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本烏雲彌補,陣陣疾風,呼嘯而過,竟將月色展露了出來。
藉着月色,可見馬車漸行漸遠,與馬車相反的方向,趙子威右手覆在劍上,四下掃着,未見到人影,冷着聲音道:“閣下爲何不敢現身?”
半響,仍未有人迴應,他皺着眉,星眸一片厲色。面具不會衝動到在這種人手緊缺的時候將他騙在這裡,便是說那人仍隱藏在暗處,只是不肯出聲罷了。
想通這一點,趙子威拔出長劍,冰冷的長劍反射着清冷的月光,使得長劍更是寒意逼人。
他上前了兩步,面露譏諷:“閣下要追的人已經遠去,再藏着也無趣了,不防我們過過招,若你贏了,便放你離開這裡。”從氣息上來看,難辨男女,只一點,便知對方功夫不弱。
話音剛落,便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在這寂靜的夜晚猶如冷冽的月光。
那人邊從暗處走出來,便道:“趙公子怎的知道本小姐要找的人不是你?”尾聲淺帶戲謔。
趙子威看清來人,收了手中的長劍,皺着眉,略帶不耐,語氣透着質疑:“裴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未將自己的行蹤告訴外人,池靖卿更不會泄露半分,裴無憂出現在這裡,只可說明一點,她跟蹤他。
裴無憂應了一聲,頂風而上:“仙山太過危險,若你死在了那裡,我找誰去討要銀子。”邊說着,邊緩緩走進。
豈料還未走到他身邊,只聽一陣劍風響在耳畔條件反射的拔出佩劍,與之相撞。
“哐”的一聲,兩隻劍迅速相撞,又迅速分離。趙子威使了五成功力,且又快又狠,全然是猛然一擊。
裴無憂慌亂中拔劍,卻仍可與他打了個平手,足以見得,她功力不差。
趙子威提着劍,星眸泛着殺意,質問出聲:“裴姑娘,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行人趕着馬車,在閔府後門停下。面具跳下馬車,上前扣門,門響了三聲,從裡面拉開。
一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露出個腦袋,打量了面具一眼,問道:“這位公子,你是……”話還未說完,面具大步上前,一把將人推開。
他敞着門,待池靖卿抱着沈素期進來以後,纔將馬車趕了進去。
管家看着這一幕發生,來不及阻止,待反應過來,人已經朝着院子大步走去,當下纔想起喊人,大聲道:“來人啊,快來人,閔府進強盜了……”尾聲發抖,還未說完,一柄彎刀架到了脖子上。
面具握着彎刀,銀面之下,面帶不耐:“去找閔瑞文,將人帶到柳意軒,快點!”手腕一抖,彎刀泛着殺氣。
這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強盜,管家哪敢猶豫,當下朝主院跑去。
池靖卿將人放到了柳意軒臥室的牀榻之上,不多時,閔瑞文便大步走了進來,看模樣,便知是被管家吵醒的。
面色隱隱透着不耐,掃了池靖卿一眼,當下怔住,一時竟忘了行禮,語氣透着一股狐疑,試探的問道:“二王爺?”
方纔管家說了兩個男人一人戴着面具,他便想到了是何人,現下確信,仍是略微驚愕,二王爺怎會來他的住處,又怎會直奔柳意軒,莫不是不知沈素期入宮一事?
池靖卿來不及解釋,將人拉到了牀榻邊,閔瑞文朝牀榻上掃了一眼,目光猛然頓住,心頭驟然收緊,大步上前:“這是怎麼回事?萋萋怎麼了?”
只要長了眼睛的,便知沈素期現下情況並不樂觀,甚至有些棘手,否則池靖卿也不會將人帶到了這裡。
池靖卿聽了那一聲萋萋,眉頭一皺,卻也來不及多想,當下道:“昏迷不醒,具體如何了還不知,”頓了頓,“皇上封鎖了京城,醫館去不得,只能在你這裡醫治。”雖是佔了別人家,氣勢上卻無半分懇求。
若他想要,閔府皆要讓位,更何況一個柳意軒。
饒是閔瑞文,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頭一凜:“你們這是……從皇宮中將人搶了出來?”聲音盡是震驚與不可思議。
竟想到從守衛森嚴固若金湯的皇宮搶人,二王爺這是瘋了?
池靖卿確實是瘋了,面具暗道了一聲,便退出了房間。
池靖卿掃了一眼他的背影,顧不上太多,看向閔瑞文:“閔公子,素素情況很不樂觀,我們的事情容後再論,你可認得什麼大夫,素素需要醫治。”說這話時,眉頭緊鎖,緊張皆寫在了臉上。
閔瑞文雖緊張,卻尚存理智,對上他的目光:“二王爺何以認爲,我會幫你?”聲音亦平靜了下來。
私藏秀女可是死罪,他爲何要爲了一個相識不久的人,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只見池靖卿眼眸微眯,殺氣乍現,竟冷笑了一聲:“倘若閔公子不按本王說的做,本王不介意爲素素找些人來陪葬。”低沉的聲音掛着冰霜,周身一股肅殺之氣。
閔瑞文微怔,怒極反笑。原以爲他會說些爲了我們共同的敵人,爲了沈素期,卻未想到他竟如此直接得將本意道了出來。
難道不怕自己陽奉陰違,將官兵引進來?不怕動些手腳,將他與外面那個男人害死?
