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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急援(二)

第四七章 急援(二)

夜幕終於降臨了,張賢象一隻山貓,爬上一棵大樹,縱身往鐵絲網的那邊跳去,然後輕輕一滾,已然落到了鐵絲網那邊的草地上,這邊的土地還算是鬆軟,他站起來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土,回望了鐵絲網那邊的熊三娃等人一眼,把這道掛着許多鐵皮罐頭瓶的鐵絲網甩到了身後,快速地鑽進了鐵絲網這邊的樹林裡。

從山上下來,張賢彷彿是作賊一樣,騰挪跳躍着,躲過兩道崗哨,看着那裡的哨兵們懶懶地坐在牆邊抽着煙,卻不知道有敵人已然悄悄地得進入了村子。對於這些哨兵,張賢心裡卻是一直在搖着頭,如此得懶散,這隻部隊也就可想而知了,其戰鬥力只怕無法提起,想一想當年自己的十一師,便是打到最後沒有的人的時候,也不會象這隻部隊這麼沒有一絲得危機感,看來,國軍的確是應該敗的,這裡的部隊只怕也是一羣烏合之衆。

雖然天已經黑了下來,因爲是冬天裡,其實時間並不晚,正是六點多鐘,也是吃飯的時候,村子裡飄着一股飯熟的米香,除了那些穿着國軍軍服的官兵,街道上倒是難得見到一個當地的老鄉,也或許這些村民們早早地關門閉戶了,也或許這個村過於重要,這些村民們都被驅趕到別的地方去了。

穿過了兩條村街,張賢看到幾個士兵捧着碗坐在一個院子的門口處,門口上吊着一盞可以防風的馬燈,在昏黃的燈光之下,這幾個士兵一邊吃着飯,一邊閒聊着什麼。燈光下,張賢看清楚了那個院子外面掛着的一個木牌子,這是這個村的村公所。一個村子的村公所應該有比較大的場合,想來應該是這支國軍部隊的後勤廚房所在。

正在張賢猜測的時候,一個少校模樣的軍官提着個食盒從那個院子裡走出來,剛剛到得門口,一個士兵便問着:“黃副官,這裡面是什麼好吃的,打開看看嘛!”

那個姓黃的少校卻白了他一眼,罵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想揩點油呀?我可告訴你,這一回可不是給團長的,這是給代軍長的!”

“代軍長?”這個士兵不由得一愣,問道:“黃副官,剛纔那個坐車過來的少將該不會是我們的代軍長吧?”

“對,就是他!”黃副官一本正經地道:“他叫徐海波,已經被任命爲我們二十六軍的代軍長,接替羅軍長的職務!”

這個士兵張了張嘴,可能想也沒有想到,這個並不起眼的少將會成爲自己的頂頭上司。

張賢聽着這兩個人的一問一答,心裡也不由得有些感慨,這個時候徐海波頂替被盧漢軟禁起來的羅達,其實就是過來充當炮灰的,他還完全不自知,便是他能夠帶着二十六軍攻下昆明,又能堅持多久呢?此時的形勢根本就是兵敗如山倒,便是夸父那樣的巨人,也扶不起倒塌的不周山。

看着黃副官提着食盒拐進了一條巷子裡,張賢也跟了過去。果然,在巷子的入口處,他看到了傍晚時見到的那輛軍用指揮車,他躲到了車子的後面,看着黃副官走進了巷子裡面的第二間門,那裡應該也是一個院落,還有一個土樓,正是全村最高大的建築。黃副官進去沒有多久便又走了出來,在路過這輛軍車的時候,張賢猛地從後面擊中了他的後腦,將他打暈在地,然後動作十分麻利地脫下了他的軍服,把他塞到了汽車的底下,匆匆地把這身軍裝穿到了自己的身上,正也自己十分合體,他戴上了這頂闊別以久的美式大檐帽,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生出了幾許的親切來。

張賢從從容容地來到了這間院子的門口,推門而入,院子裡有三個荷槍實彈的護衛兵,見到張賢這一身的軍裝,因爲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也只當是那個剛纔送飯來的黃副官,其中一個人問着:“你怎麼又回來了?”

張賢也學着那個黃副官的口音,隨口答着:“我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長官!”

那個護衛沒有再問什麼,其中一個還親自替他打開了門,在他進去後,便又隨手關上了。

※※※

燈火之下,徐海波彷彿是滿腹的心事,站在一個八仙桌的邊上,桌子的一個角放着剛纔那個黃副官拿進來的食盒,顯然他還沒有心情來吃飯;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鋪在桌子上了那張地圖上,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只是向門口掃了一眼,也把張賢當成了那個黃副官,隨即又將目光投到了那個地圖上,隨口道:“不是告訴你,我吃完了會讓人把碗送過去!”

張賢一聲不吭地走到了他的身邊,也看了看桌上的地圖,卻是悠悠地道:“從昆明到越南近還是到緬甸近呢?”

聽到這個聲音,徐海波不由得一愣,再一次擡起頭來,緊盯着張賢的臉,驀然一愣,驚叫出了聲來:“是你?”

