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十分清楚這個先鋒的含義,不僅是說書人書中所說的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還有的是一種要以大無畏的精神去嘗試,去探知,必要的時候,還要把自己當成一個誘餌。
此時的第十一師,就是十二兵團的先鋒,必須要爲拖沓的十二兵團搶時間,搶機會,以求最大可能順利地完成國防部的命令。
從正陽縣出發往東走大約一百二十多里路,就可以到達另一個縣城新蔡,在這裡渡過洪河之後,繼續向東行一百八十餘里,纔可以抵達阜陽,在這之間原來有公路相通,只是這條公路卻在洪河與穎河的大水中被沖毀,以後的當地政府便再沒有能力重建。雖然汽車在這條路上根本就跑不起來,開得並不比人走得快多少,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條路還是有一個比較寬大的路基,雖然殘破,相對於鄉間不平的土路來,卻又是要好走了許多。
如果按十二兵團開始時的行軍速度,趕到阜陽最快也要四到五天,此時十一師拋下大部隊,獨自行進卻要快上了許多。因爲出發的時候有些耽擱,所以在傍晚之前,他們只走出了八十多裡地,到達了一個叫汝南埠的鎮子,實際上行軍也就花去了半天的時間,這已經很快了。這個汝南埠位於正陽與新蔡兩縣之間,因爲位於汝河之南,故名。從這裡北渡汝河,就可以進入新蔡縣境。
對於這片的地域,張賢倒是比較熟悉,當初整編十一旅與中野一縱二十旅就在這一帶的包信集地區遭遇,打了兩天仗,那一次整編十一旅戰果輝煌,只是令張賢耿耿於懷地是沒有抓住那個錢雄風。
十一師在汝南埠停駐了下來,各部隊埋鍋造飯,不管怎麼樣,就算是再急,也要先填飽自己的五臟廟。
副師長吳華從後面趕了過來,向張賢提議着:“阿賢,我看我們不如今天就在這個鎮子上宿營吧,你看看,大家都累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再動身,多趕些路!”
張賢跳下了馬來,回頭看了看那些剛剛走進鎮子裡的士兵,大家此時都敞開了領子,把棉帽也翻轉了起來,根本不在意寒冷的北風還在呼呼地狂來,一個個顯得汗流狹背,氣喘吁吁的樣子,這一陣急行軍,根本就如同是在小跑,也難怪大家會有這樣的模樣。
“今天我們師的宿營地是在新蔡縣城,這裡離着我們的目的地還有四十里呢!”張賢身邊的參謀長潘陽提醒着他。
“四十里,我們明天完全可以趕回來!”吳華道。
張賢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對着吳華道:“我們還是按原定計劃行軍,在這裡先吃飯,大家中午還沒有吃呢,吃完了飯再趕路,今天就是下半夜趕到,我們也必須要到新蔡縣城!”
吳華愣了愣,還想說些什麼,但又看了看張賢如此果斷的神情,也只好點了點頭。
這飯還沒有吃完,楊濤軍長的電報便傳了過來,此時的十二兵團指揮部已經向東越過了正陽縣城,到達了附近新阮店附近,也準備再走上十幾裡,在汝南埠西二十里的油坊店駐營。
張賢接過這封電報展開來,仔細看了一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然後把這封電報遞給了身邊的吳副師長,吳副師長看完後,又遞給了潘參謀長。
“看來,阿賢呀,你還是對的呀!”吳華經不住地嘆了一聲。
潘參謀長把這封電報遞還給了張賢,接口道:“楊軍長這是在提醒我們注意,空軍偵察機已經發現有股共軍從北面的項城那邊過來,已經到了東和店,行動很快,可能的目的地就是新蔡!”
張賢也點了點頭,收起了這封電報。
“這些共軍到底是要幹什麼!”吳華有些氣惱地道。
“他們如果真得是奔向新蔡,那麼目的就很明顯,就是要阻止我們北渡洪河!”張賢悠悠地道。
吳華愣了愣,翻開了隨身的地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東和店到新蔡,跟我們汝南埠到新蔡差不多遠呀!”
“不,他們要遠一點!”張賢糾正地道,同時命令着身邊的熊三娃:“三娃,你傳我的命令,讓白京生的三十一團不要吃了,馬上開拔,跑步前進,一定要趕在敵人到達之前,渡過洪河,並且必須佔領洪河北岸渡口!”
熊三娃愣了愣,剛剛扒到嘴裡的一口飯生生地吐了出來,一邊嚼一邊答應了一聲:“是!”放下碗,轉身跑開了。
“我們不在乎這麼十幾分鍾吧!”吳華經不住地道:“怎麼也應該讓士兵們抓緊時間吃完了飯再走呀!”
張賢看了他一眼,卻又是一聲苦笑:“老吳呀,體貼士兵雖然是每個長官必須的守則,但是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之下,時間就是勝利,晚了一分鐘,我只怕我們會負出更爲慘重的代價。”他想起了當年湘西會戰的時候,如果那個松下靖次郎狠一狠心,不在路上吃飯,自己又怎麼可能如此湊巧地將他們堵在公路上呢?
吳華沒有再說什麼,作爲副師長,他一直相信張賢的判斷。
※※※
夏陽對劉興華卻是感激異常,雖然劉興華並沒有跟他說什麼,但是他當然知道,能夠把他從中野一縱裡要出來,也只有劉興華這個襄河縱隊的司令員可以辦得到。
二十旅中,只有熊革命敢來爲夏陽送行,許多人雖然平日裡與夏陽的關係不錯,但是這個時候也都儘量地躲避開去,在大家看來,從中野一縱這樣主力一流的作戰部隊到襄河縱隊那樣的二流部隊裡去,本身就是一種流放。
熊革命跟他講了張義來看他的情況,同時也十分肯定地對他道:“夏教導員,我知道你能去襄河縱隊,肯定是張義在劉司令那裡替你說了不少的話,幫了你不少的忙!你到襄河縱隊去吧,那裡沒有人看不起你!”
