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還沒有完全熄滅下來,美國人的炮聲便響了起來,這些美國人完全不怕浪費彈藥,一定要把前面的準備做足了纔會發起進攻來,便是明明看到剛纔的大火把整個志願軍的陣地燒了一遍,他們還是不放心,還是要按照慣例再來一次炮火打擊,好象這樣就可以將陣地上的敵人盡數消滅。
躲在前沿陣地的塹壕裡,還是與早上一個樣子,所有的戰士都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聽着從自己頭頂呼嘯而過飛砸到後面原陣地上的炮彈,那爆炸之聲依然如同前一次那麼可以把人的耳膜震碎。但是如今卻有一點可以放心,炮彈打不到自己的身上來。這些美國炮兵的本事都很高,技能十分嫺熟,每一炮打出來都很準確,根本就沒有一發炮彈落空,盡數地落到了剛纔他們還戰鬥着的陣地之上。此時,那一片得陣地,早已經籠罩在了煙塵瀰漫裡,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已然成了一個炮兵的靶場。
“呵呵,看呀,這些美國鬼子在爲我們放禮炮呢!”熊三娃卻是當先地開着玩笑,塹壕裡的戰士們也紛紛跟着笑了起來,雖然大家都需要把自己的聲音放得老大,卻已然沒有了剛纔的那種緊張,反而有的是更加的自信。
“是呀!”張賢也在激勵着大家:“敵人這是怕了我們,所以纔會這麼不顧彈藥地打過來,我們就讓他們多打一點好了,最好能夠把他們的炮彈全打光!”
“要是美國鬼子把炮彈都打光了纔好呢!”另一個士兵也在叫着:“讓他們跟我們拼刺刀,我一個人就可以扎他們兩個人!”
於是,這種吹牛馬上充斥着整個防炮壕,張賢心裡卻是十分得清楚,拼刺刀那纔是最笨拙的辦法,美國人根本不屑於此,就算是近身相接,不拼刺刀他們也不見得會落下風。
這種說笑很快地停止了下來,敵人的炮火漸漸變得稀疏,這也就意味着他們的衝鋒馬上就要開始了。
其實這種大兵團的作戰,各國各地的戰術也基本相同,沒有什麼新鮮可言,從日本鬼子到美國鬼子,從國民黨軍隊到共產黨的軍隊,無非都是先用炮火轟一轟,以打擊敵人的火力威脅,然後衝鋒開始,或者是裝甲部隊在前橫衝直撞,或者是步兵呈分散狀進行進攻,一旦壓制住了防守方的火力封鎖,就十分有可能衝上對手的陣地,然後就是近身的搏殺。這個時候,才真正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比拼的是誰更勇敢,誰更持久,誰的兵力可以更快地接濟上來。
“敵人已經打過來了!”有人忍不住地從戰壕中探出頭去,看到了小心翼翼衝將過來的美國人。
“大家各就各位!”張賢冷靜地命令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當先開槍!”
“是!”戰士們紛紛地回答着,雖然剛纔還在嘴裡把敵人不當回事,但是在這個時候,看着敵人真得衝上來的時候,卻又心裡頭砰砰直跳着,一個個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槍,趴在戰壕裡一動也不敢動了。
張賢舉起了望遠鏡來,躲在一堆隆起的土堆之後觀望着敵人的靠近。這一回這些美國人的戰術依然沒有一絲得改變,還是前面坦克、裝甲車等戰車跑在最前面,而在這些戰車的後面跟着那些成羣的美國兵們,他們尾隨在這些鋼鐵戰車後面五到十米遠處,戴着鋼盔,端着槍,一個個神情緊張,半彎着腰小心地前行着,準備隨時臥倒在地與對手展開對射。
“連長,打吧!”王鵬有些忍不住了起來,問着張賢。
此時,敵人的坦克已經進入了第一連的射擊範圍,後面的步兵也陸續地走進來,便是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發現剛纔他們突入的陣地已經向前挪動了二十米。而就在他們的前面,還有剛纔沒有燒燼的火焰還在跳動着,一團團,一簇簇,似花,似霞,更似血!
“等一等!”張賢卻是十分得鎮定,手裡握着一把半自動的伽蘭德步槍。
正在這個時候,賀強貓着腰從另一邊跑了過來向張賢報告着:“連長,火箭彈沒有了!”
張賢不由得一怔,打坦克還是用這種巴祖卡最得勁,可是畢竟這是從敵人那裡繳獲來的,本來所得的火箭彈就不多。
“你怎麼不早說?”熊三娃不由得有些憤怒了起來。
“我……”賀強一時之間被問得張口結舌:“我以爲還有一箱,剛纔打開來一看,是空的!”
“怎麼辦?”熊三娃急急地問着張賢,此時敵人的坦克已經到了高崗之下,正在向上攀爬而來,越看那模樣越是清晰,體積也越大了起來。
“爆破筒!用爆破筒!”張賢馬上回應着,同時命令道:“賀強,爆破班由你負責,等一會兒敵人的戰車衝上陣地後,把他炸掉!”
賀強怔了一下,馬上回答着:“是!”他也知道,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一點兒得迴旋餘地了。
敵人的戰車衝到了半崗之處,其中有一輛坦克徑直地向第一連陣地開過來。這是一個緩坡,對於履帶機械來說,爬這一段距離根本不費一點得事。
“打吧!”王鵬再一次催促着,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再等一下!”張賢依然毫不着急,還是如此得鎮靜。
見到連長彷彿是胸有成竹,大家也都相信時機還沒有到,一旦時機真得到來時,連長一定會當先命令的。只是此時,他們除了看到那輛衝向自己陣地上來的坦克之後,還清晰地看到了跟在這輛坦克後面,緩緩走近的敵人步兵,都可以看清這些敵人的容貌,甚至於他們那年輕的臉上初露的鬍子了。這個時候不打,難道真得要等這些敵人衝上他們的陣地嗎?