“噓!”張賢連忙示意着他放低聲音,同時微微一笑,道:“不錯,正是我!”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這是徐海波所能反應出來的第二個問題。

張賢還是這麼笑着,一如從前那樣得自信,告訴着他:“怎麼說呢?想要來看看你,爲你謀些活路!”

聽着張賢的話,徐海波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緊皺着眉頭,問道:“你到底是阿水還是阿賢?”雖然他早就已經有了確認,卻還沒有得到張賢的認可,這也正是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原因,他只等着張賢的回答。

“上一次我已經告訴過你,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話以後不要再問了!”

徐海波沉默了下來,點了點頭,這其實也是一種回答,就是一種承認。

“恭喜你,這麼幾天沒見,高升成軍長了!”張賢笑着道。

“不過一個代軍長,有什麼可恭喜的!”徐海波卻是不以爲然,同時又道:“高處不勝寒,這個時候,人家都是躲得遠遠的,誰願意來當這個代軍長呀!”

“是呀!”張賢也道:“解放軍大軍壓境,宋希濂跟胡宗南兩大集團憑險據守,也擋不住解放軍的鐵蹄,何況是兩個雜牌軍呢?不過區區五六萬人,哪裡是百萬雄師的對手,還是越早脫身越好!”

徐海波愣了一下,忽然反應了過來,面色嚴肅,不快地道:“看來,你是來這裡當說客的囉?”

張賢搖了搖頭,也嚴肅了起來:“我是爲你以及你的這些手下人着想,如果我是說客,也就沒有必要過來找你,去找盧漢,把羅達放出來不是更好嗎?”

徐海波想了一下,覺得他的話也不錯,當下卻又如實地道:“你可能還不知道,羅軍長在今天已經被盧漢放出來了,我這個代軍長還沒有到達昆明,就可能夭折。”

“哦?”張賢一怔,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但是轉念一想,又笑了起來:“這不是更好嗎?你不當這個代軍長,倒是可以自由了!”

“是倒是!”徐海波點着頭,但是同時又道:“只是我手下還有許多的兄弟,有我從十四軍帶回來的,還有一些追隨着我過來的,再加上新招募的人,零零總總的,也有兩千多人,這個年月裡,有人就有槍,有槍就有權,就算是我想要脫身,但是卻怎麼給這些兄弟們一個交待呢?”

張賢聽着徐海波的話,忽然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來,自己那個時候與他在這個時候的想法幾乎是一模一樣,哪知道卻是越陷越深,到最後卻不能自拔了。他可不想看到徐海波也跟着自己一樣,或者步入自己的後塵。當下想了想,道:“其實這些你手下的人,也算是你的資本,如今你還有什麼好的退路嗎?不外乎兩條路,要麼起義投向共產黨,要麼跟着老蔣國民黨一起完蛋!”

張賢的話說得十分直截了當,徐海波卻是沉吟不語,也許心裡面正在作着異常的鬥爭。過了大約兩分鐘的時候,他還是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不!我堅決不當叛徒!如果我想要投降,還用到現在嗎?當初跟着陳明仁一起投向共產黨,也不必要遭受這麼長時間的苦難!我是黨國栽培起來的,就算是跟着黨國粉身碎骨,我也認了!”

聽着徐海波這麼堅定,張賢不由得搖着頭,同時心裡面卻又在暗歎着,可惜在國民政府裡,象徐海波這麼忠貞而又能幹的人太少了,便是徐海波本人,也一直不得上面官長的喜歡,要不是自己當初的提拔,只怕他也發展不起來。可是,他也沒有想到,這個老徐既然鐵定了心,便真得一鐵到底了。

“那是死路一條!”張賢不得不再一次提醒着這位老友。

“不!”徐海波卻是一本正經地道:“我還有一條路!”

“哦?”張賢也不由得一愣。

徐海波點了點頭,卻又有些感激地道:“當初幸虧我聽了你的話,沒有去四川,而是到了雲南,如果我真得是去了四川,只怕到頭來帶着兵想跑都跑不了!”他說着一指桌上的地圖,對着張賢道:“你看,這個雲南正是我們中國的西南大門,向西是緬甸,向南是越南,實在不行,那麼我就帶着部隊出國,我就不信共產黨、解放軍還會跟着打出國來!”

對徐海波的這番話,讓張賢也經不住仔細地看起了地圖來,看着看着,想上一想,的確是有這麼一條路來,可是他又想到了什麼,經不住地問着:“那麼就算是你跑到了國外去,難道就呆得下來嗎?”

“這正是我在考慮的問題!”徐海波如實地道:“我在想,最好實在不行,還是去越南,然後可以渡海去海南島或者臺灣,共產黨沒有海軍,要打到這兩個島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張賢卻是微微一笑,搖着頭,冷冷地告訴着他:“我勸你,要是真得想跑路的話,那麼現在就要開跑,而且最好不要去越南,搞不好可能會全軍覆沒!”

“哦?”徐海波不由得呆了呆,不相信地問道:“爲什麼?”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張賢道。

徐海波愣了一下,又看着地圖,這才恍然大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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