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屋子中,一個女子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目光卻是異常的鎮定。
她看着親人在眼前一個個死去,看着仇人向自己慢慢逼近,微微地低下了頭。
入眼的是一雙白色金邊厚底雲履,他緩緩蹲下身子,露出了那張邪魅不羈的面容。
他挑起女子的下巴,指尖上還往下滴着血。
“你在害怕?”男子的聲音如同雲燕呢喃,手指卻冷令人的發顫。
女子沒有說話,咬住殷紅的脣畔,似悽惶,又似不以爲然。
“我並不想殺你,可誰讓你這個沒有仙魂的廢物卻有了七竅玲瓏心呢……初瑤妹妹,別怪三哥心狠,爲了家族我不得不這麼做。”邪魅男子將手移至女子的胸口,猛地挖了進去。
“就算我有仙魂,在你們眼裡也依舊是廢物,爲了你的女人,你也是要將我的心取走的不是嗎?沈修逸。”胸口上的鮮血,旭旭流出,初瑤看着男子,一字一句地將血淋淋的事實說出來。
沈修逸俊眉稍稍蹙起,而後看着手掌中發出七彩光芒的七竅玲瓏心,輕輕一笑。“你知道就好。”
“你說,人如果沒有心能活嗎?”初瑤面色蒼白的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那自然是不能的。”沈修逸看着清若謫仙的初瑤,心底生出了一絲同情。
論相貌初瑤在他們沈氏家族,雖然不是最美的,但身上的氣質卻是獨一無二的。只可惜她沒有仙魂,註定只能當一個廢物,永遠無法修成仙道。
“如果我還能活下來,定屠你們沈氏滿門。”初瑤伸手抹掉嘴角的鮮血,眼神如同響尾蛇般狠辣。
“別忘了,你也姓沈。”沈修逸頗爲同情地看着初瑤,“而且,你是活不了的。”
“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姓沈。”初瑤看着這個同族的親人,只覺得親情在利益的面前,實在是,可憐,可笑,可悲。
如果,她還能繼續活下去……她一定要將那些欺她,辱她,傷她的人,一一葬送掉性命。
可是她現在好累,好累,累的似乎一閉上眼睛就再也無法醒轉過來……
……
不知過了多久,當初瑤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已經離開沈氏家族了。
現在的她,在一間雅緻的房間中,窗臺邊上還放了兩盆她最喜歡的文竹,青青的葉子,散發着勃勃生機。
“我,沒有死嗎?”初瑤神情有些恍惚,她走到梳妝鏡前,看着鏡中那張依舊蒼白如雪的臉,不由自主地撫上了胸口。
沒有心跳聲。
“吱呀……”
房門開了,初瑤擡眼看了過去,只見一個宛若天神的男子,五官深邃如蒼穹,着一襲優雅的青衣,風度翩翩地走進來。
“可有哪裡不適?”男子自來熟的走到初瑤身邊,伸出修長的手,探向她的額頭。
“是你救了我?”初瑤不喜別人靠近,身子稍稍偏了偏。
“不是我,是它。”男子指向了蹲坐在門口的狻猊,如星般的眉目,多了一分淺笑。
狻猊聽見主人叫自己,立即撒開腳丫子歡騰的跑了過去,用龐大的身子親熱地蹭着主人。
“謝謝你們。”
初瑤看了狻猊一眼,而後起身,便要離開這個陌生的地方。
“要去哪?”男子見她要走,也不攔着,就這麼看着她,沉穩的神情多了幾絲探究。
“雲嶽大陸那麼寬廣,總有我要去的地方。”回想着那日父母在她面前絕望倒下,初瑤便知道,要想報仇就必須讓自己變強。
上天憐她,讓她失去了心卻活了下來,她絕不能再如當初那般懦弱!
直到見她走出門,男子纔有種被忽視的感覺,張了張紅脣道:“你就這樣一走了之,連救命恩人的姓名也不問?”
初瑤這才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這個眉目如畫的男人,朱脣輕啓:“那你叫什麼?”
