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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洛陽(二)

第十七章 洛陽(二)

此時的中原地區,形勢其實是急轉直下,雖然國民黨方面的軍隊還佔有一定的優勢,但是已然不是很明顯,而且幾個軍團各據一方,沒有很好的完善防禦體系,在這個時候或許對很多的國軍將領來說,依然認爲自己是佔據着主動,有些自大。

在二月過年前後的那些日子裡,位於陝西的中共所領導的西北野戰軍也終於發動了反擊,在彭德懷總司令的領導之下,對位於黃河壺口西面的宜川縣城發起了攻擊,這個宜川正處在陝北解放區與晉南解放區之間,位置十分重要,一旦拿下來,那麼對於共產黨來說,就可以將兩個解放區聯在一片。宜川的戰役十分慘烈,彭德懷採用了圍城打援的方法,其實是要殲滅胡宗南的一個主力。胡宗南很輕易地便上了當,連忙派出整編二十九軍馳援宜川,在馳援途中,整編二十九軍軍長劉戡發覺不妙,要求擊退路上的共軍部隊後再轉戰宜川,但是卻被胡宗南駁了回來。無奈何,劉軍長只得服從上命,率部向宜川挺進,也就很自然地進入了彭德懷的埋伏之中。最後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整編二十九軍被西北野戰軍盡數吃掉,損失了一個整編軍的軍部,兩個整編師的師部以及五個旅共兩萬九千多人,軍長劉戡自殺。

宜川戰役之後,陝西關中地區的兵力馬上倍顯空虛了,胡宗南爲了確保西安,急調據守在潼關到洛陽間的裴昌會兵團全部西向,以增援西安。如此一來,國軍在中原地區的所有軍事部置全數被打亂,孫元良兵團本來打算南下作戰,這個時候也只好守在鄭州附近,準備以兩個旅以加強西面汜水關、黑石關一線的防禦;原本在魯西南地區用以守住黃河防線的邱雨青的整編第五軍只好回師隴海路以東地區,再加上原本在駐馬店地區駐防的胡從俊的整編第十八軍,實際上,國軍在中原地區可以用來機動的也只剩下了這兩支部隊。

而在洛陽以東到鄭州,以西到潼關的三百七十多公里的隴海路沿線上,只剩下了據守在洛陽的國軍青年軍第二零六師,別無其它正規部隊,在這個時候,這個青年軍實際上已經陷入了孤立之中,對於共產黨的陳謝與陳唐兩個兵團來說,實在是一個攻打洛陽的天賜良機。

所謂的青年軍,其實是國民政府在抗戰的後期,由於兵源緊張,蔣介石提出了“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的口號,號召知識青年入伍從軍,很快便組建了一批以這些知識青年爲主的部隊,編制從二零一到二零九共九個師,而蔣介石也十分放心地讓自己的兒子蔣經國來當任這些青年軍的政治主任。實際上,這些青年軍只是一些政治性很強的軍隊,而在作戰上其實就是一些學生兵,並沒有打過什麼大仗,實戰經驗十分有限。在第一批青年軍的士兵復員之後,因爲內戰的爆發,國民政府又開始召收第二批的青年軍。面對不斷喪失掉的國軍部隊,爲了應會兵力的不足,這些青年軍在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派到了戰場之上,不過擔任的還只是後方守城的任務。

爲了發動洛陽戰役,共產黨陳謝與陳唐兩個兵團的主要指揮員在河南襄城舉行了一次會議,召集了許多縱隊的司令員、政委以及參謀長來開會研究,深入地分析了此時河南形勢和洛陽守敵的兵力部署、工事構築等情況,以及對自己這方面的作戰方式,有利條件,所需時間等進行了分析,尤其是對國軍的援兵情況深入地作了一下探討。會上分析認爲,如果洛陽戰役打響,西去的裴昌會兵團根本無暇東顧,而鄭州的孫元良兵團並非是蔣介石的嫡系,西援應該不會十分積極,只有位於平漢路上的胡從俊的整編十八軍,蔣介石一定會急令這支部隊增援。而這正是大家所希望看到了,也是發起這次戰役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將整編十八軍從劉鄧所部的周邊調離開來。

對於整編十八軍的進援路線,會議中也進行了分析,認爲胡從俊極有可能會先向北沿着平漢鐵路到鄭州,然後再同孫元良並肩西進,這條路對於整編十八軍來說是最好走,也是最安全的,唯一一點不足之處就是有些繞遠。當然,會議也假設了整編十八軍的另一條路徑,那就是由平漢路走登封、臨汝小道直趨洛陽,而這條路雖然是直線比較近,但是道路崎嶇難行,地方狹窄不易展開,只要在道路兩邊放幾支部隊進行伏擊,那麼他們真要想趕到洛陽,就又費時又費力了,便是最快的速度也要在五天左右。

所以會議很快便有了結果,兩個兵團協力合作,發動洛陽戰役,力爭要在三到五天之內結束戰鬥,否則可能就會遭遇到消耗戰!

