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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夏陽(二)

第四五章 夏陽(二)

中野一縱也接到了與襄河縱隊同樣的任務,此時,王勇率領着中野一縱的三個旅就在襄河縱隊以北地區,與襄河縱隊平行東行,一大早,劉興華便帶着武小陽與張義趕了過來。

武小陽是劉興華現任的警衛員,但是劉興華還是喜歡張義多一點,武小陽與張義比起來,頭腦要笨了許多。

見到劉興華的時候,王勇並不覺得奇怪,他也對於上面分派下來給他們縱隊的任務感到很吃力,不過,他卻沒有象劉興華那樣又回電司令部詢問,以他的性格,只要是上面下來的命令,就要不折不扣地去完成,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這也就是他作爲一個職業軍人的天性。

“老王呀,我這次來找你,你也應該知道是爲什麼?”不等王勇開口,劉興華首先地寒暄着。

王勇點了點頭,此時他也和張政委等中野一縱的首腦正在研究如何完成這個任務之中。見到劉興華的到來,當然十分得高興,連聲道:“是呀,你能來我們這裡,實在讓我有些喜出望外,呵呵,你要是爲來,我還準備到你的縱隊裡去找你來談呢!”

“不用!不用!”劉興華客氣地道:“這不,我猜着你要想我了,所以立馬就趕了過來!”

“呵呵,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還是到屋裡去說吧!”張政委提議着。

劉興華與王勇同時點了點點,劉興華回過頭來,對着自己的兩個警衛員道:“你們兩個先在外面等一會兒!”

“是!”張義與武小陽同聲地答應着。

“對了!”劉興華又想起了什麼,對着張義道:“這一次到一縱來。你不是還想着去見一見你的老熟人嗎?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小時後馬上回來!”

“是!”張義連聲應着,喜笑顏開了起來。

劉興華這纔跟着王勇走進了屋裡,去研究兩個縱隊合作完成阻擊敵十二兵團的重任。

見到首長們走進了院子裡,武小陽卻對着張義問道:“義哥,你是不是想要去見那個夏陽?”

“是呀!”張義回答着,的確,他對二十旅的夏陽印象十分深刻,而且在當初夏陽在襄河縱隊的時候,兩個人搭擋得就非常好,雖然開始的時候,他也懷疑過夏陽的背景,但是隨着交往的深入,兩個人卻是越來越投機,也越來越談得來,只是因爲夏陽到底還要回歸中野一縱,他們最後也不得不分手,但是兩個人在短暫的交往中,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義哥呀!我勸你還是不要去見他的好!”武小陽悠悠地道。

“爲什麼?”張義問道。

武小陽環顧了一下四周,見並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才低聲地告訴他:“我這個夏陽回到二十旅後,就被懷疑是叛徒關了起來,然後他的營教導員也被撤掉了,現在就在二十旅裡當戰士!”

“有這樣的事?”張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武小陽認真地點了點頭,告訴他:“這是真的,上一次司令派我到一縱來送信,我聽王司令警衛員說的!”

“還有這樣的事!”張義不由得一怔,有些忿然地道:“他要是叛徒,那麼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不行,這一次我一定要去看一看他,不管他是戰士還是營教導員!”

※※※

中野一縱司令部一個警衛告訴張義,二十旅離着司令部並不遠,此時其指揮部正在五里外的一個村子裡,騎馬的話,很快就可以趕到。

謝過了這個警衛,張義騎着馬向二十旅指揮部而去,可是,剛剛出了中野一縱司令部所在的這個村子,後面便有個熟悉的聲音大喊了起來:“咦,那不是張義嗎?”

張義勒住了馬繮,回過頭來,不由得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如果說在中野一縱有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人,這個人就是了,正是第二旅第四團的團長黃新遠。

黃新遠也算是張義的一個老熟人了,雖然他並不願意見到他,但是這個時候,也只好撥轉馬頭候在路邊,等着黃新遠的走近。

黃新遠也騎着一匹棗紅馬,身邊還跟着另一個騎馬的年青人,顯然是他的警衛員。

“黃團長!”看着黃新遠已然走近,張義只得不痛快地喊了一聲。

黃新遠不由得怔了怔,笑着卻有些不願意地道:“張義呀,你還是叫我黃大哥吧,我這麼叫我黃團長,我覺得很是生疏呀!”

