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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 板橋(三)

第五七章 板橋(三)

十四軍作爲十二兵團的前鋒,越過了奶奶廟,很快地抵達了北淝河南岸的板橋集,此時,他們所遭遇的卻是如同十八軍在蒙城附近被阻渦河南岸一樣的境地,但是,十四軍卻沒有十八軍那麼強大的戰力,足足打了一個晚上又加上了半天,也沒有能夠突過河去。到二十日中午的時候,楊濤帶着經過一夜休整的十八軍從後面趕了過來。

黃維面對着十四軍的熊軍長卻是一臉得鐵青,一路上,十二兵團都是在倚仗着十八軍在前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從確山出來,一路上經過洪河、潁河以及蒙城之北的渦河,原打算少些對楊濤所率領的十八軍的倚靠,所以纔會讓十四軍來打一個前戰,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

十四軍的熊軍長卻很是委屈,強自辯解着:“司令,守北淝河的我們的老對手,劉興華的襄河縱隊,原先與他們打,他們都是打一下就跑的,這一次他們卻不同以往,跟我們拼了命了。他們把蒙宿公路上的橋都炸了,而且在這條北淝河的北岸,修築了幾公里長的數條沿河工事,不僅是一道,聽空軍報告,最少也有五道六道,比渦河的共軍陣地搞得還要多還要寬。我們的士兵衝過去的時候,已經傷亡了不少,可是還沒有等站穩腳跟,他們的第二道防線裡馬上就會有人逆襲過來,將大家打到河裡。我採用梯隊攻擊,第一梯隊佔領河沿陣地後,第二梯隊馬上交替上去,對他們的第二道防線進行攻擊,可是,他們卻避開我們的正面,向兩側撤退,直到我們撞到了他的第三道防線,他們那些撤走的人卻又迴轉身來對我們進行封堵,對我們進行兩面夾擊,這麼打來,我的部隊傷亡太大了!”

看着十四軍熊軍長灰頭土腦的樣子,黃維卻有些無可奈何,上面給他的限令是要他在二十日克復宿縣,今天就是二十號了,十二兵團還被堵在北淝河南的板橋集無法前行,要想按上峰的計劃達到目標,是根本無法完成了。想一想十八軍打渦河的時候,也打了兩天兩夜,十四軍的實力遠遜於十八軍,要想在短時間內拿下北淝河來,那也只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了。

楊濤帶着張賢與王元靈這兩位師長走了過來,十八軍已經到達板橋集之外,此時正在列隊休息之中,作爲主官的他們來到十二兵團的臨時指揮部,是要來探聽前面的狀況,以及等待軍團指揮部的進一步指示的。

一見到黃維,楊濤軍長便有些擔憂地道:“黃司令,今天無論如何是到不了宿縣城下了,就算是我們現在能過北淝河,前面還有澮河、沱河等着呢!”

面對嚴酷的現實,黃維不得不點了點頭,只能無可奈何地道:“形勢如此,我們只好盡力爲之了!”

楊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經不住地又舊事重提:“鈞座,我看不如我們重新迴轉蒙城,按蕭蔘謀長的方案重新佈局,這樣一來還不至於過於被動!”

一聽到楊濤又提及此事,黃維的臉卻有些掛不住了,蕭蔘謀長的三個方案都已經被他當場回絕,這才過了一天,便又回到那三案之中,他這個兵團總司令也太出爾反爾了,更何況這纔剛剛從蒙城出來,就這麼退將回去,如果第七兵團真得被殲,國防部追究下來,他連一點的說詞也沒有。

“楊軍長,才遇挫折便思退卻,你這哪裡還有一個軍人的精神?”黃維嚴肅起來,板着臉反問着他。

楊濤被他如此一說,反而臉紅了起來,卻是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不再答話。

看着面前這兩個軍長,黃維只覺得自己也一肚子的火氣,熊軍長聽話,卻沒有能力;楊軍長有能力,卻不聽話。可是到這個時候,仗還是要打,河還是要過的,只能板着臉命令着:“楊軍長,你們十八軍馬上協同第十軍拿下共軍北淝河防線,務必要在天黑之前全軍渡過北淝河!”

楊濤怔了怔,極不情願地道了聲:“是!”