作戰方針一旦確定下來,解放軍馬上便開始着手進攻的準備。

※※※

洛陽告急,一份緊急電令已然拍到了胡從俊的手中,這是武漢方面轉過來的南京國防部的電令,要求整編十八軍立即出發,以解洛陽之圍。

接到這份電令之後,胡從俊馬上召集起了手下的旅長與參謀,細研着進軍洛陽的具體方案。

此時,整編十八軍下屬兩個整編師,一個整編十一師,一個是整編第三師,只是整編第三師剛剛建師不久,正在調整之中,並不適於參加戰鬥,所以這一次應援洛陽的也還只能是整編十一師來完成。而整編十一師的三個旅裡,一個四十九旅也在組建之中,只好排除在外,實際上能夠出戰的只剩下了整編十一旅的三個團與整編一一八旅的三個團。

“軍座,我們這點兵力可能不夠!”張賢首先地提出了異議。

胡從俊點了點頭,卻又十分無奈地道:“我也知道不夠,洛陽雖說是堅城,但是敵人肯定會採取人海戰術,他們的兵力有十萬,我們這點的兵力的確是顯得杯水車薪。不過,孫元良還有一個整編軍在鄭州,有我們兩支救援部隊,救援洛陽應該不在話下!”

張賢卻有些輕蔑地道:“孫將軍那邊只怕指望不上!”

不等胡從俊說話,此時剛剛升任爲四十九旅旅長的徐海波也道:“是呀,軍座就不要指望鄭州那邊的川軍,這個孫元良是有名的飛將軍,當年北伐的時候,以及南京保衛戰的時候,他跑得比誰都快,雖然人長得相貌堂堂的,卻是一個老奸巨滑的膽小鬼!”

胡從俊看着徐從俊不由得皺起了眉來,雖然明知道他說得不錯,還是批評地道:“徐海波,如今你也是一旅之長了,你要注意一下你的言語!”

徐海波被他這麼一說,不由得臉忽白忽紅的,的確,他這個人過於直白了,這種話可以在私底下與好友來談論,卻不適合在這個公開的場合裡來評論,他已經吃過了這麼多的虧,還是無法改變自己的本性。

張賢卻點了點頭,對胡從俊建議道:“軍座,剛纔徐旅長的話也有一些得道理,我們還可以從十八旅中抽出一到兩個團來,但是爲了保險起見,我覺得您應該向白長官那邊要求,讓孫將軍能暫時出一個旅劃給我們整編十八軍來指揮,這樣我們最少就有了自保的資本!”

“是呀!”王元靈旅長也贊成着道。

胡從俊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張旅長說得不錯呀,共軍慣常利用圍城打援來消滅我們的有生力量,如果有這一個旅的兵力,我們怎麼也可以保證先立於不敗之地!”

“不知道軍座準備走哪條路去救援呢?”此時已經升任爲整編第三師師長的覃師長經不住問道。

胡從俊來到地圖前,指着上面道:“我們往洛陽有兩條路,一條比較順暢,那就是沿着平漢鐵路向北直達鄭州,然後在鄭州會合孫元良部,沿隴海路轉向西行。這條路比較遠,但是平坦好走!”

衆人都點了點頭。

張賢卻搖了搖頭,經不住地道:“只怕我們走這條路趕到洛陽的時候,洛陽已經失陷了!”

胡從俊點了點頭,明白他的話意,也道:“是呀,這條路雖然好走,但是過於繞遠,就算是快的話,可能也要走上六到七天。”說着,又接着指着地圖,道:“還有一條路比較近,就是我們沿平漢路北上後,在許昌折向西北,從禹縣經登封,從嵩山山區穿過,直達洛陽。這條路是直線距離,也是最近的,可以節省最少兩天。只是路上隘口衆多,道路崎嶇,比較難行,如果共軍在路上伏擊我們,我們會很難施展!”

