。
裴無忌見他聽了進去,緩緩道:“你即清楚池靖卿他運籌帷幄多年,便應想到他心細如髮,豈會輕易被人下毒,豈會讓自己這麼悄無聲息的就死了,這你想過沒有?”
池靖卿何等強大的人,豈會允許自己死於他人之手。
面具不由驚愕,又皺着眉看向他:“你這話是何意,王爺……”
裴無忌忽地邪肆一笑,“你不是說過池靖卿有主角光環,小王雖不知是何,但你既相信他不會死,爲何現在卻又如此堅信他真的死去了。”
面具一時語塞,但聽他的聲音再次響起:“秦公子聽懂了小王的意思便好,事情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若心有疑惑,便去看看池靖卿,‘死人’也會說話。”
倘若池靖卿真的輕易便死,那早在不知多少年前他便死透了。
面具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連猶豫都不曾猶豫,便相信池靖卿死亡的消息是真,甚至連裴無忌都不如,真是太過失職了。
裴無忌拍了拍他的肩膀,琉璃眸子深邃起來:“秦公子你是當局者迷,畢竟那是你視爲珍貴之人。”儘管以漫不經心掩飾,仍掩不住語氣中那淡淡的寂寥。
面具心中所想皆是池靖卿,即便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異樣,也沒有去留意,淡淡道:“我去看看王爺。”
裴無忌看着人走遠,面色忽的冷下來,身影一閃,隱匿於屋檐之上偷聽的黑衣人還未反應過來人怎麼忽然不見了,便覺被人拎了起來,心中一驚,下意識蠕動嘴巴。
“咔嚓”黑衣人的下顎骨被人硬生生錯了位,卻半聲不吭的瞪着裴無忌,後者琉璃眸泛着寒意,卻又笑容燦爛,脣角邪肆的微勾着,漫不經心道:“反應是快,就是動作太慢了些。”
黑衣人面色驚恐,全然放棄了反抗:“喔認得哩……”他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且每次發音都帶動着被扭錯了的顎骨。
裴無忌沒有耐心辨別他的話,身後捏了捏他的後頸,人便失去了意識。
朱府上下皆在恐慌之中,王爺在他們府中出了事情,不管是誰都脫不了干係,但就在這下人擔驚受怕之時,他們的主心骨不見了。
朱豪從地下通道出了朱府,打扮平常,低着頭進了一間茶樓。進了茶樓,掌櫃的迎上前來,衝他微微點頭,又將人請到了樓上。
最右側一雅間,門口兩名長相過分硬朗的守衛,見他前來,一人開了門。朱豪做賊心虛似的朝身後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挺直了腰身,進了雅間。
一扇黃花梨木的屏風將雅間分成兩部分,外間擺着一副棋盤,其上黑白棋子交錯,局勢兇險萬分。
他沒有心情去往深了研究,迫不及待的繞過屏風,但見一身着紅衣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的茶還冒着淡淡的煙霧,似乎早有預料他會這個時辰到。
朱豪走到茶桌邊,道:“二王子殿下,我來晚了。”
澹臺月明把玩着精緻的茶杯,道:“朱大人坐。”
沙啞的嗓音並沒有滄桑之感,反而多了一分柔和,只讓人覺得嗓音性感。
朱豪與他本便是合作的關係,現下也不與他客氣,在他對面坐下,道:“二王子,池靖卿毒發身亡,我們也就無需再顧及什麼了,一切照舊。”
幹倒了十萬大軍都奈何不了的人,他的驕傲都寫在了臉上。
澹臺月明但笑不語,笑得朱豪心底發毛,暗道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喜歡莫名其妙的笑。表面上卻半點沒有表現,只問道:“二王子,莫非您覺得此事有蹊蹺?”
否則莫名其妙的笑什麼?
澹臺月明抿了口茶,微閉上眼,再次睜開,眼眸深邃幾分:“朱大人用了良計不假,可你也莫要忘了,連我那皇兄都沒能傷到他分毫,他怎會這麼輕易就死了?”
旁觀人皆看得出有蹊蹺,那些局內的人一個個皆糊塗了起來。
面具毫不猶豫相信是因失控,朱豪卻是太過自信了。
朱豪一愣,想也沒有想便搖着頭:“您是說他沒有死?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那藥量足夠毒死十頭牛,池靖卿再強悍也是個普通人,不可能對那藥免疫。我是看着他喝下去的,他的屬下今早還憤怒的要殺了我,那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池靖卿當時的確是喝了那藥,這絕對假不了。
澹臺月明看了他半響,點點頭:“若無朱大人所說,便再好不過了,”話鋒一轉,“上一批鐵的質量出了些問題,朱大人莫不是覺得漠北現下不如從前了,所以連辦事都不上心了?”
朱豪再次愣住:“鐵出了問題?”眉心一擰,“二王子,貨都是我監督着的,不可能出問題,會不會是檢查的時候出了差錯?”向漠北出售的鐵他皆挑了又挑,生怕挑剔的王室人不滿,哪敢鬆懈,所以是斷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的。
澹臺月華臉上笑意褪去,不答反問:“朱大人以爲本王子有意找你的麻煩?”
“二王子自然不會找我的麻煩,只是……”朱豪雖懼怕他的身份,卻也堅定自己的立場,“只是貨運輸之前的確沒有問題,倘若到了漠北纔出現了問題,會不會有人在路上動了手腳。”
他們交貨的方式向來都是由他的人送出邊境,再由漠北的人接回去,若在路上出了差錯,他們各有一半的責任,澹臺月明也無法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
路上?澹臺月明稍作思量,道:“此事本王子自會調查,池靖卿那邊多加防範,不可大意,總跟在那個戴面具的男人身邊的男人似乎是明召皇室的人,明召先前得了勢,此次找上池靖卿怕是不簡單,更要小心對待。
朱豪心中驚愕:“明召皇室的人?”怎麼好端端的還將明召牽扯進來了?他忽地想起迎接池靖卿時,那笑得放肆的男人,難怪無人敢阻攔他,原是明召皇室的人。
澹臺月明沉吟着,語氣已然是篤定:“偶然見過一面,應該錯不了。”
倘若池靖卿沒有死,手握大軍,又有明召支持,登基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他一旦登基,定會肅清朝政,從上往下清除官員,換上自己人,自己的位子很可能不保,沒有了身份做掩護,走私的生意更是做不了多久。
也便是說只要池靖卿登基,自己離落魄那日便不遠了。
思及此,朱豪眼中掠過狠厲,池靖卿果然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