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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章 潁河(三)

第四八章 潁河(三)

陳大興很是得意,看着一艘艘的船靠上了岸來,彷彿就看到了河對面共軍的敗退。他把目光再投向這羣被他用機關槍圍住的人羣,就算是這些老百姓不配合他的命令,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得對這些人做些什麼,所有的這些都只是一種威脅,有的時候,尤其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威脅遠比懷柔要有用得多。

人羣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戴着白色帽子的回民,其間很多都是婦女和老人,這些人的服裝並沒有什麼特產,幾乎是清一色的黑布棉襖,雖然有些人穿着藍布的印花的袍子,但也由於穿得時間過長,而滿是污灰,早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鮮豔。他的目光很快便被靠近碼頭處的幾個穿着黃色棉襖的人吸引,這些人中有的戴着帽子,有的光着頭,露着臉,再細看時,這些服裝不明明是解放軍的冬裝嗎?

呵呵,看來這一次來得正是時候,把共軍的部分人圍在了這裡面!陳大興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同時也興奮了起來,轉頭低聲地吼叫着:“馬連長!”

“有!”馬連長連忙從後面跑了過來。

陳大興用手指着靠近河邊處的那幾個穿着解放軍軍服的人,低地的告訴他:“看到沒有?那邊的幾個人肯定是共軍裡的,你悄悄地帶人過去,千萬不要驚動了這些老百姓,把那幾個人給我糾出來!”

馬連長點了點頭,自然知道自己的營長是擔心再一次驚動這些現場的老百姓,會引起更大的混亂,反而不容易抓到那幾個解放軍了。所以,聽從着陳大興的命令,帶着手下的幾個士兵,從人羣的外圈向河邊繞了過去。

張義一直在注意着陳大興的一舉一動,這個時候,田春妮已經拉着王芹隊長擠到了他們的身邊,他現在的任務是如何想辦法能夠衝過敵人的封鎖,到達河邊。只要是到達了河邊,就一定可以搶得一條船劃過河去。

當發現陳大興已經注意到了自己,而且在對身邊的那個中尉連長耳語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果然,那個中尉連長帶着人向他們這邊繞了過來,他知道一定是衝着他們這幾個人來的,必須要行動了,否則只能是束手就擒。

恰恰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有三艘船同時靠到了碼頭之上,在那三個船工跳上岸來的同時,船倉裡忽然出現了出現了許多穿着土黃色軍裝的解放軍來,兩個端着捷克式輕機槍的人當先的扣動了扳機,火舌噴薄而出,碼頭上那幾個正在收攏靠岸船隻的國軍士兵還沒有明白過來,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槍聲的突然響起,立時引起了一片的混亂,碼頭廣場中原來已經安靜下來的這些老百姓,再一次瘋狂起來,一個個爲了保命向兩邊圍住的國軍士兵們衝去,想要衝破他們的封鎖,跑進鎮子裡面去。

這對張義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低聲地對着春妮與王芹隊長道:“你們兩個跟緊了我們!”同時命令兩個戰士在後面斷後,提起槍來,當先着衝上了搭着船板的碼頭。

碼頭上原本有一個連的國軍架着機槍防衛,被突然來自河岸處的解放軍的攻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倒轉着機槍向那些試圖衝上碼頭的解放軍進行還擊。而這些跳下船來的解放軍卻是躲在河邊的臺階與障礙物之後,很快便被上面強大的火力壓制住了,無法再前進一步。

張義帶着人從人羣中反向衝了出來,正奔向的是這個在碼頭佈陣的國兵連的身後,他當先着擡手一槍,擊中了那個最有威脅的機槍手,機槍聲嘎然而止,在這羣國軍士兵還沒有明白爲何後面又有敵人的時候,張義已經帶着人衝過了這片陣地,跑上了船弦搭板之上。

“營長,在這邊!”夏陽從一塊河岸的大石頭露出了頭來,大聲地喊着。

張義這才明白過來,一定是夏陽見大家被圍困在了碼頭廣場的人羣中,纔會這麼不顧一切地劃過船來接應。此時再多的話已經無法多說,他連忙指揮着大家向那邊跑去。也就是幾步遠的距離,衆人紛紛跳上了船去,第一艘船已然駛離了碼頭向河中劃去。

見到張義等人已經上了船,作爲掩護的夏陽等人這才撤將下來,轉身跑向最後那艘還等在河灘上的小船。

這個時候,碼頭廣場上的秩序還沒有恢復,陳大興已然氣急敗壞地親自帶着人趕到了河邊,機槍聲再一次噠噠地響起來,子彈飛速而來,當夏陽最後一個跳上船去的時候,已然聽到子彈打在船梆上的聲音,啾啾地打出了一排的彈孔。

可是到這個時候,張義與夏陽才發現,這條船剛纔衝過來的時候太快,已然上了河灘,必須要推一下才能夠進入水中。

張義毫不猶豫地跳下了小船,從船頭開始向河中推着船;夏陽也跳下來,協力合作着,往水中推着船。田春妮也在這條船上,見狀也跳了下去,想要幫助他們推船,可是擡眼間已然看到了岸上的一個國軍士兵舉着步槍瞄準了張義,在這些解放軍中,張義的個頭高大挺拔,身材也魁梧寬闊,讓人一見便覺得他就是這些人中的頭目。

“小心!”春妮大喊着,撲到了張義的身上,將他撲倒在地。

小船上,鐵蛋幾乎是同時發出了一聲地驚呼:“春妮姐!”

