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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策反(一)

第六章 策反(一)

警察局的工作也並不是很好做,作爲一個局長,面對着龐大的武漢三鎮以及長江水面的治安,又是剛剛從日本人和汪僞政權接管下來,可以說是千頭萬緒,紛亂如麻,若是換了別人一定是一籌莫展。但是張賢十分明白,上任後的首要任務還是治安,必須先要把全市的治安狀況搞好,纔可以談得上其他。

在他的親自主抓之下,又加上有十八軍的鼎立配合,武漢三鎮的原來亂糟糟的治安狀況很快好轉了下來。因爲接收了從十八軍退役下來的上千名官兵作爲警務人員,而十八軍的軍紀也向來以嚴明著稱,這些退下來的官兵們都有着很高的戰鬥素質,經過短暫的培訓之後,很快就可以適應了這些警備工作,正是因爲這些警力的大大加強,所以武漢的戒嚴令也被撤銷了,人們可以自由地上街,於是市場的繁榮開始顯現。

而如今最讓張賢頭痛的一個問題卻是來自經費,正是因爲招收了大量的警務人員,使得市政府的財政支出大大增加,而對於剛剛組建的武漢行營來說,雖然有郭萬參謀長的全力支持,但是經費並不富裕,相反還是捉襟見肘,經常讓張賢頭痛不已。

如今的武漢市面正在恢復之中,而國民政府也下令這一年內不加賦稅,所以靠稅收來解決這個經費問題,還有些長遠,如今對於張賢來說,最緊要的問題是解決近身迫切的這個經費問題。冥思苦想之下,張賢把目光投向了肅奸的工作。

而同時把目光投向肅奸工作的還有韓奇的軍統武漢辦事處,大家都發現,這個工作原來有如此多的油水可以撈一下。

日本人佔領下的汪僞時期,武漢的工商業也有部分的發展,而當時壟斷武漢工商業的多是一些投靠日本和汪僞政權的資本家和商人,這些人發了大量的國難財,有些人就是純粹的漢奸,而他們的財產卻也龐大可觀,如果把這些漢奸打倒,沒收他們的財產,將是一筆不錯的意外之財。

於是,張賢親自來到了韓奇的辦公室,想要和他商量一下這個肅奸的問題,畢竟,在此時的武漢,離開了警察與軍隊的協助,單靠韓奇的特務組織,是很難應付那些突發事件的。

雖然並不願意警察也插手進來,但是作爲張賢的老朋友,韓奇也能體諒他的難處,還是願意爲他幫忙。在商量一番後,又經過張賢的討價還價,最後兩個人算是敲定了一個協議,在武漢合作肅奸,雖然沒收的漢奸財物最終是要上繳到市府的,但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有所截留,然後兩個部門均分。這些截留不會上報,也足夠兩個部門轉作經費的了,只要不入私人的腰包裡,便是上面有人來查,也可以理直氣壯,因爲畢竟還是因爲上面沒有撥夠基本的費用。

在達成協議之後,張賢長出了一口氣,總算解決了一個比較急迫的一個問題,正要離去,韓奇卻留住了他,並起身來,把門關上了。

張賢有些奇怪,問着:“韓大哥,你又有什麼事,還要這麼神神秘秘的?”

韓奇看着他,一本正經地道:“阿賢,你老實跟我說,你和那個共產黨的談判代表馬文龍的關係是不是非常好?”

張賢怔了怔,馬上意識到了事態地嚴重情,當下老實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對韓奇再作隱瞞,相處了這麼多年,也相信韓奇是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你們兩個人的關係是怎麼的好呢?”韓奇進一步問道。

這卻讓張賢難以回答,想了想,只能告訴他:“這麼說吧,我和他是過命的朋友!”他說得確實是沒有錯的,過命,對於他和馬文龍來說,一點兒也不爲過。

“是這樣!”韓奇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從他那裡回來後,又和他有過聯繫嗎?”

