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歷92601年,4月15日。
這一天的早上,平安來得很早。平安服侍葉非花、禾香農二人用完早餐後,又例行檢查了一下兩個人的恢復情況,而後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兩個人,下了牀。
葉非花、禾香農二人的傷勢恢復得很好,此前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只要動作幅度不大,胸口的斷骨處也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兩個人在牀上躺了十來天,甫一下地,只覺得四肢關節就像生了鏽一樣,很不靈活,直至在房裡走了好幾圈,方纔慢慢適應過來。
“可以了,我們開始吧。”葉非花緩緩地走了幾圈後,走到平安面前,站住了。
看到葉非花迫不及待的樣子,平安不由笑了笑。平安沒有說什麼,微一沉吟便直接開始了教學。
房間裡既有桌椅,也有牀鋪,還有別的一些物品。平安就地取材,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別看平安長相粗樸,教授的時候卻是非常細緻,先教發音,再教拼寫,態度一絲不苟。
葉非花、禾香農二人就像“咿呀”學語的幼兒,跟着平安,一個字一個字、一個詞一個詞,認真地拼讀着。
葉非花、禾香農二人那天降臨的峰巔之上,有一塊石碑,石碑正面刻着三個文字,石碑背面則刻着四行文字。當平安教授的時候將字詞拼寫出來,葉非花、禾香農二人發現,平安拼寫出來的字詞與石碑上的文字屬於同一種文字,筆畫結構與漢字非常相似。
葉非花憑着記憶,將石碑上的文字描繪了出來,讓平安辨認了一下。
原來,石碑正面刻的是“莫名峰”三個字。葉非花、禾香農二人那天降臨的山峰,叫莫名峰。
石碑背面刻的,則是一首詩:
人生不一定,
世事皆莫名;
迂迴轉折處,
總有千般景。
然後,葉非花、禾香農二人又發現了一件奇異的事情,兩個人的記憶力竟是遠勝從前。平安指着某個物體教兩個人發音和拼寫,兩個人基本上不超過兩遍便能完全記住,對一些字詞的歧義也能很快理解並簡單運用。
等到房間裡的每一樣物品都被葉非花、禾香農二人摸了一遍,平安又比劃着手勢,教了兩個人一些日常用語。基本上只要平安教授一遍或兩遍,葉非花、禾香農二人便能準確地說讀和拼寫,並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記憶力與悟性方面發生的顯著變化,自是讓葉非花、禾香農二人暗暗吃驚。而作爲教授者的平安,看到葉非花、禾香農二人的表現後,更是目瞪口呆。
平安要忙別的事情,不能耽擱太久。平安臨走時,葉非花、禾香農二人朝着平安鞠了一躬,行了一個大禮,而後運用剛剛學到的詞彙,誠懇地說道:“平安!謝謝你!謝謝你們!”
“你們不用謝我,要謝謝的是老爺。等到你們康復了,你們跟老爺當面致謝。”平安上上下下打量着葉非花、禾香農二人,就像剛認識兩人一樣。
平安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眼裡滿是驚異之色。
葉非花、禾香農二人住在後院偏房,偏房外面有一個清靜的小花園。目送平安走出小花園後,葉非花、禾香農二人在門口站立了一會兒,隨後掩上房門,遵照平安的囑咐,躺回了牀上。
時間就像漏過指縫的清風,溜得飛快。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葉非花、禾香農二人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只不過,當時受傷後兩個人幾乎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液,現在身體還比較虛弱。兩個人基本上就在房間裡活動,偶爾也跨出門檻,在小花園裡走一走。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葉非花、禾香農二人越來越沉默。不過,每當平安到來後,兩個人又會像吸水的海綿一樣,圍着平安,如飢似渴地學習語言和文字。
在這期間,淑慄知曉了這件事情。淑慄非但沒有阻止平安,反而授意平安,讓平安多抽出一點時間,陪陪葉非花、禾香農二人。平安日常的雜務較多,這些日子平安真是忙得團團轉,來去都是奔走如風。
平安的努力收到了很好的成效。短短一個月時間過去後,葉非花、禾香農二人已能和平安進行基本的日常交流。
星雲歷92601年,5月16日。淑家大院。
庭院裡草木菁菁,花香撲鼻。一個少女手拿鐵剪,香汗淋漓,正在辛勤地修剪一株花樹。
就在這時候,平安從後院偏房急匆匆地跑了出來,跑去了前院。一會兒後,平安又拿着兩本冊子,急匆匆地跑回了後院偏房。
“平安叔在幹嘛呢?”少女停止忙活,扭頭看着後院偏房所在的方向,美麗的大眼睛裡閃過了一絲迷惑。
這個少女,正是淑家二小姐淑芬芳。
平安來去匆匆的樣子到底是勾起了淑芬芳的好奇心,淑芬芳提着鐵剪,朝後院偏房那邊走了過去。
快要到達偏房小花園門口的時候,淑芬芳隱隱聽到了說話聲,不由頓住了腳步。
“瞧我這個記性,上個月老爹不是撿了兩個破爛回來嗎?”淑芬芳嘀咕了一聲,轉身往回走。
不過,淑芬芳方纔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平安叔好像跟我說過,這兩個破爛聽不懂我們的話。他們怎麼就聽不懂我們的話呢?難道……他們是野蠻人?來自洪荒世界?野蠻人……哇!機會難得,我得趕緊看看去!”淑芬芳明豔的眸子裡綻放出了興奮的光彩。
當下淑芬芳便轉過身,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後院偏房小花園。到了偏房外面的時候,淑芬芳故作沉重地“咳”了一聲。
“是二小姐,二小姐來了!”偏房裡響起了平安的聲音。
緊接着,“吱呀”一聲,偏房的門打開了,平安走了出來。
“二小姐,您怎麼來了?”平安對着淑芬芳欠了欠身子,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平安叔,老爹不是撿了兩個破爛回來嗎?我過來看一下破爛有沒有修補好。”淑芬芳嬌笑道。
平安聞言之後,先是一愣,緊接着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平安朝着淑芬芳使了一個眼色,高聲說道:“他們二人恢復得很好,有勞二小姐關心了,我代他們二人謝謝二小姐!哦對了,我正在教他們二人說話和識字,他們二人學得很快,已能聽懂我們的話了。”
“哦……啊?”淑芬芳睜大了雙眼。
淑芬芳吐了吐舌頭,低聲問道:“平安叔,您是說……他們現在聽得懂我們的話?”