※※※

當下,楊濤與十四軍的熊軍長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兩個軍分別從東西兩面分別搶渡,由十四軍負責板橋集的西面正面的渡口,而十八軍轉向下游,在五里之外的劉家灣附近渡河。

決定作出來後,楊濤馬上佈置以十一師爲前鋒,當先開赴到劉家灣。

北淝河並沒有渦河寬大,但是水卻很深,便是徒涉的地方也要沒腰了,所以針對這種情況,張賢知道必須要先搭橋,才便於大部隊的迅速通過,如果大家真得徒涉過河,就算能夠順利地衝到對岸,在這個寒風料峭的冬日裡,只怕還沒有開打,就先要感冒了。

十一師工兵營的營長是葉思齊少校,是與張賢同年的軍校生,原本是十八師的工兵連長,因爲作戰勇敢,所以被張賢要過來當了十一師的工兵營長。三個月前,他剛剛新結的婚,張賢還專門給他送了塊表來當作新婚的祝禮。

葉營長是一個經驗十分豐富的老工兵了,對於架橋、修路這些工作十分熟悉,而且每次完成的任務都非常出色,不僅快,而且好!深得張賢的喜歡。

張賢在與葉思齊佈置完了任務之後,便給了他一個小時的時候。讓他趕快去準備,在這期間,他命令三十二團的熊開平團長,派出一個營,徒涉過河,以奪取一個沿河的灘塗作爲陣地,掩護工兵團架橋成功。

在這個時候,因爲時間的緊迫,根本不容他有一絲偵察地形及對岸敵情的機會,只能硬起頭皮來強攻。不過,自從知道此時北淝河對岸的是劉興華的襄河縱隊之後,張賢卻又放下了心來,畢竟與襄河縱隊交手不止一次了,彼此雙方都對對方有着深足的瞭解,而最近一次的交手,也不過是前幾日在潁河的突破戰。

突破戰在強大的炮火的打擊之下拉開了序幕,三十二團團長熊開平以第一營爲突擊隊,在營長姚昱的親自帶領之下,徒涉過北淝河,乘着南岸熾烈的炮火掩護,相機佔領沿河的兩處灘塗,並且緊急構築起了兩道臨時的工事。爲了能夠佔住腳跟,姚昱命令一個連拿下了灘塗之前的一個襄河縱隊的河岸陣地,便以此爲楔子,牢牢地釘在了那裡,任憑着襄河縱隊又從四下裡向這裡反撲過來,第一營始終未退。

此時,在這一河段防衛的卻是襄河縱隊最弱的第三旅,旅長方達早已經得到了縱隊司令劉興華的死令,要求全旅必須要死守河岸陣地,不能放敵人一兵一卒過河。只是到這仗打起來的時候,這個方旅長還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及至聽到已經被敵人搶渡過河時,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連忙組織起兩個連的兵力進行着反擊,希望能夠一舉奪回自己已失的陣地。

當劉興華得知在劉家灣出現敵人渡河部隊之時,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此時他的目光還在板橋集正面的敵十四軍的身上,將襄河縱隊的主力第一旅與第二旅全部放在了這裡,與十四軍的交戰從十九日夜裡就已經開始,一直到二十日的中午,襄河縱隊都十分成功地阻止了敵人的突破,當然,爲此,襄河縱隊的第一旅與第二旅也負出了不小的傷亡。突然接到第三旅旅長方達的報告,說是自己的正面有大批的國軍強渡北淝河,這自然令劉興華馬上想到了當初十八軍偷過渦河的詭計,他馬上意識到,如果敵人有一個師從劉家灣那邊強攻過來,以第三旅力量可能很難阻止住敵人的突破,而他的深層次裡,也隱隱地感覺到,那個在東面強渡的,很可能就是他的老對手,也是十二兵團中最難纏的敵十一師!