張賢想了想,告訴他:“只有過兩次,一次是接了軍令去救美國飛行員,找他幫忙;還有一次是上次跟你到武漢來刺殺古頂新,我回去的時候和他正好相遇。”

韓奇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對他這個人怎麼看?”

張賢沉思了一下,老實地道:“我覺得他這個人很有頭腦,而且洞察力也很強,很多事我只能看一個表現,他卻可以看到實質。”

韓奇又點了點頭,又問着他:“那麼你們的關係這麼好,他就沒有給你策反過你嗎?”

張賢笑了笑,老實地點了點頭,告訴他:“是的,他們共產黨人都是這樣子,馬文龍也曾經策反過我,只是我不相信他所說的那套東西,雖然是朋友,但是我和他根本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韓奇看着張賢,對他很是瞭解,所以也相信他的話,當下笑了笑,從自己的抽屜中取出了一個卷宗,遞給了張賢。

張賢打開這個卷宗,抽出裡面的一份材料,從頭翻到了尾,臉上豆大的汗水滴落下來。這是一份秘密的調查報告,是關於張賢與馬文龍交往的內容,前面有尹劍的證詞,有白京生的談話筆錄,還有當初那些跟着張賢在劉集駐紮時其他人的交待,可以看出來,這是當初韓奇在石牌時的調查筆錄,並沒有其它的內容。但是,在這份調查報告的後面,卻有幾篇關於張賢的介紹,顯然不是韓奇的東西,倒是很象是共產黨的東西。

張賢把這份卷宗重新遞還給韓奇的時候,手都有些哆嗦了。

韓奇笑了笑,道:“正因爲我相信你,所以纔會給你看這份東西。”說着,看了他一眼,又道:“實不相瞞,是有人懷疑你通共匪,並且進行了舉報,我纔不得不對你再做調查。你剛纔也看到的,這份調查報告前面是幾年前我的調查筆錄,後面幾頁是我們的人,從新四軍內部搞到的。呵呵,馬文龍對你很是欣賞呀,認爲你是一個可以爭取的對象,建議在你的身上下番功夫,以達到他們目的。”

張賢一頭的汗水,這個韓奇果然是厲害,這種事情都能夠調查出來,只是看這個情況,很顯然是因爲在共產黨內部有他的人,能夠搞到這份馬文龍的報告,這個被安插在共產黨內部的臥底肯定不簡單。

只聽韓奇又道:“不過,他們好象沒有成功,後來你與馬文龍並沒有聯繫。”

張賢長出了一口氣,信誓旦旦地道:“韓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黨國培養出來的人,從黃埔到十八軍,從十八軍到第六戰區,再到七十四軍,然後上陸大,一直對黨國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二心。我與馬文龍的交往也不過是因爲形勢所迫,雖然在某些方面我和他很談得來,彼此都認作朋友,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對黨國的忠誠。”

韓奇點了點頭,卻又意味深長地道:“我是相信你的,只是,如果真要你面對馬文龍,和他生死相搏的時候,我就怕你會有婦人之仁,下不了手!”

張賢怔了一下,這個問題真得讓他無法回答,但是在今天的這個場合之下,雖然面對的是韓奇這個大哥,他也知道不能說錯一句話,當下沉了一下,還是莊重地道:“我不希望會發生這種事情,但是如果這種事真得發生了,那麼我也只好各爲其主,把他當作敵人!”

“但願是如此!”韓奇嘆了一聲,又道:“只是,有人報告,你的弟弟張義曾經當過新四軍,有這回事嗎?”

張賢的心砰地一下動了,韓奇這又是從哪裡聽到的消息,不過,十八軍裡有許多人都知道張義曾當過新四軍,這件事料想也瞞不過去,只得點頭稱是。

“他在共產黨的軍隊裡當過兵,所以很令人懷疑!”

“可是他還是一個孩子呀!”張賢叫了起來。

“孩子?”韓奇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都二十歲了,能當上少尉排長,難道還能被當成孩子嗎?”