這輛坦克已經爬上了高崗,忽然發現前面的塹壕,卻是毫不在意地一越而過,向前面衝了過去。
也就在這輛坦克從大家的頭頂開過去的時候,張賢猛然立起身來,大喝一聲:“打!”當先地放了一槍,一個毫無意識的美國兵當即倒在了地上。
就彷彿是突然從地裡面冒出來一樣,所有的戰士在連長的命令之下,一起從塹壕中露出頭來,手榴彈、擲彈筒、輕重機槍、步槍全部響了起來,尤其是那幾挺勃朗寧輕機槍,威力被髮揮到了極致,噠噠地噴射着憤怒的火焰,兄弟頃刻之間便將那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美國兵們打倒了一大片。
這些美國兵在爬坡的時候沒有坦克快,本來剛剛保持的五米距離很快被拉成了十米、二十米,而這一段距離卻成了他們與裝甲部隊的空白點,張賢正是抓住了這麼一個瞬間即逝的空隙發動了進攻。那些美國人還以爲防着對方的陣地有段距離,他們也被跳動的火焰迷糊了自己的眼睛,沒有注意到此時的陣地已經非彼時的陣地了。
這就是一個措手不及,被強大的火力壓制得擡不起頭來的美國兵,除了臥倒躲避之外,後面的士兵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而與此同時,在第一連兩邊、第一營兩邊的其他陣地也同時響起了槍聲。第一連的陣地是全團的最前沿,所以,第一連陣地上打起來的時候,也就是等於拉開了這一場戰鬥的序幕。但是,因爲張賢並沒有按照常規地打法,把敵人的坦克先讓過了陣地,所以開火的時間只是稍比其他各營連的早了一點點,也就難怪這些美國兵們沒有察覺了。
在第一連機槍手嫺熟的射擊中,美國兵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們的機槍手也終於挪到了前面來,可是沒有打出多少的子彈,便被熊三娃所帶着的幾個狙擊手射殺,狙擊配合着輕機槍的封鎖,這也算是張賢對於第一連最大的一個戰術改進,效果卻是非常得好。
那個已經跑到陣地前面去的坦克這纔回過味來,在陣地上調轉機身,準備調個頭再打回來,但是賀強卻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對於沒有步兵維護的坦克來說,其實就是一堆廢鐵,他順利地把爆破筒塞到了坦克的履帶之中,隨着爆破筒的爆炸,這輛坦克也癱瘓在了當場,整條履帶被炸裂開來,失去了行動能力。不過,美國人的這輛坦克還很結實,雖然被炸斷了履帶,但是機身卻沒有多大的損傷,就算是失去了行動能力,卻還可以轉動着炮臺,頑強地對着六四三團的陣地一陣亂轟。
“他孃的!”賀強不由得破口大罵了起來,不由分說,從一名戰士的手裡又拿過了一個爆破筒衝了上去,可是到達了坦克的跟前,卻是左找右找,也沒有找到一個更好一點可以放爆破筒的地方,無奈之下,他只好把那根爆破筒塞到了炮塔之下,拉着導火索,迅速地跳了下來。
但是,隨着“轟”地一聲震響,那個轉動着的炮臺並沒有被炸掉,只是炸出了一片的黑皮,那個炮臺依然在轉動着。美國人的坦克果然是比日本人的薄皮坦克強上了不少倍,所用的鋼板也厚了許多。
“我來!”熊三娃丟下了手中的槍,一個箭步躥到了這輛坦克的上面,就好象是一名熟練的馴馬師一樣,抓到了一匹無法駕馭的烈馬,一眼看到了那個還沒有縮回內部去的潛望鏡的洞口,此時那個洞口顯然是被剛纔的爆破筒炸壞了,封不起來。他迅疾地從身上取出一枚手榴彈,飛快地打開木柄下的蓋,拉出裡面的弦,引着了引信。手榴彈“哧哧”冒着,他順手便對着那個洞丟進了坦克裡面去,人也一個跟頭翻落下來,正掉到塹壕裡。也就在他落地的時候,只聽到一聲悶響,那枚手榴彈在坦克裡的內部爆炸,陣陣的濃煙從縫隙裡鑽出來,這輛坦克終於停止了轉動,也停止了怒吼,整個地成了啞巴,癱瘓了。
天空中的飛機又一次盤旋而來,這些美國人就是喜歡呼叫空中支援,他們對於戰機已經過於得依賴了,以至於沒有空中的支援都不知道應該如何來打仗了。
可是,這一次卻有些奇怪,這些敵人的飛機只在陣地上盤旋了兩圈,投下了幾枚炸彈便又呼嘯而去,彷彿是有更加緊急的任務要去執行一樣。
“敵人退了!”王鵬當先地喊了起來。
張賢不由得向高崗之下望去,果然那些剛剛衝上來的敵人,正在緩緩而退,就像是風吹麥浪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熊三娃也驚訝了起來。
張賢更是奇怪,這股美國部隊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其實剛纔他們只要再努把力,就可以在飛機的幫助之下,再一次攻上這片六四三團的陣地,而他們卻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撤退而去,顯然是有着更加深刻的原因。
“雲山那邊也沒有炮聲!”張賢忽然想到。此時他們北面的雲山城,已然平靜了許多,早就沒有了先前激烈的炮火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