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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暗謀(三)

第三三章 暗謀(三)

但是,對於張賢來說,還有一個疑問等待韓奇的解答,他問着韓奇道:“韓大哥,你們在戰俘營裡這麼大的動靜,難道中共方面就不知道嗎?他們就會甘心被你們策反走這麼多的士兵嗎?”

韓奇笑了一下,反問着他:“阿賢,你說說看,就算是中共方面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呵呵,你不要忘記了,他們可是我們和聯合國軍的敵人,韓戰的談判協議就是爲了這些戰俘問題拖了兩年,中共不妥協,難道聯合國軍就會妥協嗎?聯合國軍方面堅持自願遣返的原則,也是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也是正義的!”

張賢愣了愣,如果說聯合國軍是正義的,那麼難道中共就是邪惡嗎?事實上,所有的問題都要分成兩個方面來看的,看問題的人所站在的角度和政治立場不同,得出來的結論也就不同。對於整個韓戰,站在聯合國軍的方向上來說,這是自衛的戰爭,是反擊共產主義陣營侵略的戰爭,而且是得到了聯合國名正言順的授權;而對於中朝聯軍來說呢?誠然,是金日成的野心膨脹才觸發了戰爭,最終造成了成千上萬的人員傷亡和流離失所;但是在這個時候,便是金日成也開始毫不知恥地反咬一口,說是南韓方面先發動的戰爭,卻又不敢承認是他們當先衝過的三八線。實際上,他是直到聯合國軍仁川登陸將朝鮮侵略軍打垮,才急忙求救於北京政府的。如果就事論事地來說,金日成這是自己找死,活該有此一劫!但是,北京政府還是出於大義出兵朝鮮,因爲對於中共來說,他們也非常清楚脣亡齒寒的道理!所以,在志願軍入朝參戰以後,對於他們來說,戰爭的性質實際上已經發生了改變,由朝鮮的入侵戰,變成了最終的自衛戰。但是,這種自衛戰又有些牽強,因爲對於任何一方的軍隊來說,在暫時取得戰爭優勢的情況下,都是想也不想地突過了三八線,就是要將對方致於死地!這場戰爭說到底,對於任何一方來說,都已經沒有什麼正義可言了,只是共產主義陣營與西方社會陣營的一場邪惡的較量,真正受到傷害的卻是那些千百萬的朝鮮人民,以及參戰雙方的官兵們和他們的家屬!

“在對待戰俘的問題上,難道中共方面就沒有反擊嗎?”張賢問着韓奇。

“呵呵,怎麼可能沒有反擊呢?”韓奇笑着道:“他們把李克農派過來,就是加強他們的反擊力量,他們也派出了特務以戰俘的身份進入戰俘營裡,想要開展政治鬥爭!呵呵,可惜呀,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了!不過,他們還是成功地說服了一些人,否則願意遣返回去的人還會少!”他說着,發出了一聲嘲笑,又接着道:“在他們作解釋的期間內,他們也上演了一幕幕的鬧劇,讓人看了又笨拙,又好笑!”

“哦?”張賢馬上來了興趣,問道:“他們都搞過什麼鬧劇?”

韓奇道:“他們派了人員潛伏進了中立國控制的戰俘營裡,然後又乘着那些看守不注意的時候,帶着幾個人跑回了北邊,回過頭來又管戰俘營裡要人,呵呵,還說某某某在戰俘營裡面被謀殺,某某某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並且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引起了許多輿論的關注,聯合國方面連忙派人進入戰俘營裡調查,可是查來查去,那些都是捕風捉影的事,便是他們提到的那幾個人名,都不曾有過!”

“看來,你們的暗謀還是很成功的呀!”張賢不由得佩服地道。

韓奇也有一些得意,點着頭,同時又道:“其實這件事也沒有那麼複雜的時候,想的時候覺得很難,等真得做起來後,也就不覺得了,而且效果也是非常明顯的,很多的事情也是出乎了我們的預料之外!”

“哦?”張賢馬上問道:“都有什麼事情呢?”

韓奇道:“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我們搞這種暗地裡的活動,最多也就策反一些當初我們國軍投過去的人,但是後來的情況卻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怎麼個意想不到呢?”

“開始真得就是如同我們所預料的一樣,有一部分原來由我們國軍投到共軍裡的人先轉變了過來,但是這一部分的人數畢竟不多。後來,他們在戰俘營裡發動了刺青活動,呵呵,我都沒有想到,那些共黨的政工人員會是第二批轉變的人,我原以爲他們是搞政治工作的,意志應該是最堅強的,哪裡料得他們的意志纔是最軟弱的,一被刺了字,馬上就開始變節,呵呵,這真得讓人啼笑皆非!”韓奇一邊說着,一邊還覺得十分好笑。

張賢還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他在共產黨的軍隊裡呆過,自然知道這些政工人員的苦衷。這些政工人員正因爲太熟悉中共軍隊裡政治鬥爭的嚴酷,可以預想到自己帶着“反共抗俄”這幾個字回去後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所以纔可能如此快的叛變。

“這些中共的政工人員,對他們的士兵們策反起來,比我們人還要賣力,而且他們還有比我們更爲有經驗、有效的方法,能夠讓衆多的戰俘們聽進去,並且信以爲真!”韓奇知道着張賢。

張賢無言以對,他知道按照日內瓦公約的第一一八條內容,在實際戰事停止之後,所有的戰俘應該立即予以釋放並遣返,不得遲延,這也就是意味着所有的戰俘都是要各歸各家的。顯然那些變節者們害怕這個結果,他們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是裹挾更多的人,以造成浩大的聲勢,迫使美國人和聯合國軍方面改變政策。顯然,他們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卻採取了極端不光彩的手段,甚至於對自己的戰友暴力相向、野蠻殺戮,這也許就是人性自私的結果。

韓奇見到張賢沒有答話,又接着說着:“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做譚興東的人,他原來是共軍裡的一個宣傳股長,不過,他可是主動的要求投靠我們,而且他的宣教演講十分得深刻,很多人就是被他的話所打動的!”