這個男人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爲自己會被他吃的死死的。
但事實上,確實如他所願。閔瑞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去吩咐管家,尋些大夫過來。
豈料他的話還未說完,只聽門口傳來一陣躁動,轉瞬便見一江湖俠客打扮的男子,一手拎着一人,身後一女子,跟着不下十人進來。
寬敞的臥室頓時狹窄起來。
趙子威將人放下,那兩人忙後退了三步,與他拉開了距離。他掃向閔瑞文,一作揖,沉聲道:“閔公子,打擾了。”
這話毫無誠意,話音未落,便見他朝牀榻走去,並拉過一名大夫模樣的人。
池靖卿掃了一眼涌進來的十幾人,略微點頭,看向趙子威,目光復雜,卻也來不及多想,道:“這些人可是大夫?快些爲素素檢查身體。”
見大夫進來,池靖卿略微鬆了一口氣,原以爲深夜尋不到大夫,豈料趙子威竟帶了這麼多人大夫進來。
趙子威拎小雞似的將大夫扔到了牀邊,冷聲道:“若檢查不出什麼,你也別活了。”周身盡是戾氣。
大夫經歷了先前的事情,現下豈敢怠慢了,連忙上前,拿出隨身攜帶的絲帕,搭在沈素期手腕上。
裴無憂環視着房間衆人,最終目光落在沈素期身上,剛看了一眼,還未看清沈素期的長相,便覺一道刀子般的目光,彷彿要將自己刺穿。
一偏頭,便見池靖卿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當下也不慌張,作了一揖:“二王爺不必緊張,我無惡意,不過幫趙公子將抓來的大夫送來罷了。”語氣透着股灑脫。
面對池靖卿殺人般的目光,仍無半點懼色。
池靖卿眼底掠過一絲異樣,收回目光,看向趙子威,似在詢問着這姑娘是什麼來頭。
只是趙子威一門心思撲在了沈素期身上,雙眼好似長在了她身上,根本未留意到池靖卿的目光。
閔瑞文被晾在了一旁,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人,心中理着今晚發生的事情。
來不及多想,只見第一個大夫收回了手,跪在地上,面色難堪,道:“閔公子,請恕小人醫術不精,診斷不出這位姑娘爲何昏迷……”這屋子中他只認得閔瑞文一人,便只可與其稟報。
趙子威眉頭一皺,將人拎走,換了一個大夫上前診斷。
一連十幾人,沒有一個診斷得出沈素期究竟爲何昏迷。趙子威面帶慍怒,當下拔出長劍,搭在一人頸間,低沉着聲音:“竟連一個昏迷都診斷不出,留你們何用!”
聲音微擡高,盡是怒意。
裴無憂嘴巴動了動,卻未說出什麼。只一細微的動作,卻引來池靖卿的發問。後者見她欲言又止,漆黑的眸子深邃幽暗,沉聲問道:“這位姑娘,你可知道些什麼?”
裴無憂的出現太過突然,他從未查到趙子威身邊有這樣一位女子跟隨,有膽識有身手,警覺且懂得察言觀色。
此女子絕非是憑空冒出來的,莫非趙子威還有什麼是他不知的。
裴無憂見他眼眸深邃,便知他起了疑心,當下擺了擺手,無辜的說道:“二王爺,你這樣看着我也是無用,我不過是突發奇想,卻又覺不大可能,是故未說出罷了。你如此草木皆兵,活着不累嗎?”
滿屋子的人皆緊張,唯獨她一人置身度外,面對池靖卿的逼問,仍有心說笑。
裴無憂話音未落,便覺頸間傳來一陣冰涼,視線一低,只見一明晃晃的彎刀,橫在了自己脖子上。
條件反射的動了動右手,不知想到了什麼,停止了與之對峙的動作,看向池靖卿。
面具卻未因她的識趣改變什麼,貼在她耳畔,冷聲道:“姑娘不知禍從口入嗎。”聲音森冷,且帶着輕蔑。
面具本便因着池靖卿因沈素期耽擱了大局而不悅,現下裴無憂當衆侮辱池靖卿,可謂是徹底惹了他。
若非看在趙子威接應了沈素期,早在她話一出口時,她便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面具殺過的人不計其數,裴無憂亦不是個膽怯的,二人劍拔弩張,空氣中殺氣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