夏陽滿含着眼淚點了點頭,在熊革命不注意的時候,他悄悄地用袖口擦去了淚水,的確,如果不是因爲當了一次俘虜,他在二十旅裡也不可能混得如此慘淡。
“我到二十旅裡,只佩服過兩個人,一個是孫營長,一個就是你!”熊革命毫無顧忌地說着,同時又有些黯然地道:“只是可惜孫營長在包信集犧牲了,而你又被人迫害,不得不離開這裡!”
夏陽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對這個有些愣頭青的夥伴十分感激,畢竟他在中野一縱裡,還有這麼一個可以真心把他當成朋友的人!當下,又對熊革命糾正着道:“革命,你別這麼說,我沒有受人迫害!”說着,又強忍着心頭無限地悲愴,違心地道:“呵呵,這其實也是組織對我的一次考驗!”
熊革命愣了愣,不再多說些什麼。
夏陽去向錢雄風旅長辭行,到這個時候,錢雄風又有些後悔起來,他想起了當初劉興華也是從他這裡要走了尹劍,而尹劍在襄河縱隊的表現也令人敬佩。難道這個夏陽又會是一個尹劍嗎?只是這個時候,連王勇司令員都已經答應了,他這個當旅長的也只好放行。在夏陽離開的時候,錢雄風專門送給了他一匹馬,他知道夏陽要趕到襄河縱隊去,如果沒有馬,靠着雙腿走,只怕四五天也趕不上。這個時候的襄河縱隊也跟中野一縱一樣,是在強行軍之中。
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夏陽纔在周家口鎮以東追上了正在急行軍的襄河縱隊主力,並且見到了劉興華司令員。
當時,劉興華正與熊政委一邊走一邊討論着什麼,見到武小陽帶過來的夏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一下,誇讚着道:“呵呵,這個王勇辦事真是痛快,上午我剛剛跟他說完,晚上你的人就過來報道了!”
夏陽卻有些難受,雖然劉興華的話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惡意,但是也間接地說明了自己在中野一縱已然是被別人當成的不受歡迎的人,否則,爲什麼連王勇司令員這麼喜歡護犢的人也這麼迫不急待地讓他從中野一縱離開呢?
其實,人就是這樣,在走背運的時候,尤其喜歡往壞處去想。以王勇司令員這樣的身份,也不可能去與他這麼一個小小的人物多作計較,之所以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襄河縱隊來報道,是因爲此時兩支部隊都在運動之中,如果晚了一天,可能兩支部隊就相差了百里之外,或者連對方的具體位置也搞不清楚。
“夏陽,你來得正好!”劉興華笑着道:“我這裡正是缺人,只是如今你也是初來乍到,還是讓你先熟悉一下環境最好。呵呵,我們襄河縱隊比不了中野一縱,不是主力部隊,雖然人不少,但是戰鬥力不是很強,所以今後還需要你這樣從主力部隊過來的人多多帶一帶!”
“司令員太客氣了!”夏陽連忙道:“我只是一個受懷疑的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劉興華卻揮了揮手,果決地道:“你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在我們襄河縱隊裡來就當是重新開始!”
“是!”夏陽響亮地回答着,心裡面已然暖融融的,早忘記了此時北風的凜冽。
“夏陽,你也在我們襄河縱隊裡呆過一陣,與張義搭配得不錯,他也非常想你,如今他是第一團一營的營長,還兼任着三連的連長,太累了,你先去幫了幫他,由你來當這個三連的連長,你看怎麼樣?”
“我聽從司令員的安排!”夏陽應聲答着。
“呵呵,這個連長雖然比你原來的營教導員要矮了一級,但是這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你幹得好的話,自然會有機會的!”劉興華最後一本正經地對着他道,畢竟,對於一個被人懷疑爲叛徒的人,他也必須要有所保留。
“我知道!”夏陽點着頭,同時滿懷感激地道:“首長,其實我不過是二十旅的一個馬伕,您讓我當連長,這實在是太擡舉我了,我只怕自己幹不好!”
劉興華沒有再說什麼,叫過武小陽,讓他帶着夏陽去第一團。
很快,夏陽便來到了第一團,先是見過了此時升任爲第一團團長的關山與副團長的包成,然後又在包成的帶領之下,見到了第一營的營長張義,兩個人剛剛見面的時候都愣了一下,隨即便擁抱在了一起。
就這樣,夏陽當了第三連的連長,而這個第一團也是新組建不久,實際上卻滿是新兵與從國民黨兵俘虜轉化而來的解放兵,缺少的正是向夏陽這樣帶過兵,而且能帶好兵的骨幹幹部。
夏陽剛剛到達第三連,還沒有把手下的幾個排長與班長認過來,第一旅便接到了劉興華司令員分派下來的任務,要求這個旅向新蔡的洪河北岸渡口進發,不分晝夜地急行軍,務必要趕在敵十二兵團先頭部隊到達之前,佔領洪河北岸渡口,以阻滯敵人的行動。
第一團作爲第一旅的主力,自然當仁不讓地擔負起了先鋒的任務。
夏陽暗暗地下定了決心,在這個新的部隊裡,一定要幹出些名堂來,否則,自己都覺得對不起把張義,更對不起把他從中野一縱調過來的劉司令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