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前, 修真界魔修尚且勢大。西南三個小門派十日內接連被滅門,無一活口,血流成河, 慘不忍睹, 一時間修真界人心惶惶, 正魔兩道氣氛驟然緊張。
九天劍宮身爲當時的三宮之首義不容辭地派出了一羣弟子前往調查, 而爲首之人正是天金一脈的天才陳靜林。
被滅的其中一個門派叫做五雷宗, 其所在的五雷山脈已經成爲一片死地,草木不存,鳥雀無蹤, 即使那些屍體已經被處理乾淨,但當陳靜林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 還是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他踩着垮塌的殘磚碎瓦前行, 看得出來當時是呈現一面倒的局勢, 據慘劇發生時日已久,這裡並沒有留給他太多的線索, 他一步步朝着五雷宗大殿的位置走去。
然而就在轉過一片倒塌的牆壁之後,他看到了山頂大殿廢墟中一個迎風而立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純黑的紗裙,飄逸的裙襬在山巔的大風中飛揚,就像一朵翩飛的黑蓮。燦爛的陽光照下,非但沒有奪去她一身光彩, 反而讓她更加耀目, 奪人心魂。
“你是誰?”
這是他們初次相遇時的第一句話。
“沒想到竟然遇上個九天劍宮的劍呆子!”
少女轉過身來嫣然一笑, 她眼底劃過一絲戲謔, 白皙的臉頰上掛起兩個小小的可愛的酒窩, 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風中。
“不過今天沒時間理會你,改天再見, 劍呆子!”她刻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如一縷清風般悄然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絲淡淡的魔氣。
“魔修……”他皺起眉。
滅門慘案的追查終於有了進展,他和師兄弟們沿路追尋到雙寶山,卻沒想到這從頭到尾只是一個陷阱,一個針對他們九天劍宮的陷阱。
他們被困在山上,魔修的手段層出不窮,師兄弟一個接一個的失蹤,最後他自己也中了埋伏陷入危局。
“你就是陳靜林吧,聽說還是九天劍宮的天才,也不過如此嘛!”幾個魔修圍到他身邊,另一個還擡腳想踩在他臉上。
陳靜林默不吭聲,就在這時一道黑芒突至,將那人一箭洞穿,屍骨不存。
就在衆魔修紛紛警惕時,他擡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黑色衣裙,手中執着一把巨大的奇異黑弓,箭頭寒光閃爍。
“是你?”他有些不敢置信,沒想到這麼快又再見了。
“你這什麼表情!”黑裙少女一跺腳三箭齊發,那羣魔修趕緊避讓。
“玄鳳天弓!你是玄鳳殿的人,你我同爲魔修爲何要阻止我等!”其中一個人認出了少女手中的黑色巨弓的來歷。
黑裙少女卻是根本不理會他們,身形一閃便來到陳靜林面前將其帶走。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你……爲什麼要救我?”陳靜林還記得當時自己問出這句話時心底帶着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忐忑。
黑裙少女揚起小巧圓潤的下巴,一把揪起他的臉打量了一番:“因爲……你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咯咯地笑起來,大大的雙眼忽閃忽閃,那歡樂靈動的樣子讓陳靜林心中一跳,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後來他才得知,少女在救他之前把他的師兄弟也找機會放走了,他也知道了少女的名字文韻琴,充滿着詩書雅韻,是個好名字,卻與本人一點都不相似。
她喜歡捉弄人,也喜歡笑,還喜歡在山林間將妖獸追得滿山跑,會給烈陽下一朵快要枯死的花澆水,也會捉了毛茸茸的可愛妖獸架在火上當晚餐……
她無拘無束,肆意而爲,世俗的任何條條框框都無法束縛住她輕盈的步伐。
真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魔修。
沒有刻意的提及,兩人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一起行動,去四處調查情況,直到最後那些魔修全部伏誅。
“我要回宮了。”他說。
出乎意料的,她沒有顯出一絲離別的傷懷反而笑得特別開心,這讓他覺得翻來覆去一整晚才決定說出這句話的自己有些蠢。
“好啊,下次見面記得帶特產!”她笑着說。
“特產?”他有些愣。
“是啊!”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呆子,雖然在她眼中他從來都是如此,“聽說九天劍宮淬劍池的水特別適合淬鍊武器,可惜我去不了,你下次記得帶一點出來。”
她還煞有介事地塞給他一個玉瓶,內有空間百平米左右,她這是要他把整個淬劍池都舀幹嗎?
