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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存(一)

第八章 生存(一)

接風的宴席再也無法進行下去了,畢竟軍情緊急,作爲總司令官的李彌當先地告退,他要召集指揮部裡的相關人員進行軍事會議,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出切實可行的計劃來。跟在李彌之後,又有幾個高級的軍官撤了出去,諾大的桌面上只剩下了柳慶元和徐海波,但是兩個人都有些坐臥不寧,雖然李彌將軍讓他們陪着張賢把飯吃完,可是在這個時候,對他們來說,真得是沒有胃口了。

張賢自然看到了眼裡,對着柳慶元道:“柳副座,我看我們今天這場宴席就到這裡吧!這酒喝不喝的都已經沒有滋味了!”

聽到張賢這麼一說,柳慶元幾乎是巴不得的,連連地點着頭,同時也有些遺憾地道:“慕白老弟呀,今天這情況當真得不好!等那些緬甸傢伙們離開了,我再安排一頓接風酒吧!”

張賢卻是發出了一聲的苦笑,搖着頭,道:“接不接風的,其實我無所謂的,從現在開始,我已經和大家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還請柳副座不要那麼見外!如今救國軍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也不能置身度外!”他說着,看了徐海波一眼,提意着道:“李司令已經在召開軍事會議了,我這個當參謀長的,也不能光坐在這裡喝酒,走吧,我們也一起去參加!”

徐海波點了點頭,在他的眼裡,這纔是他所認識的張賢本色。

柳慶元連連點着頭,站起身來吩咐着手下的士兵收拾一下這個酒桌,親自帶着張賢走出了這間專門招待用的接待屋。

張賢剛剛從接待屋裡出來,便看到了田秀秀與熊三娃有些魂不守舍一樣地走過來,田秀秀一看到他,便十分擔心地問着:“慕白!是不是要打仗了呀?”在來到緬甸之前,張賢便已經叮嚀過自己的妻子,要她也叫自己的字,而不是名。

看到田秀秀有些緊張的樣子,張賢真得有些後悔把她帶來,但還是點了點頭,同時安慰着道:“沒事,仗不會打到這裡來的,你放心吧!”

“是呀!”跟在張賢身後的徐海波也跟着道:“弟妹別怕,我們就算是死在前面,也不會讓敵人靠近這裡!”

被徐海波如此一說,倒是讓田秀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尷尬地笑了一下,對着徐海波道:“呵呵,老徐呀,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就算是敵人打來了,我也不怕,你別忘記了,當初我可也是打過鬼子的人!”

徐海波怔了怔,驀然想起來張賢的這個老婆原本就是土匪出身,當下也笑了起來。

“秀秀,你先跟三娃去休息一下,我去參加個軍事會議,等散了再去找你們!”張賢叮囑着她。

田秀秀點了點頭,她本身就作爲一個軍人,自然能夠理解此時大戰即將到來的緊張,也知道自己在這裡只能是爲別人添加麻煩,還是聽從安排的好。

※※※

在走向作戰會議室的路上,張賢這纔想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同學來,他記得於長樂告訴過他,齊飛也是在這個救國軍裡當軍參謀長的,只是剛纔看到了那麼多的人,卻沒有見到齊飛,不由得有些奇怪,於是問着柳慶元:“齊飛怎麼也沒有來呢?”

柳慶元愣了一下,卻是轉頭看着徐海波:“老徐呀,齊飛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徐海波只能笑着搖了搖頭,告訴着他們:“我這個二十六軍的軍長要趕過來會見老朋友,自然還要留下個人在萬韋,雖然齊參謀長也很想趕過來會見他的同學,但是他必須服從我的命令!”他說着,頗有些得意之色。看來,他與齊飛之間,的確是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嫌疑。

張賢這才明白過來,只是如今他還對這一片的地理環境不熟悉,也不知道徐海波所說的萬韋在哪裡,想來定然是環布在孟撒周圍的一處要地,所以會在那裡佈置重兵,只是此時救國軍總共只有四千五百人的兵力,便是二十六軍也最多隻有兩個團,想一想也應該知道,徐海波帶的一個團佈署在萬韋,那麼高偉一定帶着另一個團了,也不知道佈署在哪裡,他不由得問着:“高偉的九十三師又在哪裡呢?”