看到平安憨笑着點了點頭,淑芬芳又吐了吐舌頭,俏臉上現出了一絲窘色。
偏房裡,禾香農悶聲悶氣地說道:“小貓,你聽到了嗎?這個小妮子竟然叫我們破爛。”
葉非花笑了笑,走向門口。
禾香農說的是漢語。淑芬芳聽到偏房裡“嘰裡咕嚕”的說話聲,儘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變得侷促起來。淑芬芳正在猶豫是否要走上前去,走進偏房,但見光影一晃,偏房裡的人倒是出來了。
陽光傾瀉在屋檐下,灑在了出現在門口的兩個高大身影上。也許是陽光有點炫目,淑芬芳微微眯了眯眼睛。
只見門口站着兩個年輕男子。左邊那個男子身材頎長,體格健壯,面目看上去很普通,但仔細一看,面孔非常耐看。儘管那個男子穿着青布衣衫,但掩飾不住渾身流露出來的溫雅氣質。右邊那個男子高大魁梧,身上的青布衣衫被健碩的肌肉撐得鼓了起來。那個男子方面大耳,英氣逼人,渾身透出一股彪悍的氣勢。淑芬芳看到那個男子正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心頭不由突了一下。
在淑芬芳仰着腦袋,打量門口這兩個男子的時候,門口這兩個男子也就是葉非花、禾香農二人也在打量這個千嬌百媚的少女。只見少女容顏俏麗,眉目如畫,粉嫩的肌膚猶如凝脂,在陽光下閃耀着晶瑩的光澤。不過怎麼看,少女的大眼睛裡都蘊藏着一絲調皮和狡黠。還有,與這個少女的如花美貌很不協調的是,這個少女竟然舉着一把粗陋的大鐵剪,髮絲紊亂,額頭上沾着幾片草葉。
門口的兩個男子和門外的少女就這樣相互打量着,小花園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淑芬芳看了看左邊那個男子,又看了看右邊那個男子,心下莫名地產生了一絲慌亂,俏臉上升起了一抹紅暈。
葉非花看到了少女的窘態,不由微微一笑。
“二小姐好!我叫葉非花。謝謝你來看望我們!非常感謝令尊大人出手相救!”葉非花欠了欠身子。
“我叫禾香農,多謝二小姐關心!”禾香農也欠了欠身子,繼而深吸了一口氣,板起臉孔,低沉地問道:“二小姐,你覺得我們很像破爛嗎?”
聽了禾香農的問話,淑芬芳不由俏臉大囧,舉着大鐵剪,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淑芬芳扭捏的神態,禾香農一下子樂了。禾香農轉過頭,對葉非花說道:“小貓,別看這個小妮子扭扭捏捏的,肯定是一個刁蠻角色。”
“喂!”淑芬芳柳眉一豎,俏生生地喝道:“大個子!你說什麼呢?別以爲嘰裡咕嚕的我聽不懂。看你躲躲閃閃的樣子,肯定是在說我的壞話,是不是?”
“你看,我沒說錯吧,絕對的雌老虎!”禾香農咧嘴笑道。
“二小姐,我兄弟在誇你呢。我兄弟說,二小姐非常漂亮,我兄弟以前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葉非花滿臉堆笑,轉着眼珠子,努力搜索着腦海裡的詞彙,費了好大的勁方纔把這段話說出來。
“哦?不是說我的壞話?”看到葉非花那副滑稽的模樣,淑芬芳不由“撲哧”笑了。淑芬芳橫了禾香農一眼,隨後看着葉非花,嬌笑道:“諒他也不敢。”
淑芬芳笑靨如花。隨着淑芬芳的“撲哧”一笑,場間的尷尬與侷促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