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龍和萬金油經過幾次嘗試，總算把脫落的履帶重新安裝好，並微調誘導輪把履帶重新做了預緊定位。
順子因爲剛剛撞的那一下，還感到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只能站在旁邊幫忙遞一遞工具。
“車長，修好了履帶，咱們還要繼續往九塘走？”順子問。
“不知道，聽命令。”吳大龍說。
“1連已經打沒了，難道咱們三連也得打沒了才能停下嗎？”順子絲毫不掩飾自己現在心裡的厭戰情緒。
“你們倆今天是怎麼了？先是萬金油，現在又是你，都想當逃兵了是咋的？”吳大龍有些生氣的說。
順子見吳大龍發火，沒有接話，低着頭擺弄着手裡的扳手。
吳大龍看着他，無奈的放下手裡的活，拽了拽萬金油，
“歇會兒。”
倆人一左一右走到順子站着的石臺邊，三個人一起坐了下來。吳大龍拿出三支香菸，放在嘴裡一起點燃，然後拿下其中的兩根分給萬金油和順子，仨人同時狠狠地吸上一口煙，露出陶醉愜意的表情，又一起吐出煙霧。
“我給你倆交個底，其實我他孃的也不想打了。”吳大龍說。
“真的？”順子驚訝的問。
“廢話，我騙你幹嘛？”吳大龍說。
“誰說不想打了我們都信，就是你說，我怎麼總覺得不像是真的呢？”萬金油說。
“我在你們心裡就這麼不要命？”
萬金油和順子對視了一眼，然後使勁的衝吳大龍點了點頭。
吳大龍瞥了他們一眼，也懶得再跟他們爭論，只是自顧自的感慨起來，
“從思隴出發到現在，已經五天五夜了……我真想大吃一頓，然後好好睡的上一覺啊。”
“不對吧車長，我記得每次戰鬥間隙，你都在睡覺啊？上次進攻枯桃嶺之前，你也是最後一個起來的……”順子反問。
“你這小沒良心的，真是不懂前輩的辛苦！”吳大龍生氣的拍了他腦袋頂一下繼續說，
“老子爲什麼總在睡覺？還不是因爲缺覺？爲什麼缺覺？每場戰鬥結束以後，你跟萬金油收拾完自己那攤事，倒頭就睡去了，我他孃的還得對車輛做複檢，彙報彈藥損耗和車輛損耗，跟着排長、連長總結戰鬥表現，研究之後的戰術和進攻策略。幹完這些活兒，至少得比你晚睡一兩個點，起來的時候我他孃的多睡五分鐘不應該嗎？”
“唉，車長，你別激動，我們理解了，真理解了。”順子看吳大龍等着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感到有些嚇人。
這傢伙，一直處於生死邊緣的壓力之下，很多老兵都扛不住崩潰了，車長可不能崩潰，還指着他帶着車組挺過來，活下去呢。
“照車長的這個邏輯推算的話，那丁排長是不是睡的更晚？陸連長比丁排長睡的還少？那到姜營長那個級別，豈不是根本沒機會睡覺了？他上面還有團長、旅長……師長……”
萬金油掰着手指頭自言自語的感嘆着，彷彿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似的。
“你打住吧，按你這算法，蔣委員長就不是人了！”吳大龍本來還想發飆，結果看萬金油這認真的蠢勁兒，又啞然失笑的踹了他一下。
“不過說真的車長，以前我一直以爲當個大頭兵最命苦，現在漸漸的倒是覺得，原來這樣也挺好的，省心省力。”萬金油笑着說。
“還省心省力，你以爲自己是糧油鋪小夥計呢？咱這是打仗拼命，我寧願多費點心思，只要能活下來。”順子說。
“咦——你越費心思死的越快，你懂個啥？告訴你，咱這號人的命，根本不在自己手裡，能不能活得久一點，全看長官的水平！長官的水平高，他說往哪兒咱就往哪兒，那子彈都躲着你。長官要是個蠢蛋，你再怎麼動腦子，最後都是往鬼子的槍口上撞！”
吳大龍聽着萬金油的這番話，心裡不免美滋滋的，這老小子平時蔫不出溜的，原來腦子裡還有這麼樸實的生存智慧。
“行了萬金油，瞧你拍個馬屁拐的這十八道彎，累不累？”吳大龍笑罵道。
“呵呵，車長這都能聽出我是在拍馬屁，果然不同凡響，呵呵呵。”萬金油憨笑道。
仨人正臭貧着，只聽身後響起履帶的“吱吱”聲，回頭一看，301號車晃晃悠悠的開了過來，邱格、林天鷹和東子也分別在車體外面各自找了塊平整的地方坐在車上。
301號車停下以後，陸少清和丁曄和邱格都從炮塔上跳了下來，走到吳大龍的跟前。
“連長，咱下一步，往哪兒打？”吳大龍問。
“哪兒也不去了，回思隴。”陸少清邊說，邊衝邱格揮了揮手，邱格從懷裡把地圖拿出來鋪在地上。
“我剛剛向營長彙報了九塘的戰況，他和戴師長（戴安瀾，第200師師長）也進行了溝通，一致認爲現在九塘的戰局已定，不需要我們把最後這點家底都拼進去，所以命令咱們和1連的殘部一起撤下去，回思隴整補。”
“啊？那太可惜了，我還想着咱趁熱打鐵，開着坦克把這九塘的地整個犁上他一遍呢。”吳大龍說這話的時候，一隻腳踩着石臺，大手往九塘的方向一揮，氣壯山河。
萬金油和順子看着他，心裡想着剛剛他的那些抱怨，覺得反差強烈的有些刺眼，互相看了看，強忍着纔沒笑出聲來。
“九塘就不用你犁地了，後面還有八塘，還有南寧呢，不愁你這把子力氣沒處使去。”
“是，連長說的在理。”
“你們的履帶修好了？”
“嗯，你們來之前剛完活兒。”
“好，那這樣，我帶301先下山，把1連剩下的人和車集中一下，你們323車組還有一個任務，去西面掃一圈，看看衛生隊有沒有把林巖和小楊撤下去，如果他們還在原地，就帶他們下山和我匯合。如果不在了，你們就去衛生隊單獨把林巖接回來。”陸少清指了指地圖上九塘山腳下的匯合點說道。
“行。”
“要保持警惕，九塘還沒有完全被我軍掌握，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冒出鬼子來。”
“明白，連長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