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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伏蟄(二)

第三九章 伏蟄(二)

見到張賢還有些疑惑不解,韓奇這才向他作着解釋:“這件事情我也調查了很多的人,幾乎對於每一個相關的飛行員和地勤人員都進行了摸排和調查,但是一直找不到破綻,後來我又調查了一部分人員的家屬,也沒有發現十分可疑的人員,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的助手建議我們去查看一下他們的調度室,呵呵,在經過了仔細地檢查之後,我們在調度室裡發現了兩個竊聽器,而當初這個調度室裝修的時候,就是由那位中隊長負責的,所以我們立即逮捕了他。這個中隊長如實地交待說他是把那個裝修的活包給了他的一位老鄉好友,我們再去逮捕他那個老鄉的時候,那傢伙已經跑了,去了香港!”

“可是,對於那個調度室,在裝修完成之後,爲什麼沒有做檢查呢?”張賢不由得問道。

韓奇笑了一下,接着道:“這就又是另一個問題了!當時負責例行檢查的是國防部情報處的人,你要知道,當年吳石案的破獲,也牽連到了一大批的人,而那位負責調度室驗收的傢伙就是其中之一,並且已然服誅!”

張賢無言了起來,吳石案,這是在國民黨政府逃到臺灣之後所破獲的最大一起共產黨的間諜案。吳石,原是國軍中將,是早期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的畢業生,爲陳誠將軍的師兄,到臺後擔任國防部參謀次長之職,這個職位也就是相當於副總參謀長了;而之前被國軍指認爲是中共特務的劉斐,當年在內戰中的時候,也是擔任這個職務。吳石案的破獲,完全是由於當初中共臺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的叛變而引發的,這個蔡孝乾原本是共產黨內的一位資深元老,曾經參加過長征,而且一直在共產黨內擔任重要職務,因爲他是臺灣人,所以在臺灣解放的前夕,他被派到臺灣島內作爲共產黨的總負責人;而在這個時候,他過於樂觀地估計了形勢,認爲解放軍很快就可以解放臺灣,所以這位工委書記到任後,活動不僅大膽,而且還有些張揚,他被國民黨當局查獲也就成了十分正常的事了。蔡孝乾在被捕之後,很快就將中共在臺灣的組織機構和盤托出,於是吳石將軍被揪出來,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對於國民黨政府來說,吳石案的破獲,也算是他們來到臺灣之後與中共之間諜報戰的最大勝利,只不過,這個案子所牽連到的人數之衆,牽連到國軍內部高級人員之多,也令國民黨當局爲之詐舌,所以在此之後國軍內部的整肅也便很快地展開了,而與此同時的是在整個臺灣的社會之上,爲了防止中共的滲透和破壞,國民黨特務的橫行也便成了日常中最爲常見的風景,當時的整個臺灣都籠罩在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見到張賢沒有說話,韓奇又接着道:“實際上每一個竊聽器都是有一定接收範圍的,這兩個竊聽器也不例外,我們很快就在距離這個調度室一公里之內的一間放雜物的房間裡找到了接收儀,而這個房子卻是屬於機場養護部的。”

“也就是說養護部裡也有特務?”張賢問道。

韓奇點了點頭,表示着肯定,同時道:“我們很快就查清了那個潛伏的敵人,這個案子也就差不多要了結了。不過,現在想來還是有一點值得我們欣慰!”

“是什麼?”

韓奇笑了笑,道:“雖然飛行大隊裡的一箇中隊長涉嫌瀆職,但是總體來說,我們的空軍部隊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可靠的,他們那裡面沒有那麼多的中共間諜,大家的忠誠度也是可圈可點!我想,這應該也要歸功於你弟弟張仁的領導有方!”

聽着韓奇這一番誇獎,張賢卻不由得暗自漸愧,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再將陳飛的事情講出來。

“呵呵,韓大哥,這人嘛,都是很難說的,也不見就是我弟弟領導有方,只能說那可能是他的運氣比較好,沒有遇到心懷鬼胎的人!”張賢隨口說着,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當長官的時候那些事,經歷過背叛,也經歷過忠誠,但是他自己都無法做到真正的視死如歸和忠貞不二,又哪裡有資格去要求別人呢?“對了,韓大哥,你在調查那些人員的時候,難道真得就沒有發現有問題的人嗎?”

韓奇怔了怔,盯視着他,好象聽出了他的話意,有些不明白地問道:“阿賢,你所指的是什麼?”

張賢提醒着道:“比如說會不會有人爲了掩示以前的身份,而將履歷造假呢?”

