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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訓練

第1章 訓練

拒絕了凌維誠的攙扶,拒絕了主治醫生爲自己設定的復健計劃,馬蘭用雙手扶住牆壁,一點點的向前走着。已經在病牀上躺了太久的時間,又曾經受了太重的傷,原來可以隨心所欲指揮,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的雙腿,現在就像是生了鏽的機器般不聽使喚,更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沉重的無論馬蘭如何小心,如何竭盡全力,她仍然用最難看的動作,重重摔倒在醫院堅硬的水泥地板上。

痛,真的很痛!

馬蘭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過了四五個月安逸的日子,她不但體力退化了,身體變得又硬又重,就連她的抗擊打能力也變弱了。

摔倒時擦破的手掌心緊貼在冰涼的地板上,隨着馬蘭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而馬蘭那一雙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更在不停的顫抖着,試圖將一種無能爲力的信號,灌輸進主人的意識當中,放她放棄這種痛苦的自殘。

凌維誠急得手足無措,但是馬蘭的主治醫生看到這一幕,卻笑了。

目送着已經換上便裝的馬蘭,一路摔倒又一路爬起來,慢慢走出了病房,看着她“走”過了長長的走廊,以絕對驚險的動作,爬下了樓梯。隔着走廊的窗戶,看着馬蘭一點點挪向了醫院大門的方向。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護士快步走到了醫生的身邊,向他報告道:“412號病房的病人今天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可是她們卻粗心的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落下了。”

主治醫生轉過了頭,那個護士捧在手裡的,赫然是一對手藝看起來着實不怎麼樣,卻足夠結實,在經常和肢體接觸的位置,還纏着厚厚幾層止血繃帶的柺杖!伸手輕輕撫摸着這一對還沒有來沒有被主人使用過的柺杖,醫生沉默了片刻。才道:“這件東西,對她們來說,已經沒有用了,你看着處理吧。”

看到那個護士一臉的迷惑,醫生微笑道:“你想想看,一個在手術檯上停止呼吸七次,心跳停止跳動三次,卻依然可以用意志力讓自己重新睜開雙眼。創造了醫學奇蹟的女人,會僅僅因爲大腿上嵌入幾塊彈片,幾個月躺在病牀上缺乏運動,就失去了站起來的力量嗎?”

那個護士下意識的搖頭,在這間醫院裡,又有誰不知道他們接收了一個堅強得連死神都要搖頭嘆息的病人?!

馬蘭站在上海的街道上,看着每一個人從自己身邊匆匆而過,深深呼吸着在醫院裡絕對不會擁有的清新空氣,擡頭望着頭頂那片依然一片蒼白,卻有一羣鴿子飛翔。揚起一片清脆哨聲而變得開朗起來的天空。馬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一種新的東西,正在自己的身體裡慢慢的滋生。慢慢的茁壯。突然間,馬蘭有了一個頓悟……也許有時候人摔倒了,摔疼了,想在地上重新爬起來,只需要一個支撐自己的理由罷了。

而雷震,就是在她最軟弱,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給馬蘭上了最難忘的一課,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在背後狠狠推了馬蘭一把。

就是在這一天。馬蘭在凌維誠的攙扶下,拖着她還發顫的雙腿,帶着滿頭地汗水,用走地方式,走進了那座牽動着上海幾百萬市民目光的孤軍營。當她的目光和站在軍營大門口,率隊迎接她的謝晉元碰到一起時,這兩個在戰場上結下不解之緣的最優秀軍人,一起微微點了點頭。

馬蘭直接走到了雷震的面前,雷震被打得可真慘。

馬蘭靜靜的看着雷震仍然腫得像是一個南瓜的臉。看着他那被人用重拳打得生生裂開的眼角。就算她站在雷震的面前,雷震仍然不停的眨着眼睛,看着他發紅的瞳孔,不用問也知道,雷震的眼角膜也受了傷,估計現在他看到普通地光線,都會覺得刺眼。聽着他略顯急促,還帶着一點嘶聲的呼息,想來胸腔在石恩的重拳打擊下,也有了相當程度的損傷。

馬蘭抿起了嘴,她略略調整了自己身體的位置,擋住了直接射在雷震臉上的陽光,果然雷震的眼睛眨動得不是那麼厲害了。馬蘭突然道:“想不想在戰場上,就算遇到兩個石恩,也能把他們格殺?”

雷震的眼睛亮了,“想!”

