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離間
河南洛陽，燕國都城。
安慶緒一臉的憤怒，看着面前的文武官員：“朕纔是燕國的皇帝，你們怎麼什麼事都要看大元帥的意思？”
他這樣憤怒自然有道理，史思明已經接連三日沒有上朝，而且自己發佈的政令，很多朝臣大將都會去徵詢史思明的意見。
安慶緒覺得史思明不尊重自己，剛剛回朝的第一日早朝，安慶緒封史思明爲明王，賞賜良田美宅，奴婢無數，算得上是尊榮無比，可是此人似乎不領情。
“陛下，我們不是什麼事都要看大元帥的意思，只是他是朝廷重臣，即然他關心國家之事，我們自然應當相告。”李豬兒很忸怩的說道。
“哼，關心國家之事，就應當日日上朝，他武功蓋世，怎麼可能每天都在養病？”
安慶緒不得不憤怒，主要是因爲調遣不動史思明手中的軍隊。
這纔是他今日暴跳如雷的原因。。
“陛下所言甚是，我當親往明王府探病，督促明王日日進宮議事。”說話的是蔡希德，一臉的憤怒。
事實上，最忠心於安祿山的，就是此人，只是他雖然武功高強，卻是耿直無比，所以當初在安祿山帳下並不像孫孝哲和安守忠那樣受寵。
“不必，你的性子太烈，朕怕你開罪了明王，還有人願意替朕走一趟嗎？”
說完之後，安慶緒的憤怒已經平服，坐回了龍椅之中，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事實上，現在的安慶緒，死裡逃生之後，的確有了不小的改變，尤其是在氣質上，真的是接近於一個帝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說，安慶緒勝過了安祿山。
“微臣願往。”說話的人白麪長鬚，神色之間有激動之色，正是崔佑乾。
“甚好，不過你終究和明王有小小的誤會，還是另外派人吧。”
說話之間，安慶緒的眼睛看向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將領。
“陛下，牛廷介願意前往。”
“甚好，你帶一千斤黃金送到明王府上，就說是朕向他送的禮物，你同時告訴他，除了這些，朕只好將這個燕國皇帝位相讓啦。”
安慶緒的聲音有點低沉，甚至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圈有點紅。
“是，陛下。”牛廷介領命而去。
……
洛陽北，明王府邸，乃是當年武則天的行宮。
“末將牛廷介拜見明王。”
“不必多禮，你帶來這些箱子是什麼？”
“是黃金一千斤。”牛廷介拉開了箱子，一屋子的金黃色散發出去，富貴無比。
“這麼多？”史思明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有點陰沉。
“是的，陛下說啦，這些都是送給明王的，明王對陛下有大功，帶領大軍從潘安湖全身而退，救了陛下，陛下還讓微臣帶話：除了這些黃金，陛下只好將這個燕國皇帝位相讓啦，請明王看在陛下對您一片真心的份上，儘量參加早朝。”
牛廷介雖然粗魯，可是這幾句要命的話還是圓滿的帶到，睜着一雙牛眼，呼呼的喘氣。
他不是故意要緊張，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見到史思明的時候，他就開始莫名的緊張。
他當然不知道，這就是史思明著名的眼刀，雖然其威力無法和唐朝相提並論，可是也厲害非凡。史思明其貌不揚，可是武功精湛，自有過人之處。
“什麼？陛下這不是折煞微臣了嗎？”史思明從太師椅裡跳出來，跪在地上，磕頭咚咚有聲，“微臣萬萬不敢領受，請拿回去，稟告陛下，臣的病情已經好轉，明日早朝，臣一定到。”
他額頭上的汗水就像是烈日下奔跑的車伕的臉。
“多謝明王，我這就回去稟告陛下。”牛廷介一溜煙的走啦。
看着牛廷介離去的背影，史思明看着正將黃金搬走的內官，眼裡顯露一絲不易爲人察覺的笑意，忽然擡頭望天：“給我出來。”
“大元帥好功夫，我藏得這麼好，但是依然瞞不過你的眼睛。”
落地的人是郭子儀。
“原來是你？難道不怕有來無回？”史思明的眼睛眯了起來，一股凌厲的殺氣散發出來，四周有哧哧的聲音，那是牆壁被眼刀損壞之後發出的聲響。
“我是新唐皇帝的特使，大元帥，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你不會做這樣無良的事情吧？”郭子儀很淡定的說道。
“我和唐朝有什麼可說的？”