“夙夜。”男子平靜無波地說出自己的名字,眼底卻是多了一抹愕然。
他還從沒見過像她這般坦蕩的女子。
“我記住了。”初瑤只說了這四個字,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門口,狻猊看了看夙夜,又看了看初瑤離去的方向,低低的嗚咽了兩聲,似乎有些不滿。
“怎的,拿你做一次擋箭牌就不高興了?”夙夜撫摸着狻猊的巨大頭顱,輕拍了兩下。
狻猊又蹭了夙夜兩下,這才懶洋洋地回到了門口,趴在冰涼的地上,打了個巨大的呵欠。
直到那抹嫣黃色的身影就快要在眼中消失,夙夜才翩然向前走了兩步。
只一個瞬間他便站到了初瑤的面前。
“你想走可以,可是得養好傷,我可不希望救活的人從我在出去就死了。”夙夜在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便將話說完了。
“我不會死的。”初瑤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稍揚起了脣。
她的眸子因爲自信而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如同星星一般。
只是她底氣雖足,面色卻蒼白駭人。
夙夜低笑,一個手勢,在門口打鼾的狻猊便衝了出來,低吼一聲便將初瑤給甩到了肩膀之上。
初瑤只感覺一陣風吹來,再眨眼便已經回到了清新別緻的房間之中。
“好好養傷。”夙夜伸出大手,便要去碰初瑤的頭髮,忽地又住了手。
“怪人。”初瑤原本是打算今天離開,但是想到夙夜的話,便猶豫了。
現在她的身體的確很虛弱,還沒有自保的能力,倒不如先在這養幾天,也順便向打聽些事。
一連在夙夜這裡呆了四五天之後,初瑤沒跟夙夜的關係近,倒是和狻猊的關係好了不少。
而這頭神獸每到飯點的時候就會屁顛屁顛的跑過來。
這天初瑤又在給狻猊喂牛肉,一向鮮少來這夙夜看到這一幕,倒是覺得有些奇怪。
狻猊自幼都跟在他身邊,除卻自己之外,其他的人很少親近。
“夙夜,你來了啊。”初瑤將最後一塊牛肉丟進狻猊口中,小步向着夙夜走過去。
“嗯。”夙夜點點頭,將手中的兩套新衣裳遞了過去。
“夙夜,這裡有沒有學習功法的地方?”初瑤經過這麼些天已經知道,自己雖然還在雲嶽大陸,卻離沈家已經很遠很遠了。
“你想修煉仙魂俠魄?”夙夜目光不定低看向初瑤。
初瑤神色閃過一絲黯然,而後又鎮重地點了點頭。
她雖然沒有了仙魂,就連天賦極高的七竅玲瓏心都被人挖了去,但是她還是很不甘。
不甘讓自己成爲一個廢物,不甘父母就這麼死去。
“這裡有個門派,名九霄,基礎功法跟其他的門派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你若是成爲內門弟子,修的鎮教的功法,也不錯。”夙夜的聲音平平,看初瑤滿是期待的樣子,又繼續道:“你沒有仙魂,他們是不會收你的。”
“有志者事竟成,就算我沒有仙魂,我也不相信自己會比別人差。”初瑤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我倒不覺得你差,不然也不會救你了。”夙夜輕笑,“這世間並不是只有仙魂一種修煉方法。不過九霄派的確不適合你。”
初瑤看着夙夜,等他把話說完。
“你可聽過萬花谷?”夙夜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撥弄了下,古琴的琴絃。
“那不是魔教嗎……”初瑤不知道夙夜爲什麼會突然跟她說起萬花谷。
萬花谷,一個惡名昭彰的門派。傳聞裡面的女子個個採陽補陰,好吸男子精氣。
雖然萬花谷名聲很差,實力卻十分的強,一度進入雲嶽大陸的四強名單。
從來沒有人知道這個萬花谷的谷主是誰,傳聞,就連谷中的掌教長老,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魔教嗎?”夙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世間功法哪有正邪,那些名門正派,又能正到哪裡?你不是想變強嗎,就算它真是魔教又如何?”
夙夜的一席話,徹底將初瑤心裡蒙上的那層薄紗揭掉。
是啊,她的心被挖了,父母也死了,正邪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兩樣?
她活下去的理由又不是除魔衛道,她只是想報仇而已。
“萬花谷在哪?”只一下初瑤便決定了自己的去處。
自然正統的九霄與她無緣,那她就入魔。
夙夜從袖子中拿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書信遞給了初瑤,神色不明地道:“我知道你會去萬花谷,所以一早便寫好了引薦信。”
“謝謝你夙夜。”初瑤並沒有多大觸動。
自然她的心被挖走之後,她已經感受不到七情六慾。
現在的她,就是一副沒了靈魂的軀殼。
夙夜微低着頭,許久才道:“先不急着謝我,我幫你也是有條件的。”
“你說。”初瑤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需要萬花谷的凝露丸,你去那學功法的時候,記得幫我煉煉藥。”
夙夜看着江子笙,眼睛純淨的沒有一絲的雜質。
“凝露丸嗎?我知道了。”初瑤將凝露丸三字記在了心中。
反正她對煉藥和煉毒之類的都挺感興趣,到時候順便給夙夜煉好了。
“嗯,一定不要忘記。”夙夜眼中忽地閃過一絲不明的亮光,脣角向上彎了彎。
門口的狻猊看了主人一眼,知道這是他奸計得逞的表情,不由對某個矇在鼓裡的女人多了分同情。
"夙夜,我還有一事想要問你。"初瑤將引薦信收進袖中,看着心情頗好的夙夜。
"嗯,你說。"
"爲什麼,我沒有心還能活?"
"只能說是天意。"夙夜薄脣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