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訥河城裡,有“吱嘎”一聲,那是臨街一家雜貨鋪的老頭起來倒尿桶了。
這東北的冬天滴水成冰那自然是賊拉的冷。
這屯子裡的各家各戶,那就包括平時囂張至極的日僞軍那也沒有室內廁所啊,所以那起夜解手那都是在屋裡用尿桶解決的。
你想啊,大半夜的在那火炕上睡的渾身舒坦,哪個又會套上厚重的棉衣棉褲只爲了跑到寒氣刺骨的外面去撒泡尿?
這就是尿桶的用處。
只是那家雜貨鋪的老頭子在這寒冷的清晨裡縮着脖了拎着馬桶正往自家前面的泔水池走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馬匹奔跑的聲音。
那可不是一匹馬兩匹馬,一匹馬兩匹馬哪怎麼可能跑出這如同敲鼓一般的聲音呢?
一聽那聲音那就是一定是駐紮在訥河城裡的日僞軍有行動!
老頭子本來就膽小,所以他一聽那聲音嚇得他也不倒尿桶了卻是把那尿桶又拎回到了自家院門口。
而這時他就看到街那頭日僞軍營地的方向跑來了黃乎乎一隊日軍的馬隊。
老頭子知道,那是日軍的騎兵。
日本兵個子很矮,可是日本人的東洋馬很高。
個子很矮的日本兵騎着個子很高的東洋馬在訥河城的大街上那從來都是橫衝直撞的!那個可絕對是撞死人不償命的!
所以,嚇得那老頭趕緊進了院裡放下馬桶。
而這時那日軍的馬隊便轟隆隆的從他家門口跑了過去。
那老頭聽着馬隊跑過去了,這才小心翼的去關自家的院門。
只是他剛要關院門的時候卻是就又聽到馬拉大車那甩起的鞭響。
他從那還沒有關嚴的門縫向外看去,這時就見馬拉大車、馬拉爬犁一輛接着一輛的從自家門口跑了過去。
那馬車上爬犁上坐着的那自然都是全副武裝的兵,個子和他長的差不多的那是滿洲國軍的兵,個子很矮的那是日本兵。
估計這是哪裡出事了,那老頭就想,於是他慌忙關上了院門自己一扭頭就回了屋。
可是他剛剛拉開了屋門卻想起自己的尿桶還沒有倒呢。
那尿桶現在是不能倒的,可是也不能放在院子裡啊,否則過一會兒那尿桶肯定就得凍實撐了!
那可不行,那今天晚上那尿桶還得接着用呢!
所以,他也只能回身又把尿桶拎進了屋子。
“你這是嘎哈?那誰家倒完了尿桶還放在自家的屋子裡頭?”已是起牀正在洗臉的他的老婆子就責怪他道。
這老頭家是鄰街的,所以自然也是做點小買賣,他家卻是開了個雜貨鋪。
那誰家開雜貨鋪尿桶不倒卻放在屋子裡?然後有人來買東西一聞屋子裡卻是一股子尿騷味兒,你當那是醬油嗎?
“外面有兵,好象出啥事了,等會兒再倒!”那老頭也只能解釋道。
他這麼一說,他老婆子自然不吭聲了。
老兩口就在自家屋子裡窩着,直到街上沒了動靜,那老頭子才拎着尿桶出去倒了。
而這時寒氣逼人的大街上已經沒有了軍隊的影子。
可是那老頭卻總覺得心裡又些忙的慌,往常本應當敞開的院門他就沒有開卻是在裡面給劃上了。
他那老婆子倒也沒有說什麼,這個世道太亂那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只是那老頭在屋裡坐到炕沿上還沒有把屁股坐穩當呢,就隱隱聽到自家院門被砸的“砰砰”的響。
那老頭與他老婆子交換了下眼神都感覺到裡心有了一絲不安。
可是,有人砸門自己不開門怎麼行?
