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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雷霆(一)

第三七章 雷霆(一)

“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向你解釋,你肯定都會懷疑我!”雷霆面對着張賢憤怒的眼神,他表現卻是異常得平靜。

張賢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就這麼望着面前的這一對夫婦,可是在他看來,此時,這兩個人彷彿已經成了姦夫淫婦了。

見張賢還是沒有吭聲,雷霆咳嗽了一下,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邱萍卻笑了笑,走到了張賢的面前,看了看他,聲音也裡有些悲傷,還是對着他道:“張賢,我知道你和雷霆的關係,你們兩個人是陸大同學裡關係最好的,他沒有什麼秘密可以瞞你,你也沒有什麼秘密可以瞞着他的,你如今對他的誤解,我知道肯定是因爲我!”

張賢的目光轉向了邱萍這張並不漂亮的臉,原本在重慶的時候,他對這個才女還有一些欽佩,可是到現在,有的只是噁心:“你是共產黨的女特務!”他厭惡地道。

邱萍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你說得也對,卻也不對!一年前我或許是,可是如今我已經不是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教師,是雷霆的妻子!”

“我至今也忘記不了許雲芳!”張賢緩緩地道。

這個名字就彷彿是一根刺,已然令雷霆與邱萍都爲之打了一個激靈,顯然,這個名字是他們早就想要忘記,卻又無法忘記的。

“可憐了許雲芳和他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張賢明知道雷霆不願意聽,還是要如此說下去:“我一直不明白,往日裡令我們大家都十分羨慕的雷大哥雷大嫂,曾是大家認爲的愛情楷模,卻沒有料到,在雷大嫂過世還不到一年的時候,雷大哥便會另娶新歡!”

這話如同針扎一樣,刺痛了雷霆的心,他的臉也通紅起來,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已然是無地自容,無顏以對了。

“請你不要這樣得來說老雷!”邱萍也怒了起來,憤然地回敬着他:“你知道雷霆這幾個月來的辛酸嗎?你知道他內心的痛苦嗎?你們這些同學裡,有幾個人能夠象你這樣得春風得意?又有幾個人能夠象你這樣得攜着美人歸?能夠娶兩個老婆?請你不要站在自己的角度裡,來看待別人的不幸!”

張賢怔了怔,皺起了眉頭,忿忿地道:“邱萍,你又是什麼人?雖說雷大嫂的死是特務們所爲,但是難道不是你害得雷大哥家破人亡的嗎?難道不是因爲你,才讓雷大哥的幸福就此成了泡沫?便是盧小燕那麼無邪的一個女孩子,不也是被你利用而陷身牢獄嗎?你就是一個帶着災禍而來的女共匪,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我在呼小喝的?”

邱萍被張賢如此一罵,顯然有些掛不住了,眼睛通紅了起來,淚水在不知不覺間已然盈眶。

“張賢,你要是對我有看法,就直接衝着我來,不許你對我的老婆這麼無禮!”雷霆也憤怒了起來,擋在了邱萍的前面。

張賢看着面前的這個同學,這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優秀的軍官,可是在這個時候,他的忠誠已經令人懷疑了,便有很大的可能,這個同學已經變節,成了共軍的奸細,他馬上想起了天長的那件事,雷霆爲什麼沒有堵截住新四軍,而將那些上萬的人放走,所以才造成了如今新四軍反而的坐大,可能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投敵了。

想到這裡,張賢猛地拔出了手槍,指到了雷霆的頭。

雷霆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反而迎着張賢的槍而上,毫不畏懼地道:“張賢,你如果不信任我,就一槍把我打死,我絕對不會對你有一絲的怨言!”

“老雷!”身後的邱萍忍不住叫了起來,想要搶身擋在前面,卻被雷霆又推到了身後。

“張賢,其實我知道,我這條命是欠了你的!當初的軍官將校團事件,要是沒有你從中周旋着,我可能早就被秘密處決了!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兄弟,如今你要拿去,就儘管拿去好了!”雷霆說着,閉上了眼睛。

張賢的手顫抖了起來,他的心在狂跳着,腦子裡卻是一片得混亂,半天,才理順出來,卻是沉聲問着他:“雷霆,我要你如實地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共產黨的人?”

雷霆睜開了眼睛,搖了搖頭,同時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不是共產黨!”

“真的?”張賢有些不相信,但是心裡面卻驀得寬慰了許多。

“我可以向天發誓!”雷霆莊重地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如果我騙了你的話,就叫我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

這已經是一個十分嚴重的詛咒了,不能不令張賢不信。他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那麼邱萍呢?她是不是共產黨?”

“她?”雷霆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轉回頭來,告訴張賢:“她原先或許是,但是現在不是了!”

“哦?”張賢側着頭,有些不信。

“你如果願意聽我從頭說起,就先把你手中的槍放下來!”雷霆對着他道。

張賢遲疑了一下,緩緩放下了槍來。

雷霆點了點頭,卻又對着張賢道:“張師長他們一定已經到了,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不要讓他們等急了!”

張賢卻又有些放心不下,看了看他身後的邱萍。

彷彿是猜透了張賢的心事,雷霆笑了一下,對着他道:“你放心,她還不會跑,有我跟着你呢!就算她跑了,我還是跑不了的!”

張賢想了一下,點着頭算是答應了。

邱萍卻有些放心不下,拉住了雷霆的手,彷彿生怕他會被張賢暗害掉一樣。雷霆回過身來安慰着她:“我不會有事的,你在這裡等我回來就行了!”

邱萍詢問一樣地望着張賢,她也是明白人,在這裡,只要張賢不揭她的底,就不會有人知道她的過去,雷霆和她也就不會有危險。

張賢又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

從旅社裡出來,雷霆很是感慨,真切地對張賢道:“我雷霆交了許多的朋友,認識了許多的人,還真得沒有服過誰,但是張賢,真的,你卻是除外!”