“我贊成走第一條路!”覃旅長首先發表意見,雖然此時他不用隨軍出征,但是作爲整編十八軍的重要指揮官,也十分關心此戰的成敗。

“是!”邊上的王元靈也道:“我也覺得走第一條路比較穩妥,雖然慢了兩天,卻是最安全的!”

許多的參謀、副官也紛紛發言,都認爲走鄭州折向西行最好,而張賢卻一直沉思着,久久沒有開口。

“張賢,你的意見呢?”胡從俊終於忍不住了,問了出來。

張賢擡頭看着地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覺得我們應該走最近的路!”

大家都愣住了,胡從俊卻點了點頭,隨即問道:“哦,那你說說你的理由?”

張賢道:“大家都知道,洛陽的戰略地位,地扼秦晉豫三省要衝,其重要性我就不多說了,一旦丟失,就等於讓共軍掐斷了陝西出潼關的咽喉,並且讓他們的解放區聯成了一片。而這一次我們是作爲援軍,俗話說救兵如救火,晚一天抵達戰場,前方的將士們就會多一天危險!早一天抵達,大家就會盡早轉危爲安!”

“可是那邊的道路太難走了!”一個參謀言道。

“這不是問題,道路再難走也可以走,當初我們在鄂西、在湘西的路難道就好走嗎?在沂蒙山區裡的路難道就好走嗎?這些我們都可以克服!”張賢解釋着。

“如果路上有共軍伏擊怎麼辦?”又一個參謀問道。

張賢道:“山區裡雖然路不好走,但是對我們的困難,同樣也是對共軍的。在狹小的山區裡,要想大規模展開部隊來打殲滅戰,這是不可能辦到的,所以我們大可不必擔心會被共軍以優勢兵力包圍。我料想此時,他們也不會有如此的膽量對我們整編十八軍下手。他們最可能的辦法就是在半路上設卡阻擊我們,呵呵,我們與共軍打又不是第一次了,憑着我們這麼多勇敢的士兵,上下團結一致,以及優勢的火力,他們也堵不住我們的!再說了,我想共軍肯定也會認爲我們會選擇第一條路來走,很可能會把阻援的重點放在鄭州到洛陽間的路上,而不是放在嵩山道上!”

胡從俊點了點頭。

覃師長與王元靈對視了一眼,卻還是搖了搖頭,反對着:“這是在冒險,我不同意!”

王元靈也附和着:“是呀,張賢說得雖然有些道理,但是我認爲我們還是謹慎爲是的好!”

張賢道:“我這不是冒險,你們這麼想,共軍也一定是這麼想的,他們都認爲胡軍長打仗向來以謹慎著稱,所以必然不敢走那條近路!”

“這只是你的猜測!”徐海波也道:“我也贊成走第一條路!”

聽到大家都這麼堅決反對,張賢不由得沉默了起來。

胡從俊有些失望,最後一次徵詢着他的意見:“張賢,你還有什麼異議嗎?”

張賢咬了咬嘴脣,思緒忽然間又飛回了當年戰火與毒霧瀰漫的常德城,那一戰,他們苦苦支撐着已然破碎的城市,只是因爲相信援軍馬上就可以趕到。“你們被敵人圍困過嗎?”他忽然平靜地問着大家。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沉了一會兒,覃師長當先地點了點頭,回答着:“當然圍困過,去年共軍打南麻的時候,我們整編十一師就被敵人圍着打了一個星期!”

經他這麼一說,大家都紛紛點頭,馬上想起了那個慘烈的南麻戰場。

“那麼我再問大家一名,當時大家被困的滋味好不好受?”

“那還用說嗎?”徐海波不滿意地回答着。

“那麼,當時大家最想要得到的又是什麼?”

“當然是希望早點解圍!”覃師長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但是也就在他說出口的時候,卻又噤聲了。

王元靈沒有答話,當時南麻之戰的時候,他並不在場。徐海波卻是低下了頭,已然知道張賢要說的是什麼。

聽到大家都不再說話了,張賢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悠悠地道:“我們國軍之所以一直不勝,就是因爲大家都存有私心,都是爲自己想的多。這樣下去,我只怕我們整編十八軍也會有這麼一天的!”

這麼一天指的是什麼,在座的人心裡都十分清楚。

胡從俊點了點頭,最終作出了決定:“好,既然我們是去救援,那麼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走最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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