“呵呵,這個人該不會也是一個我們國軍裡投降過去的人吧?”張賢開着玩笑一樣地問着,他也覺得能夠主動地要求投靠國民黨的中共宣傳人員,應該首先就是自己意志堅定的人。

韓奇搖着頭,鄭重地道:“雖說當年共軍沒少整編我們國軍的俘虜,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用人的規矩,這些被編入的俘虜兵們,只能去當衝鋒陷陣的炮灰,不可能讓他們來做政治宣傳工作!”

聽着韓奇的話,張賢覺得剛纔自己的那種假設真得有些幼稚了。

韓奇接着告訴着他:“這個譚興東可是正宗的共軍政工幹部,他是在抗戰的初期參加的八路軍,而且這個人的學歷也不低,是上過大學的!”

“他爲什麼變節得這麼快呢?”張賢有些疑惑。

“呵呵,這就要問中共搞的那個什麼鎮反運動了!”韓奇鄙夷地道:“他們那幫人最是會騙人的,當初搞統戰的時候,不管是他們的支持者還是反對者,或者中間派,誰都是他們的統戰對象,說出來的話比唱得都好聽!一旦當真得他們奪了天下,就馬上反臉不認人,開始秋後算帳!這個譚興東的家境原本不錯,要不然他也不會讀那麼多的書!只是共產黨在他們老家搞土改,把他家幾代人靠着勤儉持家、合法手段置下來的土地盡數沒收,他的父親抗爭了幾句,就被當成了反動派分子給槍斃掉了,你想他能不叛變嗎?”

張賢無話可說,對於他來講,想一想自己曾親歷的那場鎮反運動,現在還覺得有些心悸,如果自己沒有回到國軍裡來,還依然處在志願軍的隊伍裡,真得不知道有哪一天,他也會被當成反動派給斃掉的!

※※※

艦隊行駛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張賢在熊三娃的帶領之下,來到了船體左側的甲板之上,他們是要找尋王鵬和原志願軍二一五師警衛營裡的戰友們。

甲板之上,到處都是穿着統一的黃色國軍軍服、睡得迷迷糊糊一臉疲倦的志願軍戰俘們,在這個時候,由於長時間海上的顛簸,便是剛剛脫離戰俘營的那種喜悅,也早從他們的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不過,他們還是成行成列地坐在甲板上,互相倚靠着,甚至是枕着腿睡在一起,還是給人一種十分親切而信任的感覺,這讓張賢又不經想起了那個充滿着無數槍炮聲、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到危險的戰場之上,他也曾作爲他們中的一員,也是這般得隨遇而安,隨處而臥,便是在戰鬥發生在身邊的時候,還是能夠睡得着。

在東倒西歪的人羣之中走過,熊三娃和張賢都怕不小心會踩到誰的身體,所以一直是在空檔間插着腳,好在這種大型的軍艦並不同於普通的小船,雖然也有海浪的起伏,但是已然平穩了許多,他們能夠站得住身體。一邊走着,兩人都一邊不時地打量着這些人們的臉孔,希望從中能夠找到一張他們熟悉的面孔來,如此這般地走過了兩個來回,卻依然一無所獲。

“三娃呀,你是不是記錯了?”張賢開始有些失望起來,他忍不住地又問着熊三娃:“他們沒有上這條船?”

熊三娃卻是十分肯定地道:“不會錯的!這是我安排的,我還特意的跟那個帶隊的隊長說了,要他們坐我們這條船!”

“你看到他們上來了嗎?”張賢又問道。

熊三娃搖了搖頭,告訴着他:“你給我安排了那麼多的事來做,我哪有空閒專門去看他們?”

張賢也覺得自己的這句話問得多餘,的確就像是熊三娃所說的一樣,從這些戰俘們甄別結束之後,包括他在內,他們這一次趕過來的所有的人都忙得不亦樂乎,便是熊三娃這個識字不多的人,也要來當一回文書,來進行分編人員的工作。

“這是這艘軍艦上最後一處地方了,如果這裡再沒有,那麼他們就可能沒有上這艘船!”張賢對着熊三娃道。

熊三娃也有些着急,恨恨地道:“那個隊長是怎麼回事?我明明吩咐他上這條船的,再找不到,等靠了港,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

他正說着,軍艦有些擺動,他的腳往下踩的時候,爲了顧忌身體的平衡,卻正踩到了一個人的腳上,這個人正在睡夢之中,猛然被踩醒了來,不由得“啊”地大叫了一聲,然後驚叫道:“我的腿中彈了!”一屁股坐了起來,蓋住臉上的帽子馬上掉落在地。

邊上有幾個早早醒來的兵一直看着張賢與熊三娃,聽着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便是連張賢和熊三娃也都笑了起來,顯然這個小子是正在做着夢,而且應該是做着在戰場上衝殺的惡夢。

這個被熊三娃踩醒的士兵聽到了哈哈的笑聲,這才揉了揉自己的眼,動了動自己的腿,明白剛纔不過是做了場夢而已,但是他看到了身邊站着的一個人,忍不住在罵了起來:“哪個不長眼的,往老子腳上踩……”他的話沒有說完,擡起頭看向熊三娃,而這個時候熊三娃也正看着他,卻是當先地叫了起來:“彭青松?”

這個被踩的人也看清了熊三娃的臉,他罵出嘴來的話已然停住了,緊跟在熊三娃的話音之後也叫了起來:“三娃哥?”彷彿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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