“還有還有,聽說你們宮裡有很多鳳紋石,這個可以強化我的玄鳳天弓,還有……”他靜靜地聽着她如數家珍地報出一樣樣珍貴的材料,心裡卻突然平靜了。
“記得哦,十年之後還是這個地方,你要不把這些東西帶來就別怪我讓你躺着下山!”最後她還揚起手中的玄鳳天弓在他脖子旁比劃了一番再丟下一句威脅。
“爲什麼是十年?”他突然間就腦子轉不過彎傻傻地開口問道。
她丟下一個蔑視的眼神後轉身離去:“一年之內你能拿到這些東西嗎?”
他聽後苦笑,這些材料在九天劍宮也是極其珍貴,即使給他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湊齊啊。
從那之後九天劍宮的上上下下就發現從前總是喜歡窩在自己山上不下來的陳靜林完全變了一個樣兒,總是積極無比地接任務下山,回山後再接任務再下山,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刷着門派積分,然後一口氣換成各種珍貴的材料,還時不時往玄宮跑。鬧得天金一脈不少弟子都以爲自家師兄中邪了。
十年後,他懷着忐忑的心情再次來到那個山頂的時候,果然看到少女娉婷的身影。
“你遲到了!”
他只是笑笑然後遞過儲物袋,看着她由疑惑的眼神轉向驚訝然後是驚喜。
他沒告訴她,這些東西是他多少個日日夜夜和那些窮兇極惡的惡徒戰鬥才換來的,也沒告訴他那半個淬劍池的水是他深夜偷偷去取的,事後還被宮主發現罰了他面壁半年……
“還有一件東西……”他再次伸出手,手中出現一套純白色的紗裙,層層疊疊飄逸若仙,“這是……我請玄宮的一位長老爲你做的……”他有些支支吾吾,他想說她穿白色也會很好看,他是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爲我做的……”她突然湊近了直直盯着他的雙眼,“一個大男人爲女子做衣裙……你想做什麼”
他瞬間紅了臉連連擺手:“我沒有……沒……”
她突然翻身倒在一塊大石上捧腹大笑:“還真是個劍呆子!”
“這麼呆以後恐怕是沒人要了,還是本姑娘大發善心收了你吧!”
“啊?”
“啊什麼啊!”
“……哦!”
“……”
從那以後,一個十年又一個十年,他們總是約在這裡相見,山頂的這塊巨石見證了他們一起走過的風風雨雨。
終於有一天。
“我帶你回宮吧,師尊他老人家一定會開心的!”他拉着她的手說。
她聽了撇撇嘴:“你確定不會把你師尊氣死?”
“師尊其實對正魔之分沒什麼偏見,況且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他輕輕攬着她的腰坐在巨石上,感受着山頂微涼的風。
“那我沒意見,只要他不把我打下山就好。”她一下一下晃着腿,看雪白的裙角被風吹起盪出美麗的褶皺。
但有些事情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魔道與正道的爭端突然爆發,隨即傳出九天劍宮弟子陳靜林與魔修勾結的消息,一時間本來兩不相幫的九天劍宮也被捲入了爭端的中心。
那個傳出謠言的門派第二天就被一位手執長弓的女子打上門去,而做主放出這番言論並推波助瀾將九天劍宮推上風口浪尖的掌門和幾個長老紛紛被射殺當場。
魔女如此囂張的行爲直接引起了正道的反彈,各門派紛紛派出人手圍剿此女。
九天劍宮山門前,他跪倒在一位老人跟前。
“你決定了。”
“師尊,弟子不孝。”他將頭緊緊挨在地上。
“那就離開吧。”老人揮袖離去。
他緩緩站起身看着蘊育他數百年的宗門沉重地轉過身,突然一道聲音在耳邊炸響。
【你師尊讓我轉告你,只要你不忘劍心,不論何時都歡迎你回來】
他眸子中閃過一絲感動。
“弟子多謝宮主!”
此次正魔一戰牽繫甚廣,九天劍宮天才弟子叛出宗門,各大門派損失過巨,而最後的真相竟然是魔道兩派不和爭奪-權力所致。最終雖然奪-權失敗,但魔宮也因此元氣大傷,魔修漸漸銷聲匿跡,所有知道真相的正道門派也對此絕口不提,而那個叛出九天劍宮的弟子也再沒有人去關心。
……
“你在想什麼呢!”陳靜林腦袋上突然捱了一下,他摸摸頭看着瞪着眼的自家道侶。
“沒什麼,想起以前的事了。”他笑了笑,“那時候爲什麼你會救我?”
“我不是說了嗎,因爲你呆!”文韻琴收起玄鳳天弓扛在肩上向前走去。
她纔不會說當時正好缺少重新煉製玄鳳天弓的材料四處尋找,然後看這個傢伙呆呆的纔想去騙上一筆。沒想到最後不僅材料到手,連人都一起騙到手了!
她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聽說北方的大陸出現了一個擅使火的下界之人,我們去看看吧!”
“好!”
陳靜林收起劍,身後留下一地想要打劫他們的惡徒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