“好吧,黃大哥!”張義無奈地喊了一聲,與他並轡騎行,那個警衛員自覺地走在了他們的後面。

“張義,你是跟着劉司令過來的吧?我剛纔也見到了你們的劉司令!”黃新遠問着。

“是!”張義回答。

“呵呵,早就聽說你是襄河縱隊的英雄了,只是我一直無緣見到你,想一想我們兩個從中原突圍時一別馬上要三年了!”黃新遠很是感慨。

“黃大哥見笑了,我只是普通的一個兵而已!”張義卻是自嘲着道。

“呵呵,看你說的,我知道你如今是一個營長了,想當初你從你大哥那手下的時候也不過一個排長,這麼幾年下來,成長得如此之快,實在令我感到欽佩呀!張義,你真是好樣的!”黃新遠由衷地道。

張義愣了愣,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個黃新遠已經不再是當初令他生厭的傢伙了,想一想當初他對自己大哥的忘恩負義,實際上也並不是他的錯,只是事關自己的親情,便令他有些難以分辨對與錯了!不過,到現在,張義也沒有後悔過,如果當初不是自己用槍打中了黃新遠,那麼自己的大哥肯定此時已經不在人世了,那將是他這一生的愧疚。

聽着黃新遠誇獎自己,張義也覺得應該說些客套話來,當下問道:“黃大哥,你和錢大哥兩個人同時從我大哥手下跑出來,以你的能耐我覺得比錢大哥強了許多,如今錢大哥作了旅長,你也差不多快了吧?”

雖然明知道這是張義的捧贊之詞,但是黃新遠聽着卻覺得十分得刺耳,這件事一直是他耿耿於懷的,當初張鳳集之戰,如果自己能夠再多堅守些時日,那麼這個旅長又怎麼會輪到錢雄風呢?當下只得一聲地長嘆:“人這一輩子,可千萬別走錯路,錯一步就有可能步步錯!”

張義愣了愣,卻搖着頭道:“這怎麼可能呢?誰也不是馬王爺三隻眼,走錯路很正常的呀,只要及時轉頭就是了!”

黃新遠卻再一次搖了搖頭,沒有多做解釋。轉頭又問着他:“張義,看你這麼匆匆匆忙忙趕向李莊,是不是要去二十旅呀?”

“是!”張義老實地道。

“哦?”黃新遠又問道:“是不是要去見一見錢雄風呀?”

張義卻搖了搖頭,笑道:“錢旅長可是一個大忙人,我怎麼可能說見就能見到的,呵呵,我這是去二十旅找一位朋友!”

“誰呀?”黃新遠好奇地問道。

“夏陽!”張義告訴他。

“他?”黃新遠驚不住一愣,連忙問道:“你怎麼會和他認識?”

張義看了他一眼,實話實說着道:“他當初沒有找到你們中野一縱的時候,在我們襄河縱隊裡呆過,作過我的教導員,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很好,而且他也是一個十分值得交往的一個人,人不僅實在,而且樂觀大度!對自己的理想也充滿了希望。”

“哦!”黃新遠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夏陽這個人我不認識,但是卻聽說過,他當過國民黨的俘虜,後來有人指責他判變了革命,可是那個指責他的人又犧牲了,所以他的事就一直沒有查清。再當營教導員肯定不合適了,錢旅長讓他代罪立功,把他安排去當了戰士,這件事我們都知道!”

“真有這樣的事呀!”張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也十分堅定地道:“不會,夏陽不可能當判徒的!”

黃新遠卻有些感慨,悠悠地道:“其實是不是判徒,如今也已經不再重要了。我們革命隊伍需要的是純淨的人,這也許有些偏激,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的!當過俘虜就是有了一個污點,對於領導們來說這是不能夠接受的!”

張義愣了愣,忽然覺得黃新遠看得的確是比他要透徹得多。

黃新遠說着說着,聲音已經低沉了許多,忽然有些黯然起來,情不自禁地道:“對於我們共產黨人來說,在戰場上,就算是有千難萬難,如果沒有上面的命令,就千萬不要想着撤退;另外,便是戰死在戰場之上,也千萬別作俘虜,否則,你將來得到的,可能是生不如死!”