“他們在孟布!”徐海波隨口答着。

張賢點了點頭,記下了這個地名。

柳慶元向他作着解釋,道:“如今我們其實只有兩個可以戰鬥的團,在從雲南撤回來後,爲了鞏固孟撒總部,所以由徐軍長親自帶着一個團駐守在北面的萬韋到孟海一線,以防景棟那邊撣邦的部隊偷襲;另一個團由高副軍長親自帶着,駐守在西面的薩爾溫江一線,以防緬甸政府軍的進攻!我們的南面是泰國,東面是寮國,從這兩個方向上不太可能會有威脅!”

張賢還是點了點頭,他在來之前,也記下了孟撒周邊的環境,這片地區的東面和南面正是寮國和泰國,看來,李彌將軍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對於戰鬥警備作得已然很確實了,也十分得務實。

徐海波好象是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地道:“看來,這一次那些學生兵可能也要用上了!”

“學生兵?”張賢不由得一愣。

柳慶元忙作着解釋:“我們在這裡設立了一座反共大學,招收所有華人的子弟。這一片地區的華人很多,除了華人之外,凡是有中國血統的年青人也都可以進來,我們除了教他們政治和科學知識之外,還教他們軍事,其實就是培養我們的後備力量!”

“原來是這樣!”張賢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得佩服起了這些先行的開拓者,其實說到底,大家都是爲了生存。

正說之間,三個人便走到了作戰指揮所,這個指揮所是由五六間木屋合圍着組成的一處院落,外面有衛兵把守着,不是誰都可以隨便進入的,不過,有柳慶元和徐海波的帶領,張賢也便理所當然地走了進來,此時,李彌的軍事會議纔剛剛開始。

這個會所其實只是一個只搭着竹頂的大棚子,四面沒有牆,棚子裡倒是橫着許多釘着矮腿的簡易木條,這便是大家的坐位,雖然條件簡陋,卻可以避雨防曬,也可以集合比較多的人討論。

此時,棚子的中間放着一個很大的案子,只是此時的案子上擺着一張很大的地圖,所有的人都圍坐在地圖的周圍,裡面已然坐下了有十幾個人,很多的人張賢在剛纔已經見過面了。李彌將軍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面對着大家,他的秘書正在埋頭寫着什麼。李將軍擡起頭看着張賢、柳慶元和徐海波三個人走進來,也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此時正在發言的一個參謀人員的身上。

柳慶元和徐海波十分自覺地找了一個空坐座下來,張賢來到了徐海波的身邊,卻沒有坐下來,而是站在地圖邊上,目光緊盯着案子上的大地圖,仔細地查看着。

那個參謀人員說完,坐了下去;然後又有一位參謀人員起身發言,也許是對剛纔發言的那個參謀的建議有意見,這個參謀的聲音比較大,多是在反問着對方剛纔的問題。張賢稍微聽了一下,馬上聽出來他們在討論的是什麼,原來這些人討論的是撤退的事宜,前面那個參謀認爲應該退到泰國境內去,而此時發言的這個參謀卻反對,認爲還是上山去鑽山林的好。張賢也只是聽了一小會,便把全部的注意力盡數地投到了地圖之上,仔細地察看着剛纔他所聽到的地名,察看着孟撒的位置,又察看着萬韋與孟布在哪裡,再察看着北面的景棟和西面薩爾溫江直至更西面南登河那邊的地形。這一片地域裡,地圖上只標着一條公路還是從泰國清萊通向北,經過大其力,到達景棟,而這條公路又位於寮國與緬甸的邊境地區,對於孟撒並沒有多大的威脅;救國軍真正的威脅還是來自西面,可是這個方向上,除了一條標示的土路,根本就沒有公路,便是這一條土路,還要翻過一座海拔一千五六百多米的山,那座山叫做拉牛山,實際上這一片的區域就是一個大高原,統稱爲撣邦高原,這座高原的平均高度也就海拔一千米左右,所以這座拉牛山的相對高度也不過五六百米而已。如果沿着這條土路再往西,就是天塹的薩爾溫江了,只不過這條大江從雲南流出來,大家還是習慣性的稱之爲怒江。怒江把撣邦高原從中間劈開來,形成了一條又深又長的河谷,所以能夠過渡的地方並不多,而這條土路到達過去,就是一個名叫江口的渡口,看到這個渡口的時候,張賢心裡驀然一漾,腦海中忽然就出現了華川湖的場景來。

