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末80後的獨生子女一代,父母做生意的會有些錢,如果是白手起家老實巴交的工人就真沒什麼錢,供養一個孩子上大學很吃力。試想一名花季女孩剛剛畢業口袋裡叮噹作響,那是挺悲催的一件事。
小艾2002年大專畢業後在家暫時沒找到合適工作,她的父母千萬個拜託一位省城的親戚將她弄進省廣播電臺秘書處做個打字員。省電臺!(聽聽多響亮的所在)小艾雖然二十出頭卻因爲自小父母管得嚴而很單純,到那裡每天謹言慎行小心翼翼,工作上從早到晚地打字把不太熟的五筆練得爐火純青。原來裡邊另一位倒是清閒了,但是她不覺得有什麼,新人嘛應該的。
小艾每天第一個到,先爲大家燒上開水,然後開始工作。旁邊那位打字員是編制員工,拿兩千多塊;她是臨時工,拿四百塊,感覺拿錢時還是偷偷摸摸的,父母每月會寄幾百塊生活費給她,不然可真不夠生存。但是吃飯沒地兒啊,這電臺有個規定——沒有飯票打不了飯,但飯票只有正式員工纔有發放。這可愁壞小艾啦,經常是沒有飯吃,外面的飯店她吃不起,只好到了晚上煮方便麪加些青菜葉子(宿舍裡沒有做飯設備)。
她也有去用人民幣向同事買本該免費的飯票,但是杯水車薪,人家的量極有限。好咧,那時候能上電臺食堂吃頓正餐算是小艾最大的期盼與榮耀。可是年輕哪!在年輕面前那都不算事兒。只是初到省城的小艾心裡有片揮之不去的小陰影,就是一位家境較富裕的姨姐姐曾帶着她逛銀飾店,乾巴巴看完一圈後後看着她輕輕說了句:“小艾你現在真是啥也捨不得買。”
前輩偷懶把給各辦公室送報紙的活兒丟給了小艾,小艾不敢懈怠做得屁顛屁顛的。其實這也給了小艾認識領導的機會,有靈氣的孩子難以被埋沒,那些高高在上的領導都挺喜歡文靜又喜歡笑的小艾,因爲她打的字都經校對從來不會有格式和一字的錯誤,晚上就算加班到很晚也願意。其實她想加班是因爲在省城孤單寂寞沒朋友除了工作無其它事可幹。
如果一直在打字室做臨時工那小艾是沒出頭之日的,這點她也意識得到。機會還真來了!一個星期天小艾在科長那裡借電腦加班,有個長得挺威嚴的中年男子來找科長說事兒,小艾聽到省里正準備搞個交通廣播電視網的第一手消息,正在籌備,需要招個辦公室行政秘書。小艾也不知哪根筋打了一機靈,就向那人作自我推薦了。
她壓根不知道此人就是交通廣播網的未來臺長,不知道此人曾經在走廊裡碰見過幾回,自己都向他微笑打過招呼。而她只覺得電臺每個人都是她領導都不能得罪。小艾何曾瞭解正是因爲她的幾次微笑令那位臺長記住自己,欣然接受將其招入麾下。還是因爲年輕,清純的笑容給自己帶來了好運氣。
成功地跳槽,從僅拿四百元的臨時工變成將會有四險一金的合同工。小艾後面才瞭解到有多少像自己一樣的少男少女爭先恐後地應聘這個新臺,而全程參與組織活動的小艾眼見着最後大浪淘沙留下來的寥寥無幾,多數是有老關係的別的頻道主持人跳了過來。這是個大機遇大肥缺,而年輕的小艾卻是懵懵懂懂!
她只知道,肚皮問題算是解決了,因爲老闆讓她管飯票,現在回想起來,是善良啊。
可是,她的零用錢依然不夠用。有前輩現在也是同事,本地人,一天靠在行政部門框上可愛地說:“後天我生日……”可是小艾卻買不起一樣生日禮物與之親近關係;端午節到了,那位親戚家裡打電話來請她一起吃個晚飯,她想到那家的長桌氣氛就沒有去(傻、不會做人呀,好壞你應該拎件東西去拜謝一下入門之情吧。她仍覺得父母曾把自己從沒嘗過的海鮮整袋子都送過去了);臺長讓她去總檯複印厚厚幾打文件時,先前一起工作的胖打字員突然變得好熱情好耐心,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語句裡似乎在說:“你現在交通臺了,有事常來看看啊,我老公……”小艾想起來她老公做賣藥節目的,難不成她現在拍一個小姑娘馬屁是因爲她老公也想加入交通臺?
說你單純其實還真傻,人情世故理不透。小艾在交通廣播臺籌建階段埋頭幹了兩個月,難題又擺在前面。兩個月沒拿工資了,工資說要到七月開播以後再一起發。家裡寄的生活費已見底,這期間還要爲領導去跑腿有時候需要墊資,雖然都是些小錢。小艾很敏感臉皮也薄,有次領導說去參加什麼發佈會,讓她下午換套禮服,可是她確實沒有更好的衣服穿出去。結果領導沒有再提讓她去參加,而帶着行政部部長去了。
小艾覺得自己參加工作這麼久,家鄉親友那邊傳得很好聽,誰誰在省電臺工作,其實幹了小半年連個正經工資都沒拿過,如果父母能給得多些,讓她有閒錢置辦人情禮再教一教她,她也不會如此的悶悶不樂。她不是沒人喜歡的,電臺裡好多文藝青年都喜歡她,可她不能與人深交往,因爲內心的自卑!
終於,在又一次被領當着別人面罵笨,在深夜加班不小心把領導借她用的錄音機不小心摔壞之後,她假裝堅強的小心靈之堤崩潰了,彷徨地打下一份辭職信放在辦公桌上。第二天沒有去上班而是直接坐長途汽車逃回家,心裡擔憂覺得賠不起那盒錄音帶?這個沒見識的小傻瓜哦,如果你把事情打電話和家人商量,如果你哪怕去借點錢去買個小禮物向臺長去道個歉,事情便不會是這個結局……
小艾,從小被管束太嚴、家境拮据,她難忘記小學一年級時有次弄丟買煎餅的一毛錢母親讓她沿路回去找了幾遍;不小心摔破一隻碗也會捱打罵。到初中時餐桌上日常還是冬瓜青菜小蝦米,過年纔有肉吃,父母都是企業單位工人,拿的工資在那年代少得可憐,直到退休後兩人加起來才三千多。現在她看到父母對吃食越來越講究開始捨得花錢了心裡會隱隱作疼,一種難言的滋味。
也許那是一份在小艾人生起點處會帶來好前景的工作,她放棄了。她不是沒有努力過,也得到過上帝的垂青,只是突然間她就撐不住了。究其癥結——還是自小沒有優渥的生活滋養,生活的壓迫令父母對她都不溫和。可是,她與她的父母誰又不是善良的人呢?有時候,有能力的善良纔是一種奢侈。
雖然小艾的前半段故事讓人覺得窮養的女孩兒——悲催,但是幸好她是個堅忍且優秀的姑娘,所以後半段她去闖了魔都,憑藉努力過得一直不錯。
也許能夠溫暖自己的人正是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