張賢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雖然心裡很受聽,但是嘴上卻警惕地道:“雷霆,你別跟我說好聽的,如果你真得是共產黨的話,我定然不會放過你的!”

雷霆笑了一下,對他道:“你放心就是,雖然我這個人比較激進,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絕對不是共產黨,我對別人說謊,對你肯定不會的。以你我之間的關係,我也知道,即使我真得是共產黨,你也會放過我這一回的!可我真的不是!”

張賢轉過頭來,看着他的眼睛,從他的眼神裡他看不到他的虛僞,反而真得是一種真誠。

“好吧!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賢終於嘆了口氣,沉聲問着。

雷霆卻十分認真地道:“阿賢,謝謝你還相信我,聽我的解釋!”

“你不要再囉嗦了,有什麼話就快點說吧!”張賢卻有一些不耐煩,畢竟離着虞家樓並不太遠,沒幾步就可以走到。

雷霆點了點頭,道:“這還是要從重慶說起來,在雲芳被害的時候,雖然我十分痛恨那些特務,但是我也是十分得痛恨邱萍,認爲是邱萍害了雲芳。有一段日子,我很是萎靡,你也是知道的,但是有一天有人給我寫了一封信,要我去磁器口的老宅子見面。當時我很是奇怪,但還是去了,那是我的傷心地,卻在那裡見到了邱萍。”

張賢望着他平靜的面孔,聽着他娓娓地道來,並沒有一絲得混亂與結巴,這說明他並不是臨時在編織謊言,他講得應該是真的。

“見到邱萍的時候,我很是憤怒,就像你剛纔一樣,拔出了槍要殺她報仇,但是她跟我說了她的經歷,卻令我又下不了手。”

“她跟你講了些什麼話?”張賢問道。

雷霆道:“她告訴我說,她當年其實也是和我們一樣,是一個熱血的青年,抗戰爆發的時候,她正在武漢上學,跟着政府來到了重慶,又和許多的進步學生一起,徒步跋涉去了延安,在那裡接受了共產黨的教育,開始的時候生活雖然艱苦,卻十分地充實。但是隨後那邊卻搞了個整風運動,搞起了刑訊逼供,許多和她一起去的同學都被打成了特務,有的人承受不了那種殘酷的打擊而選擇了自殺。當時她也受到了懷疑,正在她感到絕望的時候,一個叫老楊的人救了她,並把他帶出了延安。後來,她便成了那個老楊的助手,實際上卻是他的姘婦。這個老楊是共產黨的一個特務,是成都共產黨地下組織的頭目,但是他有自己的妻子和兒女。抗戰結束前,那個老楊被軍統的人逮捕並秘密槍斃,成都的共產黨地下組織被迫解散,邱萍便是利用這個機會脫身而出,從成都到了重慶,併到雲芳的那所學校裡任教,於是我們大家都認識了她,她說,那是她這一生裡最快樂的日子!”

“後來呢?”張賢又問道。

“但是好景並不長,共產黨的人又找到了她,那是因爲她那裡藏着老楊的一個電臺,而且還有很多的機密文件。雖然她很想脫離共產黨,卻又怕被暗殺,而她也知道,只要沾上了共產黨的邊,就只能一條道跑到黑,沒辦法回頭了,只好就這樣硬着頭皮幹了下來。就這樣,她終於被那些軍統的人發現了。”雷霆說着,喘了口氣,又道:“當時她做什麼事都十分得小心,但還是有疏漏,於是就有了小學裡的那一幕。當那個中統的劉處長帶人去抓她的時候,是雲芳出面解救她脫困,她卻沒有料到雲芳卻慘遭了毒手。她十分悔恨,同時也十分得愧疚,認爲是她害了雲芳母子,所以心甘情願地找到我,想要死在我的槍下。”雷霆說着,卻又轉過頭問着張賢:“阿賢,如果你是我,在當時的這種情況下,你能對她下得了手嗎?”

張賢愣了愣,搖了搖頭。

雷霆苦笑了一聲,嘆了口氣,又道:“是呀,當時我也是下不了手,卻又憤恨自己的沒用,於是跑到酒館裡去喝酒。那天我是喝多了,就倒在了磁器口的石板街上睡着了,是她把我拖到了那個老宅子裡,替我清醒身上嘔吐的穢物,迷朦中我就把她當成了雲芳,於是就這樣把她摟在了懷裡……”他說着臉一紅,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張賢也是一個過來的人,自然知道隨後會發生的事,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這一對癡男怨女發生了關係。

“再後來呢?”張賢追問着。

“她告訴我,她準備脫離共產黨,好好地跟着我過日子,就這樣我們兩個走到了一起。再後來,託你的福,我到了七十四軍裡,在離開重慶之前,我們兩個合作,殺了那兩個害死雲芳的狗特務,然後我便帶着她來到了南京,把她安頓下來後,纔去張師長那裡報了道!”

“就是這麼一個過程?”張賢還有些不信。

“就是這樣的!”雷霆卻很坦然。

“那麼以後,那些共產黨的人沒有來找你和她的麻煩?”張賢又問道。

“我就是怕那些共產黨還有那些特務找麻煩,所以讓她改了名字!”雷霆道:“在南京的時候,託張師長的夫人照顧,我和她還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張賢點了點頭,聽他說完經過,倒也合情合理,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若果真是如此,那麼那個天長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呢?當下沉下了臉來,問着雷霆:“好,就算你說得是真的,那麼,你們整編七十四師圍攻天長新四軍的時候,你爲什麼要把他們的主力上萬人都放走了呢?你說你不是共產黨,這又作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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