想到這裡,劉興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馬上將自己留作預備隊的警衛團派往東面,以協助方達的第三旅守住河防。

※※※

在一個小時裡,有很多的事可以完成,姚昱的三十二團一營搶佔北岸陣地之後,葉思齊營長也帶着工兵營緊張地在北淝河上架起了橋來。

對於十一師的這個野戰工兵營來說,遠沒有十八軍工兵團那麼好用的架橋器械,更不要說什麼有快速縱隊工兵連那樣的制式材料,這支工兵營只不過比步兵營多出了幾把斧頭和鋸子,便是連最基本的鐵絲、繩索、兩爪丁等物也少之又少,因爲根本就沒有配備車輛、馬匹來拉運物資,所以能夠用到的東西幾乎就沒有,一切只能靠兩手兩腳。在平常的時候,這個工兵營其實就是可以當作步兵營的後備隊來用的。此時,工兵營在葉思齊營長的帶領之下,在這一個小時裡,都是在自籌材料。

說是自籌材料,其實就是到附近的村鎮上的百姓民家裡,去搜取木板、繩索之類,說白了,就如同搶奪一般,如果實在找不到,便拆卸民家的門板、牀板等物。十一師的工兵營如何也算是王牌師裡的部隊,但是面對現實的情況,雖然有擾民之嫌,張賢也只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爲了不至於影響太壞,還是讓葉營長按市價將所得之物換作銀元發給百姓。

在架橋的時候,工兵營首先在自己這邊的岸上,用所得的木板、繩索串接成“索吊橋”狀,然後再派一排會游泳的士兵,在對岸敵人的槍林彈雨之下,冒死揹負着牽引繩索,遊過或者泅渡到對面的敵人所佔岸上,再用吃奶的力量把“索橋”拉上岸,如果岸上有樹,則可以藉助大樹來維繫索橋;如果岸邊光禿無物,那就需要打樁維繫。而橋還是浮在水面之上的,讓步兵可以單線拉大間隔跑步通過。這種架橋方式,很是原始,一個工兵連竭一日之力,始能完成一座,包括蒐集材料、綁紮、牽引過河、固定,都要在敵人的火力射擊之下,來回多次才能夠完成。而如果過橋的步兵太多太密,讓浮橋過於承重,又或者敵人的重機槍固定掃射一點,以打斷繩索,這座浮橋也極易垮塌。所以,這樣造出來的橋也只是臨時能用,其安全性卻很能掌控。

葉思齊少校帶着工兵營的士兵們,很快在北淝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橋,就在他們架橋的時候,對岸的子彈依然如雨般地激射而來,有五名工兵被亂槍擊中,掉進了幽深的河中,河面上立時飄起一片的紅色。

此時,北淝河北岸的槍聲忽然大作了起來,比剛纔更加密集與激烈了,襄河縱隊的警衛團已經開了過來,加入進了第三旅的作戰行列,三十二團第一營已然吃不消了,前面的那個剛剛奪佔不久的陣地最終失守,全營退到了河灘上的臨時陣上,作着堅決的抵抗。

看看浮橋剛剛搭起來,三十二團的團長熊開平便急不可耐了起來,河那邊姚昱的第一營的形勢危急之態,已然早落在了他的眼裡,連忙命令第二營與第三營迅速地通過,以解第一營被圍之困。

可是,這河面上的三座浮橋,此時也成爲了河對岸襄河縱隊火力的主要目標,集中起了重機槍、迫擊炮向着這個目標打來,河面上被炮彈炸出一處處丈高的浪花,許多過橋的士兵被機槍擊中,栽倒到了河裡,河面剛剛還青青的樣子,此時已然成了赤色。

三十二團的副團長沙長海也大急起來,急令着第二營的營長張克祥帶人趕緊過河,可是,意想不到的結果突然發生,一座浮橋被對岸的機橋打斷了繩索,整個橋立即滑入了水中,橋面上正跑步而過的幾十個士兵一下子掉進了水裡面,許多人在河面上掙扎着,當即便溺死了不少!

“你他媽的架得什麼橋!”沙長海暴怒着拉過了正在邊上,還渾身溼漉漉的工兵營長葉思齊。

還未等葉思齊說話,另一座橋又是“叭”地一聲從中而斷,原來上面承載了過多的人,超過了這座橋所能承受的極限,橋上的士兵們紛紛掉進了河裡,一時間呼救、哀悲之聲沖天而起,加上河對面敵人的火力傾泄而來,整條河的河面上浮屍如萍,水皆紅赤!

沙長海的一雙眼睛不由得通紅了起來,驀然抽出了自己腰間的手槍,頂在了葉思齊的腦殼之上,大聲的咒罵着:“你他媽的這是在貽誤戎機,老子斃了你!”說着,啪地一聲,拉開了手槍的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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