夏陽已然將船推入到了水中,回過頭來的時候,只見張義懷抱着春妮呆呆地發着愣,在他的懷裡,春妮的血已然染紅了他的軍服……

“快走!”夏陽打斷了張義的發呆,返身從張義的懷裡抱過春妮,搶身到了小船的面前,鐵蛋與上面的戰士們接過春妮,同時拉上了夏陽和張義,小船很快地起動了起來,飛快地向河對面劃去。

子彈還在後面嗖嗖而過,卻再沒有一發打中船上的人。

河岸上,馬連長卻有些不解地問着此時已經跑過來的陳大興:“營座,你爲什麼不讓我們用機槍掃射了?”

陳大興回頭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還嫌不亂嗎?這些老百姓要是再聽到機槍的聲音,不知道又要亂成什麼樣子了!”話是雖然是這麼的說,也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在他衝到河邊的時候,分明看到那個懷抱着一個傷員的共產黨兵正是張義,在關鍵的時候,他還是將張賢的當初的告誡拋在了腦後。張賢曾經告誡過他們,如果在戰場上遇到了張義,那就要公事公辦,沒必要由於他而手下留情,因爲他同時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那些同袍兄弟中的任何一個有所閃失。

在最後的關頭,陳大興還是手軟了起來,張義與張賢從背影上看去實在是太象了,令他根本就下不去手。想一想,他已經放過張義不止一回了,又何必在乎再多這麼一回呢?只是陳大興還是有一些疑惑,不知道這個張義會不會象自己對待他一樣,將來一旦自己落在他的手中,他會不會放過自己呢?

※※※

天黑之前,張賢與楊濤一起抵達了洄溜集,楊軍長連夜佈置,十一師利用陳大興奪得的船隻,讓兩個團順利的渡過了潁河,到達了河對面的渡口,將上、中、下的三個渡口一起佔領,這就等於是有了一個橋頭堡。楊濤軍長命令十八軍的工兵部隊連夜趕製浮橋,以便大軍通過。也就在這個時候,被楊軍長派出去的十八軍的搜索隊從北岸偵察回來了。

搜索隊的隊長喬書強也算是十八軍的老兵,在南麻一戰中表現出色,於是由排長被提升爲了連長,此時擔任的搜索隊隊長一職卻是相當於一個營長,這還是張賢的提議,所以喬隊長對於張賢倒是懷着十二分的感激。

在楊濤設在洄溜集的十八軍臨時指揮部裡,喬隊長當着楊軍長與張賢和王元靈的面,詳細地解說了此時北岸的情況。

“可以肯定,北岸駐防是就是我們的老對手,共軍的襄河縱隊!”喬隊長告訴大家道:“在我們對面佈防的是他們的第一旅,他們在阜陽對面的整個河岸都構築起了工事,就是不讓我們渡河!”

楊濤與王元靈都爲之一愣,楊軍長經不住地道:“看來這個襄河縱隊是跟我們十八軍飆上勁了,我們到新蔡,他們也到新蔡;我們到阜陽,他們也到阜陽。在新蔡,他們在洪河堵截我們,到阜陽,他們又在潁河堵截我們,真是附骨之蛆,甩都甩不掉!”

王元靈也點了點頭,對這個襄河縱隊深惡痛覺地道:“我們真得應該將這個襄河縱隊全數殲滅再走,也省得我們有後顧之憂!”

楊濤卻搖了搖頭,嘆了一聲,道:“你以爲我不想呀?只是上面的命令催促得這樣急迫,宿縣是不能丟的!”

“徐州方面爲什麼非要把十六兵團抽走,這個時候卻要我們如此得奔命!”王元靈不由得有些埋怨地道。

楊濤苦笑一聲,道:“劉峙那個人就是無能之輩,我們在他的指揮下只好疲於奔命了!”

張賢道:“我想十六兵團抽走,定然有他的苦衷,只是以劉汝明的第八兵團,如果全力守備,我看宿縣應該還是可以守住的!”

“屁!”楊濤不屑地道:“劉汝明那傢伙只要不逃跑就算不錯了,他們跟共軍一打,向來是一觸即潰的,指望他守住宿縣,那簡直就是個笑話了!”

張賢默然無語,楊濤的話雖然刻薄,但是話語裡卻又顯得如此得無奈,其實此時的國軍已然與抗戰時期截然不同,其中又何止一個劉汝明呢?

楊濤再一次面對喬書強,問道:“喬隊長,襄河縱隊的另外兩個旅部置到了哪裡?你知道嗎?”

喬書快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他們還有一個旅就在阜陽北面的插花集一帶,至於另一個旅卻沒有探聽出來。”

楊濤點了點頭,讓他下去休息,這纔對着大家道:“看來,這個劉興華是把主力放在了阜陽的對面,這邊是兩個旅的兵力,他們另一個旅可能在上游阻擊第十軍渡河!”

張賢與王元靈都點着頭,同意楊軍長的分析。

楊濤來到了地圖之前,思索了一會兒,這纔對自己下屬的兩位師長道:“明天等橋架好之後,一一八師向西北方向的插花集挺進,掃清我們前進的障礙;十一師轉回頭掃蕩阜陽對岸的敵人沿河陣地,務必要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阜陽對岸的渡口!”

“是!”張賢與王元靈異口同聲地回答着。

楊濤佈置完畢之後,又長出了一口氣,對着兩個師長道:“我們從洄溜集迂迴渡過潁河,劉興華定然已經知道,所以明天的戰鬥可能十分激烈,也可能一無所獲!”

張賢明白他說的意思,以這麼長時間與劉興華的較量來看,這個劉司令員向來是不吃眼前虧的人,除非發起狠來,非要與十八軍打上一仗,就像當初在象河關死磕;而大部分時候,他都會採用游擊戰術,一看見勢不好,便溜之大吉了,而等你稍一鬆懈,又捲土重來,就像當初的上蔡和淮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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