張賢一時語塞,半天才有些感慨起來,眼圈有些發紅,咬了咬嘴脣,還是如實相告:“韓大哥,不瞞你說,我這個三弟所歷經的苦難不知道比我和老二多了幾多,從南京一路流浪到了武漢,他還只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我當大哥在父母雙亡之下,沒有很好地看護他,是我終生的愧疚。他和難民逃難的時候,與我二弟衝散,卻被馬文龍救了,如果沒有馬文龍,或許就不會有我這個弟弟的存在。”

韓奇點着頭,沒有作聲,他並不是一個不講情理的人,很是瞭解當年衆多家破人亡之人的心境,也很能體會這種親情分隔卻又人各天涯的悲涼,所以也就明白了爲什麼張賢會對馬文龍有如此的感激之心。

張賢繼續說着:“他一個小孩子,在兵荒馬亂的年月裡,又舉目無親,如果不跟着馬文龍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也許是老天憐憫,我們老張家經歷了太多的苦難,才讓我們兄弟得已相逢,如今我能看到他回到我的身邊,已經十分滿足了。他後來離開了新四軍,十八歲便到常德去找我,這才進入的十八軍。他跟着馬文龍也就六年多的時間,那個時候他就是一個孩子,能有什麼想法?能有什麼作爲?但他終於還是迷途知返了,終於還是長大懂事了!”

韓奇笑了笑,道:“是呀,我真得要恭賀你們兄弟三人的團圓。其實你三弟張義我也派人調查過,正如你所說的一樣,他在新四軍裡當過馬文龍的勤務兵,不過,他加入國軍之後,在十一師的三十三團,作戰很是勇敢,湘西會戰的時候,他一個偵察班的人在榆邵公路上堵截了準備逃跑的鬼子兵前鋒一箇中隊,直到後面的三十三團趕到,完成對敵人的包圍。他那麼年青的人,有如此大的膽略和如此清晰的戰術,在十八軍裡都是少見的,這也就是爲什麼他會被提拔當了少尉的原因。”

張賢怔了怔,對於自己弟弟的戰功,他還真得不知道這麼多,還以爲是因爲憑着他與張慕禮的交情,張慕禮破格提拔的呢。可見,韓奇確實是對他張家的兄弟二人費了番工夫,不知道都調查出了什麼。他忽然想起來,在當年常德會戰之初,韓奇也曾對自己進行過監視,還拆看過自己的家信,那個時候他曾經對他有過怨言,但是後來因爲他的坦承相告,讓他對這個特務達成了諒解。可是,今天,難道又要重演這樣的事嗎?他可不想再被人監視了,也幸虧自己是一個坦蕩的人,並沒有什麼秘密。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韓奇對着張賢道:“我這也是例行公事。是因爲有人密告,我纔會調查,但是從始到終,我都不相信那個密告的人,我的報告已經提交了上去,認爲你是一個可以值得信賴的人。我今天給你看這些,就是爲了想要提醒你一下,人在高位,不得不防,做什麼事,都要小心謹慎!”

“能否把那個密告我的人告之一下呢?”張賢這個時候,很想知道。

但是,韓奇搖了搖頭,告訴他:“你是知道的,我們兩個的關係雖然不錯,卻只能向你透露這許多。再說,這個密告也不是我接手的,是重慶那邊發過來,要我調查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只知道這個人既然能夠知道你這麼多的事,應該是你比較熟悉的某個人。”

張賢這才明白韓奇的苦心,一時之間,當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只能把這分情意藏在心裡面,等到將來有機會再做報答。

“對了,還有一件事。”韓奇最後又道。

“什麼事?”張賢問着他。

韓奇道:“這些日子,我與馬文龍倒是打了不少交道,這個人才思敏捷,頭腦靈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既然與他是過命的朋友,他又一個曾經策反過你,你爲什麼不能來策反他呢?”

張賢愣住了。

“試試吧!”韓奇道:“如果你能策反他,當是奇功一件,這樣對他對你來說,也就避免了朋友相傷的尷尬。”

張賢點了點頭,明知道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還是一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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