“想不想和我一樣,用一支普通的中正式步槍,就可以輕鬆狙擊到八百米以內的任何目標?”

雷震用力點頭,“想!!”

“想不想學會自己製造炸藥,並把它們變成在戰場上最有效的殺人武器?在某些戰場上,甚至可以讓你以寡敵衆,創造平時你根本不敢想象的奇蹟?”

“想!!!”

“想不想成爲一個在戰場上生存能力最強,進攻能力最強,防守能力最強的軍人?爲你的家人,爲你當馬匪時,那羣意氣相投的兄弟報仇?!”

雷震看着馬蘭,沉默了片刻,他才一字一頓的道:“想,做夢都想!!!”

馬蘭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把它們全部送到了雷震的面前,“這是你給我的錢,現在我用不着了,還給你。”

看到雷震嘴脣嚅動,似乎想說什麼,馬蘭厲聲喝道:“就是因爲你不平凡的經歷,你纔會擁有比一般人更敏捷的身體,擁有更強大的生命力和意志力,但是到了戰場上,僅憑這一點是不夠的!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哪怕是讓你和現在的我生死相搏,我也可以讓你必死無疑,雷震你告訴我,你信是不信?!”

雷震的嘴脣略略一抽,馬蘭雖然現在站在那裡身體都在微微發顫,汗水更是止不住的從額頭上流淌下來,而長時間躺在病房裡,更讓她的臉色帶着一種病態的蒼白。但是當她縱聲厲喝的時候,一種只有經過千錘百煉一次次突破自身極限,纔會擁有的絕對自信與壓迫力,卻在馬蘭的身上猛然綻放,讓她的全身突然擁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攻擊與反擊力。

雷震用力點頭,斷然道:“信!”

馬蘭盯着雷震的雙眼,森然道:“你在大山與森林中生活了那麼久,你應該清楚的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想獲得比別人強的力量,就必須要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在我們帶的連隊裡,每年都有百分之五的正仇耗額。換句話來說,就是我帶的部隊每年在訓練中,傷殘或者死掉六七個人,都是可以接受的正常數據!我們每天都要接受強體力消耗的訓練,直到把所有人的體力壓榨得一絲不剩,爲了補充隨着汗水不斷流失的鹽份,在做菜的時候,炊事班的人,抓起大把的鹽就往菜裡丟。到了最後,我們餐桌上,最淡的菜,就是鹽菜!”

“雷震你告訴我,就憑你每天吃的那幾個玉米麪餅子,還有你從菜市場裡撿到的,灑了一點鹽末的爛菜葉,給你身體提供的營養與熱量,你憑什麼通過德國特種部隊教官爲我們制定的訓練課目,你又憑什麼在訓練場上,激發出自己身體還沒有被髮掘出來的潛能?!”

馬蘭再次擡了擡自己捏着那疊鈔票的右手,厲聲喝道:“拿着!一個合格的軍人,就應該知道如何去保護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有效保持身體最佳狀態。別看你現在還能站得筆直,但是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你現在的身體已經被淘空了,你就是一個不堪一擊的空殼,讓我馬蘭訓練一個空殼,那絕不可能!”

雷震盯着馬蘭手裡的鈔票,那是六十張嶄新的,一塊錢一張的鈔票,是他今天早晨,剛剛拜託師孃凌維誠,轉交給馬蘭的鈔票。

伸手接過那一疊鈔票,從裡面數出三十張,把它們小心的放進自己貼身的口袋裡,雷震又把剩下三十張鈔票,放回了馬蘭的手裡。

“不要光說我”,雷震望着馬蘭,道:“你現在自己也是一個空殼,而且你比我更慘,我只要吃上幾頓好的,矇頭大睡幾天,就能恢復過來,而你的兩條腿,沒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恢復回來。我可不認爲一個站在地上不動,都不停流汗的老師,能教會我點什麼。”

“好,很好。”

馬蘭把自己的目光,投到了一直含笑觀望他們的謝晉元身上,道:“我需要一到兩個月的時間,讓自己的身體完全恢復,然後我還需要一個月時間,整理自己的思路,爲雷震這個小子量身定做訓練計劃。在這三個月時間裡,他還是你的徒弟,隨你怎麼教他,但是三個月之後,他就是我的了。”

楊瑞符營長重重的拍了一下雷震的肩膀,道:“你還是一個好運氣的小子,竟然有兩個師父要搶着教你。”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楊瑞符營長的話中,那股羨慕的語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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