“報告!”一個作戰參謀從報務處跑過來,來到了李彌地身邊喊了一聲。

李彌擡起頭來,馬上緊迫着問道:“怎麼樣?高偉是什麼意見?”

這個作戰參謀有些犯難,但還是回答着:“他不同意撤退,也不同意躲進山林!”

“那他要打囉?”李彌問道。

這個作戰參謀點了點頭,算是應答了。

“你沒有問問他有多少的勝算嗎?”李彌又問着。

這個作戰參謀搖了搖頭,還是回答着:“我問過了他,他說只有一成的勝算!”

“一成?”這一次,不等李彌再問,已然有很多的人忍不住地叫了出來,馬上有人站起身來反對,一個個都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剛剛平靜下來的討論,又一次變得激烈了起來。

彷彿是已經聽得煩了,李彌揮了揮手,示意着大家暫時安靜下來,他起身來,直視着徐海波,直接點着名字:“徐軍長,你覺得呢?”

徐海波只得站了起來,他有面目比較嚴肅,想了一下,還是道:“其實我也很矛盾,如果我們撤走或者躲進山林中,那麼我們好不容易纔剛剛建立起來的根據地就會被破壞怠盡,更爲主要的是,到時只怕這些當地的土司和番主們一看到我們退卻,必定會以爲我們大勢已去,他們一定也會牆倒衆人推,到時我們便是躲進山林裡也不得安穩的!”

聽到徐海波的警告,大家都一起點着頭,李彌也點着頭,對着他道:“徐軍長,你所擔心的問題,大家也都已經想到了,當然是把緬甸軍隊打退最好,但是如今以我們這種兵力,你覺得我們有幾成勝利的把握呢?”

徐海波只得發出一聲得苦笑,老實地道:“鈞座,其實我還不如高偉,我覺得我們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

“這麼說,你也不同意打囉?”

“不!”徐海波卻是搖着頭,回答道:“鈞座,高偉就是個高大膽,上一次緬甸軍方圍攻我們的時候,我們還在小孟棒,那個時候並不比現在強上多少,呵呵,當時也是他要求打的,卻沒有想到我們真得一舉成功了!呵呵,高偉的一成把握就是孤注一擲,我不敢說能贏,但是如果贏了,那就是一種兇險的僥倖;但是,如果輸了,那麼代價就是非常可悲的,我們可能會輸掉全部!”

李彌皺起了眉頭來,徐海波到底比高偉要奸滑得多,說出來的話模棱兩可,還是跟沒說一個樣子。

柳慶元不由得也站了起來,直截了當地問着:“徐軍長,你說了這麼多,那麼你到底是同意迎敵呢?還是同意迴避呢?”

徐海波尷尬地笑了一下,一時之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轉頭看了看正在沉思中的張賢,經不住習慣性一樣的問着:“兄弟,你覺得呢?”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部投到了張賢的身上來,張賢這才如夢方醒一樣,他擡起頭看了看徐海波,又看了看柳慶元,然後迎着李彌的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緩緩地道:“可以打!”

“哦?”衆人都有些驚訝,李彌也把眉頭稍稍地放了下來,緊跟着問道:“那你有幾分得把握呢?”

“三分!”張賢老實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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