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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陽春(二)

第七五章 陽春(二)

從日本回到臺灣之後,張賢便真得開始放權,把對大華公司的經營管理權限逐漸的讓自己的女婿鄭少文去做,而他也漸漸地退居到管理層的二線上,如果不是大的決策,他儘量地不去管。而按照鄭少文對大華公司的定位來說,他是想讓大華公司向着股份制的上市公司上發展,這超出了一般家族式企業的固定模式,將那種子承父業般封建王朝傳遞的經營管理,向着國際化大企業的發展模式邁進。

顯然,鄭少文的這種對大華公司的發展定位,超出了許多傳統中國人的觀念所在,便是連於長樂也有些懷疑,他可不想自己和張賢兩個人辛辛苦苦打拼創業建立起來的這個公司,卻成爲替他人做嫁衣裳,一直到鄭少文做了很多的工作之後,並且告訴他,這家公司不管將來是什麼性質的企業,他始終佔據着第二股東的身份,是僅次於張賢這個最大股東的董事,隨着大華公司資產的增值,他的股份也將隨着增加,當然除非他決定把這些股份賣掉。開始的時候,張賢也有些想不通,但是後來看到歐美的許多大公司的確是這樣運作的,便是爲了跟世界接軌,傳統的家族式企業經營管理模式已然遠遠不能夠滿足整個公司迅速發展的需要,自己也就樂得省卻一點心思,讓鄭少文把公司做大做強。通過張賢與鄭少文的勸說,於長樂最終還是被說服了,畢竟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既從政,又從商的。而此時他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到了官場之上,因爲隨着蔣介石逐漸將權力移交給他的兒子蔣經國,那些忠實追隨蔣經國的人都得到了提升,韓奇已然升任爲了國防部軍情局的局長,成了的的道道的特務頭子;於長樂雖然是蔣介石身邊的人,但是畢竟持掌侍從室那麼多年,所以也被升任爲了中將,並調往金門防衛司令部擔任防衛總司令一職,這個職務比當年張賢出任金門防衛司令部副司令還要高出了一級。

張賢也樂得自己變得輕閒下來,沒事的時候,他會經常跑到熊三娃的修車鋪去幫幫忙,如今,這間修車鋪已經被張賢送給了熊三娃,這也算是對他這位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的一份報答吧!本來,張賢還想讓熊三娃跟着他一起到大華公司做點事,但是熊三娃卻不願意與日本公司合作,最終也沒有成形;後來張賢又想把自己的股分出讓部分給熊三娃,也被熊三娃一口回絕。雖然說熊三娃痛恨日本人,但是卻沒有阻止他的女兒和兒子加入到大華公司裡來。熊三娃的大女兒叫作熊其慧,實際上是翟敏若和她前夫所生,已經大學畢業了,被張賢安排在了大華公司的研發中心作設計工作;而熊三娃的親生兒子熊無坷因爲學習並不好,沒有考上大學,又不願意跟着父親每天蹲在車底下修車,所以也跑到大華公司學模具,只是學了半年之後,不得不應徵入伍,到臺南的左營去服役了。在臺灣,按規定,所以適齡的年青人,必須要去當幾年兵的,這也是爲了當局爲了應對兵力不足的困境而不得不採取的辦法。

每天有活的時候,張賢會跟着熊三娃一起忙活一陣子;要是沒活的時候,就和許多的退伍老兵一樣,坐在大樟樹下聊天打渾,這讓張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他和熊三娃在解放軍七十二軍裡汽車團的日子,說實在的話,這麼多年的軍旅生涯,汽車團的那一段時間實在太短,但是卻都成爲了他們兩個人最美好的回憶。

“也不知道大興哥怎麼樣了!”有的時候,熊三娃就會這麼不由自主地念起陳大興來,畢竟他和陳大興是同鄉,又是同年當的兵,而且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在一起。

“放心吧,大興福大命大,他不會有什麼事的!”張賢總是這樣安慰着這個兄弟,雖然他的內心還是有些擔心,從報紙電臺裡,他們都一直關注着對岸的所有消息,便是如今國民黨政權已經被從聯合國大會驅除了出來,成爲了世界的邊緣社會,正可以一心一意地謀發展,而關於對岸大陸的消息也越發得多了起來,他們不僅可以聽到本地的報道,還可以聽到和看到香港、日本甚至於東南亞一些國家對於大陸的相關報道。

“但願如此吧!”雖然心裡頭還是有些擔心,熊三娃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着。

兩個人正說着話的時候,一輛黑色的雷諾轎車從街角拐過來,這輛車與衆不同之外是它掛着軍用的牌照,不久便停在了修車鋪的前面,張賢和熊三娃都不由自主地向這輛軍車看去,透過前擋風玻璃,他們可以看到開車的是一個年青的穿着軍裝的司機,正在他們有些詫異之時,後面的車門打開來,一個身着便衣的軍人從車上走出來,一看到這個人的臉,張賢和熊三娃都不由自主地叫出了聲來:“袁少華?”

袁少華已然快步來到了他們的面前,看到張賢穿着一身帶着油的工作服,髒兮兮的樣子怔了一下,馬上又立正向他敬了一個禮,同時十分激動的喊着:“張將軍好!”

張賢愣了一下,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這麼喊過他了,他也有些激動,但隨即平靜下來,連忙示意着袁少華放下手來,一邊招呼着熊三娃去倒水泡茶,自己一邊親自帶着袁少華走進會客室:“呵呵,在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裡面說去吧!”