他當然記得唐朝手中玄鐵重劍的威力，不久之前在潘安湖，他損失了十萬騎兵。
“我家陛下說啦，他最仰慕的是元帥的武功和才幹，若是您願意，我家陛下必定萬分歡迎。”
“哼，這不是笑話是什麼，我和新唐勢不兩立，他連這樣的立場也分不清楚？”
“不！我家陛下說啦，他不是分不清楚，而是想要告訴大元帥，安慶緒絕不像是一個仁慈的君王，你得防着他殺你。我家陛下還說，緩急的時候，我新唐朝可以幫助大元帥，請相信我們的真誠，這是和氏璧，一旦大元帥不如意，決定投奔我家陛下的時候，就拿着這塊玉作爲信物，我新唐朝必定竭誠歡迎。”
郭子儀手中取出一塊光彩奪目的碧玉，正是歷史上著名的和氏璧。
史思明接住寶玉，神色有點激動，熟視良久之後，交回郭子儀的手中：“郭大將軍，這塊玉，你還是帶回去吧，我對大燕陛下忠心無比，他就不用再摻合啦，好意心領。”
“大元帥，安慶緒陰險無比，殺了自己的老子登上大燕皇帝位，這些事情想必你還不知道吧？”
“什麼？先……先帝死於陛下之手？”
驟然之間得到這個消息的史思明，剎那之間竟然有種驚喜。
“當時安祿山被殺的時候，我家陛下和我剛好也在潘安湖，親眼見到安祿山被安慶緒所殺，即使他死後，他的胸口也被李豬兒再刺了一刀，死得非常悽慘，這些情況，想必安慶緒想方設法也不會讓你們知道的，我說的沒錯吧？”
“怪不得，怪不得……”史思明似乎相信了，但是眼裡依然有懷疑，“先帝即使身受重傷，也絕沒有落入安慶緒手中的道理，我還是不能相信。”
史思明搖頭。此時的大堂之中，只有史思明和郭子儀。
“安慶緒詭詐機變，任何可能招致疑心的情況恐怕都想到了，登基即位之後，早已經將安祿山的靈柩處置了，所以你就是想查也查不到蛛絲馬跡，但是安祿山最近一段時間雙眼看不見物，卻是軍中皆知的事情，大元帥想沒有想過，那是中了我家陛下的毒藥所致，你知道這種藥物，安慶緒是哪裡得到的？”
“難道……是唐朝送給他的？”
“正是我家陛下。大元帥若是不信，我手裡還有一些，你拿去隨便在一隻動物的身上試一下，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大元帥，我說得夠清楚了吧？”
說話之間，郭子儀將一包藥粉交在史思明的手中。
“多謝。難道……陛下早就已經是新唐的人啦？”當知道這一點可能性的時候，史思明的背心都在冒汗，這纔是真正的震驚。
“呵呵，不僅如此，即使安祿山的死，也並非是安慶緒一定要殺他老子，而是我家陛下授意的，否則的話，威名赫赫的安祿山，怎麼可能眼不見物，身體日漸消瘦，最後居然像是一個笨豬，自殺而死。”郭子儀侃侃的 說話。
“我信啦。”當郭子儀說到這裡的時候，史思明忽然跳了起來，來到郭子儀的面前：“郭大將軍，你說先帝乃是自殺而死，乃是我親眼驗身之後得知，想不到這種細節你們居然也知道，難道安祿山臨死之前你們的確在他的身邊？”
“我郭子儀是什麼人，爲什麼要騙人？何況，我現在孤身一人處在你的家裡面，難道我能夠惹惱你，讓自己陷入包圍的絕境嗎？”
“你似乎果然沒有騙我，但是是什麼讓你甘冒這樣的風險？你來這裡，難道真的是爲了招降？”
郭子儀鄭重的頷首：“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李亨和李隆基已經完啦，現在能夠爭奪天下的，除了我家陛下之外，只有安慶緒，可是他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算個什麼，據說大元帥已經缺席了好幾日的早朝，現在安慶緒憤怒，居然將千斤黃金都送到你這裡來啦，大元帥和安慶緒之間的隔閡，早已經產生，不會因爲安祿山的死而有所改變，安祿山死，只是給了安慶緒早日親政的機會，你手中掌握四十萬大燕騎兵，你覺得安慶緒會全部相信你嗎？我可告訴你，如果你執迷不悟，很可能死在他的手中，此人的隱忍和機變，在我看來，世上無人能及。我今日到這裡，除了給你指明一條出路，最重要的，就是要告訴大元帥，大燕國這個皇帝位，不僅你的兄長安祿山可以做到，就是你自己，也未嘗不能做。先前的話不變，一旦大元帥有用得着我新唐朝的地方，帶着這塊和氏璧，我們會隨時接納你的。”
這一次，史思明收下了和氏璧，眼睛亮啦，即使聲音也洪亮啦：“多謝郭大元帥。”
此時史思明心中想的是：安慶緒，你這個弒君殺父的壞東西，居然要我效忠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