張義轉過頭來,看着黃新遠,在這一時刻,他還不能夠明白其中的辛酸!但是,很顯然,黃新遠卻是深有感觸。

※※※

張義與黃新遠在一個路口分手,兩個人互道珍重之後,各奔東西。

很快,張義便來到了二十旅指揮部所駐紮的李莊,原本想去旅指揮部找下錢雄風,畢竟當初在整編一一八旅張賢的手下時,錢雄風作爲特務營長,與張義的關係不錯。

可是,當他剛剛進村的時候,張義便又遇到了一個熟人,卻是從襄河縱隊裡出來的熊革命,此時的熊革命已然成爲了二十旅警衛營的一個班長。在張義還沒有看清他的時候,熊革命先看到了他,自然無比得親熱。

當聽說張義是來看望夏陽的時候,熊革命便氣不打一處來,憤怒地道:“我算是看清楚了,這天下當官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國民黨裡是這樣,哼,共產黨這邊也是這樣!”

他的這句話,將張義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住他的嘴,罵道:“革命,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胡說八道!”

熊革命卻一把推開了他的手,倒也十分明白地告訴他:“張義,我是覺得在襄河縱隊的時候,我就你這一個朋友,所以纔會跟你說這種話,你以爲我傻呀,當着別人的面我纔不會跟他們說心裡的話!”

“就算這是你心裡的話,也不能亂說!”張義埋怨着他,同時又經不住地問道:“革命,你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哼!”熊革命道:“這天下的人只要一當官就會變壞,就像是我爹,當了官就當陳世美,我還不認他呢!”

張義倒也聽說了熊革命爲什麼要離開襄河縱隊的原因,知道他對自己的父親熊卓然有一點的誤解,只是這個時候卻並不是自己可以勸解他的時候,當下道:“熊政委的事,以後你就會明白;我說你到了二十旅裡,怎麼又發出這種感慨來了?”

熊革命看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夏教導員又怎麼了?不就是當了一回俘虜?他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作叛徒?再說,他又無憑無據的,別人隨口說了一個有可能,他就當真了!哼!這些當官的最不是東西了!”

“到底是誰又惹着你了?”張義好奇地問着。

“他倒是沒有惹着我,我只是看着生氣!”熊革命道:“就是那個李清成副旅長,虧我還救過他這麼多回,他就會落井下石!當初夏陽被俘虜,還不是因爲他在瞎指揮,而且夏教導員也是因爲救他,纔會被敵人抓到的!夏教導員回來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要他幫着夏教導員說些好話,他也一口應承,哪知道錢旅長過來問他意見的時候,他卻支支吾吾,最後倒是說了一句:‘要不把夏陽下放到連隊裡看看他的表現,以後再作決定!’就是他的這一句話,把夏教導員害了,如今,夏教導員就是被他們下放到了二營去養馬!其實大家心裡都知道,夏教導員是被冤枉的!”

“那麼夏陽又是怎麼想的呢?”張義經不住地問道。

熊革命道:“我去看他,勸他別幹了,大不了回家種地去,他卻反而勸我,說什麼幹革命怎麼可以半途而廢,當教導員是在幹革命,這爲部隊養馬也是在幹革命。我說不過他,他幹得倒是心安理得,而且一心一意,我看着就是心裡憋氣,總想着有人能夠說一說,正好你來了,就說給你聽!要不然,我真得會憋死!”

張義的臉色肅然起來,想一想如果是自己遭遇瞭如此境遇,不知道有沒有夏陽的這番執著與胸懷。

“他在哪裡,你能帶我去看下他嗎?”張義懇求着熊革命。

熊革命卻有些爲難,告訴他:“二營離我們這裡還有五六里路,再說就算現在趕過去,也不見得能夠見到他。他在養馬,管牲口,如今部隊馬上要轉移了,還不知道他會跟他的那些牲口被派到哪裡去呢!”

想一想,再趕五六里路,只怕司令員給自己的時間也不夠了,張義也只得作罷,只好讓熊革命在見到夏陽的時候,向他代問候一聲。熊革命也爽快地答應,並且告訴張義,他會專門去找夏陽的!

可是,在策馬迴歸的時候,張義來時那種愉快的心情,已然被一道無形的天布所遮攔,於是也有了一種熊革命那樣被憋的難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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