於是,那老頭終究壯着膽子去開院門。
待到他打開院門就見有一個穿着一身黃軍裝的人正站在門口,那拳頭卻是又舉起來了,顯然還要砸門。
可是一看那個人,那老頭反而不害怕了。
因爲,敲門的是一個滿洲國軍的士兵,他是認識的,因爲那是胡叭叭
“老薑頭,你家鋪子不開了?你打算讓我給你拆了是不?”胡叭叭氣道。
“開、開、開!”老頭答道,就一邊往屋子裡讓人。
“你家那個高梁酒還有沒有?給我打兩斤。”胡叭叭就問。
“有啊!”老頭忙答,接着就問道,“胡爺,您這大早晨的買什麼酒啊?”
僞軍也好,日軍也罷,倒是常有來他家打酒的,所以那老頭和這些酒徒那自然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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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麼管得着嗎?老子又不是不給錢?孃的,我特麼的喝酒沖沖晦氣!”胡叭叭答道。
老頭便沒有再接這話,反而改問胡叭叭要打多少酒了。
老頭那做的是買賣,那自然是能看出聽來的,就胡叭叭的這話自己不能接。
很明顯今天這個胡叭叭心情不好,要是一接可能就惹出簍亂來的。
你想啊,別的日本兵和滿洲國兵那可是天剛亮就出去了,按理說這胡叭叭留下來看家那他應當高興纔是啊!
可是本該高興的事卻抽抽個豬肚子臉,那就是不高興!
所以,人家說有晦氣的事,你不可能接的。
可你也不能說吉利話,那你要是恭維人家吉星高照,那萬一人家有啥倒黴事呢?你這句吉利話可能就把人家惹惱了。
這就象有人家老人重病了離死就差一口氣了,你卻非祝福人家長命百歲,你這不是找抽嗎?
兩分鐘後,胡叭叭拎着那打酒的酒壺晃晃悠悠的從那雜貨鋪子裡就走了出來,先一仰脖對着那壺嘴喝了一口酒。
那燒刀子入嗓自然是火辣辣的感覺,他嘴裡卻是又低聲罵了一句。
胡叭叭並不是那種嗜酒之人,這一大清早的就出來打酒完了還掫(zhōu)了一口那自然是因爲心情不爽。
(注:掫(zhōu)酒,喝酒)
要問他爲什麼心情不爽,那卻是因爲昨天快進城的時候他跟那個被打死的樑五子開了句玩笑。
他說樑五子你要是成了抗日分子那躺在雪堆裡就什麼也不用幹了。
他那本是玩笑話,那意思自然是說人死了就什麼也不用幹了。
可是,結果他才說完了那句話,樑五子就被人家開槍給打死了!
而昨天回到營房之後,這事就被別的僞軍告訴他們隊長了。
他們隊長時就來氣了,胡叭叭,都是你這張破嘴在那瞎bb,否則咱自家兄弟能就這麼沒了一個?!
所以那隊長真接就給他了個大嘴巴!
給個大嘴巴也就罷了,隊長一來氣卻告訴他。
你,明天,你不用跟我們出去了,你特麼的去把那個茅廁裡的大烘用洋鎬給我刨了去!你個掃把星!
你說這胡叭叭捱了揍今天還要掄大鎬刨那凍得當當硬的大糞他怎麼可能不來氣?
那要是平常,他們都是上街上抓老百姓給幹這活的!
此時的胡叭叭越尋思越覺得窩火,可是隊長他也惹不起,也只能接着一邊嘟囔一邊往回走。
只是,他才走過那老頭家雜貨鋪房山頭的時候,他就聽身後好象有急促的腳步聲。
他剛想回頭,可終究還是晚了,他就覺得自己後腦遭到了重重的一擊!
這一擊之狠讓他連天眩地轉的感覺都沒來得及產生就倒了下去!
那是一塊豎起來的板磚直接就砸在了他的後腦勺子上!
可那背後襲擊他的人卻並沒有因此放過他,那塊板磚一角卻是直接再次砸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這回胡叭叭在陽間是別想叭叭了,想叭叭那就得去陰曹地府去和閻王爺耍嘴兒了!
這是,一隻大手拎起了他的那個酒壺,然後那腳步聲便離開了。
值此北國寒冬的早晨,除了那開雜貨鋪的老頭老婆子起的早,一般人家卻是都在熱炕頭上窩着呢,所以這大街上哪有人?
一直到了上午九點鐘的時候,纔有人上街,於是就有一聲大喊從大街的這頭傳到了那頭:“滿洲國軍死人啦!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