袁少華點着頭,跟在了張賢的身後。

把袁少華帶到了會客室之後,張賢又急忙去換了身衣服,所手也洗乾淨了,這才走了進來,熊三娃也端着一壺茶進來,三個人圍着圓形的玻璃茶几正好坐成半圈,張賢這才注意到此時的袁少華也老了許多,他沒的戴帽子,頭上出現了不少的白髮,想一想,兩個人自從張賢退役之後,就一直沒有見過面,當然他也聽到韓奇談起過,知道此時的袁少華是在國防部的參謀本部任職,那也是張賢退役之前任職的單位。當然,經過了十年的努力,袁少華已經升任爲了少將,終於進入到了將官的行列中。

“呵呵,將軍,你真得好難找呀!”不等張賢開口,袁少華當先地開口說着,看這個樣子,他顯然走了幾個地方了。

張賢皺了一下眉頭,糾正着他道:“少華,不要再叫我將軍了,我早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了,你叫我老張就行了!”

袁少華卻搖着頭,一本正經地道:“將軍,雖然你早就已經退役,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我的將軍,不管是你在役的時候,還是退役的時候!”

聽着袁少華的話,令張賢十分感動,但他還是不滿意地道:“沒有穿軍裝了就是老百姓,你再這麼叫,我可不理你了喲!”

袁少華有些尷尬,邊上的熊三娃卻接過了話去:“哥呀,你這是在強人所難呀!呵呵,就像是我一樣,叫你哥都叫了這麼多年,想改也改不了。少華原來就是你的下屬,叫你一聲將軍也是理所當然,呵呵,這麼長時間了,只怕跟我一樣,想改也改不了的,你就隨他叫好了!”

看到熊三娃也這麼說,張賢也只好作罷了。

“我早就聽說大華公司是將軍開辦的,所以一大早就跑到大華公司裡去找你,呵呵,哪知道你不在那裡,又跑到你家裡,你女兒說你在這裡,於是又跑了來!”袁少華告訴着張賢,同時又有些不解地道:“我說將軍呀,你爲什麼放着好好的老闆不當,跑到這裡來當上了修理工呢?”

張賢與熊三娃對視着,猛然一起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張賢對着袁少華道:“少華呀,我這個人就是個閒不住的人,雖然將公司交了出去,但是一個人呆着實在是煩悶呀,所以就跑到這裡來跟三娃做做事,聊聊天!”

“原來是這樣!”袁少華點着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放心的表情來。

“呵呵,少華,你這麼着急地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張賢這才問道。

袁少華點着頭,道:“是!我真得是有件爲難的事來求將軍!”

“什麼事?”張賢馬上來了興趣,不由得問道。

袁少華有些不好意思,稍作思忖,還是開了口道:“是這樣的,最近泰國與大陸方面走得比較密切,外交部覺得他們也會拋棄我們而跟大陸建交,其實吧,這也是很無奈的事,但是他們卻這個責任推到了我們國防部的頭上來。”

“呵呵,如今許多國家都與我們臺灣斷交,而去與大陸建交,畢竟那邊是中國的主體呀!人家也不傻,在關係到他們國家利益的時候,誰會管你臺灣以前對他們有多好呢?呵呵,連日本這樣曾被我們寬恕的國家都如此,更何況是泰國呢?”張賢分析着道。

袁少華一邊點着頭,一邊也有些氣憤地道:“是呀,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問題,可是外交部就非要這麼說,我們也沒辦法,連辯駁的權力都沒有!”

“這是爲什麼?”熊三娃也不解地問着。

袁少華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聲,道:“還不是那些留在金三角地區的殘軍嗎?如今他們有一大部分跑到了泰國境內,這也是泰國政府怨恨我們的一個原因。”

“殘軍?”張賢驀然怔住了,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在金三角和徐海波、高偉等人並肩戰鬥,爲生存、爲尊顏而拼殺的情景,如今他是回到了臺灣來安度晚年,可是徐海波、高偉,還有許許多多的兄弟姐妹們都留在了那片廣袤而危險叢叢的原始森林裡,那裡是異國他鄉,卻也是離着祖國最近的地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反共救國軍怎麼就變成了國民黨殘軍了呢?

看到了張賢疑惑的表情,袁少華連忙向他作着解釋:“在我們離開金三角之後,救國軍留在那裡未撤退的部隊改換了番號,叫作‘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他們發展得也很快,不久又編成了五個軍,在金三角地區稱霸一時。但是好景不長,民國四十九年的時候,中共軍隊秘密會同緬甸軍隊對這些志願軍發起了猛攻,志願軍戰敗不得不退出了緬甸。而同時因爲美援武器的曝光,美國人的態度也急轉直下,在國際輿論的壓力之下,第二年,國防部不得不撤消了那個番號,將這些志願軍撤回臺灣,但是那一次只有三個軍撤了回來,還有兩個軍留在了泰國和緬甸的邊境,幾經輾轉,最終進入了泰國北部地區,被泰國政府稱之爲‘國民黨中國軍隊難民’,而我們稱他們作‘泰北孤軍’。”

聽着袁少華的解釋,張賢馬上明白了過來,也想到了什麼,問道:“這麼說,那兩個沒有撤回到臺灣的軍,是不是徐海波和高偉的部隊呢?”

袁少華鄭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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