韓奇想了一下,搖着頭道:“阿賢,你也應該知道,就算是他的履歷真得造假,肯定也經過了一番仔細的琢磨,我也不是福爾摩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看得出來的!呵呵,我所看到的這些人的履歷表,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

“哦!”張賢只能點了點頭,又一次地提醒着他道:“那麼,有沒有人會在來臺之前,比如說在大陸戡亂期間,作過俘虜?中間有過不爲人知的經歷呢?”

韓奇愣了一下,望着他笑了起來,他以爲張賢是以自己的經歷在提醒他注意,當下肯定地搖了搖頭道:“空軍裡的人不象你們陸軍裡的人,尤其是你弟弟這個大隊裡,他們沒有可能被俘的!”他說着,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接着道:“不過,你剛纔所說,倒是讓我想起了他們地勤部門裡的一個人,那個人好象叫做陳……”他努力地思索着,終於想起來,脫口道:“對了,叫做陳飛!”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張賢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裡來了,看來,他的確是有些杞人憂天,韓奇的調查還是比較全面的,他調查到了陳飛。

韓奇接着道:“這個人有些特殊,曾經當過共軍,是金門戰役的時候是被我們俘虜的一個敵兵,不過,他很努力,可能自己原來上過學,在編入我們國軍裡面之後,還考上了軍校,去年畢業後分到你弟弟那個飛行大隊裡作地勤。這個人曾經在前年夏天台風引起的洪災裡,救過空軍基地的李參座,於是李參座就把自己守寡在家的女兒嫁給了他。”

“呵呵,這個人的確是有點特殊!”張賢也笑着點了點頭,卻又問着:“當初他在共軍裡頭,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嗎?”

韓奇道:“因爲這個人比較特殊,所以我專門去查了一下當年的檔案,他在共軍裡是一個班長,這肯定不會錯的,因爲他們每個人的身份都會由別人指認的!在他的檔案裡,也有幾個人作證的證明!”

“就這麼多嗎?”張賢又問道。

韓奇道:“這個人蔘加共軍的時間並不長,也就是半年的時間,但是他有文化,所以這麼快就當上了班長!”他說着,又不由得諷刺地道:“那些共軍士兵裡面其實跟我們國軍士兵裡面的情形是差不多的,他們自吹着是最先進的階級組成的隊伍,而實際上,那些當兵的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而且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認得幾個字!”

“是呀!”張賢也有些感慨:“當兵的裡面,如果有幾個有文化的人,那真得就很出衆了!”

韓奇擡起頭看着張賢,又有些奇怪地問道:“阿賢呀,看來你對這個陳飛很感興趣,你對他有什麼看法嗎?”

面對着韓奇直截了當的詢問,在這個時刻,不知道爲什麼,張賢的心裡面忽然又有些心軟了起來,連忙賠着笑道:“哪呀!我只是聽到你剛纔說到這個人的經歷時,有些好奇,所以多問了幾句!”

韓奇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呀!我看搞心戰都搞得有點神經兮兮了,現在你的任務完成了,的確是要好好的換換腦子,這幾天你正好有空,帶着老婆孩子多出去走走!外面的工作再用功,也不要把家庭給忘記了!”

聽到韓奇如此一說,張賢默默地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他的確有很長時間沒有帶着女兒小梅出去走走了,對於家庭來說,他真得不是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

他們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雖然張賢的心裡頭還在猶豫着是不是應該把陳飛的真實身份說出來,但是一直到最後離去的時候,他也沒有說出來,這連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不知道自己的哪一根筋又錯了,難道就是對這個陳飛有着一種切身感受的同情嗎?

從韓奇那裡回來,張賢的腦海裡還在想着剛纔的與韓奇所談論的事,看來,弟弟張仁的那個飛行大隊裡面的泄秘案並非是陳飛所爲。只是,張賢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既然大陸方面能夠準確地知道飛行大隊所執行的任務,甚至於連駕機的飛行員姓名都可以一清二楚,他們希望能夠通於廣播裡的親情呼喚來策反飛行員,這也是一種心戰方式。但是他們難道就不想一想,如此一來,不就是把那個搞情報的地下人員給暴露了嗎?想到這裡的時候,張賢也只能把這份疑惑付之一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是古訓,顯然那邊人的想法過於樂觀了;也或者是他們並不在乎這個情報的來源;還或者他們報着一份僥倖的心理,認爲國軍就是笨蛋,是查不出什麼來的!想一想,國共之間幾十年的恩恩怨怨,打到此時,共產黨已然完全佔了上風,尤其是在諜報戰上,他們幾乎就是完勝,也就難怪他們會看不起國軍的情報機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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