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所有人的質疑,還有仁宗帝的那張鐵青的臉色,江子笙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諸位不覺得子笙畫的很好嗎?”
“的確很好。”任錦軒淡淡的道。
所有人聞言皆是一陣沉默,場上唯有魏浩波哈哈大笑,他一代風流名士,見過不同的類型的畫作,成百上千,而江子笙眼前的這一幅,他魏浩波根本就無法形容。
不但沒有美感,也沒有線條的感,完全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本就看不出個所以。
“若姑娘這樣的畫就能稱的上是大作,我夜國上下怕是人人都是一流的畫師了。”魏浩波毫不客氣地道。
江子笙聽到他的畫,懶洋洋的轉過頭,輕蔑地挑起脣角,“想必您就是與瑤光公主私定終生的男子吧。”
私定終生無論放在哪裡都不光彩,魏浩波臉色變了變,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她。
江子笙白了魏浩波一眼,在衆目睽睽之下,拿起了手旁的硃砂墨,嘩啦一下全部潑到了自己的畫上。
“江神醫這是在做什麼!”
所有人雙眼驀地瞪大,誰都沒想到,江子笙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往畫上潑了一把紅墨水。
“畫了就是畫了,難道以爲毀掉之後就不存在了嗎……”任承恩冷冷地開口,心裡稍稍舒服了些。
他怕江子笙太優秀,他不想承認,當初推開江子笙是種錯誤。
“我還當只有夜國的人眼睛不好使呢,沒想到三皇子您也眼瞎啊,您哪隻眼睛看到我毀畫了?”江子笙冷冷地挑起脣角。
如果不是毀畫,那江子笙爲何會做出那樣的事?
任承恩剛想質問,再看那幅畫的時候,瞬間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下。
江子笙的畫……活了!
原來江子笙的畫一直都沒有完成,最後的潑墨纔是最重要的一筆……
原本看起來亂七八糟的線條,此刻才展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他們都是人,卻是不完整的人,有的沒了腦袋,有的沒了手,有的甚至只有一半。
紅色的硃砂,匯成了一道血河,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高處,他就像是一個殺神,屠戮着無數人的性命。
仁宗帝緊迫地盯着那幅畫,從欣喜到不可思議,看着,似乎想起了什麼,他雙眼驀地產生了驚懼。
這樣的一個畫面,他曾見過,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個最上面的人就是他自己。
看着看着,仁宗帝忽然看到畫上的鮮血,慢慢的溢出來,直接流到了他腳邊,那些苦苦的哀求聲,嬰兒的慘哭聲,不斷的刺激着他的神經。
“你究竟是誰?”仁宗帝唰地一下抽出尚方寶劍,踉踉蹌蹌地走到江子笙的面前,狠狠地抵住她的胸口。
任錦軒見狀,一手已經握上了手中的利劍,只要仁宗帝傷害江子笙一下,他絕對加倍奉還。
江子笙低聲一笑,“皇上認爲我是誰?”
“你,你是前朝的餘孽?”仁宗帝雙眼通紅,眼裡充滿了瘋狂。
他要讓江子笙死!
所有人聽到仁宗帝突兀的話,皆全部看向了江炳坤。
江炳坤嚇得直接跪倒在地,爬也似的來到了仁宗帝的腳邊,老淚縱橫。
“聖上,聖上,子笙是我與花語的孩子,並不是前朝餘孽啊!”江炳坤就算再不怎麼喜歡江子笙,也不敢讓她扣上前朝餘孽的帽子。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仁宗帝此刻被刺激的神智不清,哪理會江炳坤的話,直接一腳踹了上去,目光依舊陰鷙地看着江子笙。
“陛下自幼看着子笙長大,怎麼不知我是誰?”
江子笙眉梢輕挑,更加確定了心中的那個猜測,害小九家破人亡的那個人,就是仁宗帝,也是整個任氏皇族。
仁宗帝頭腦一片混亂,但心中的殺意卻是一點也沒有減少,他冷冰冰的看着江子笙,陰戾地道:“你,朕留不得。”
江子笙眼中並沒有露出一絲膽怯的神色,反而直接迎上了仁宗帝的那雙的爆着血絲的眼睛。
她的眸子很清,很亮,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剮着仁宗帝的心。
場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廣坤公公見勢不妙,連忙小步跑到仁宗帝面前,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聽了廣坤公公的話,仁宗帝才漸漸的收起了眼中的殺意,面無表情的回到了龍椅之上。
“投花吧。”
突然其來轉變,瞬間讓人錯愕不及,大臣們手中拿着花,卻不敢上前一步。
明眼人都知道江子笙贏了,但是就是她這幅太過逼真的畫,纔會令仁宗帝生了心魔,勃然大怒。
“怎麼?都拿不定主意嗎?”
仁宗帝太過陰戾的聲音,讓整個大殿,如同颳起了冷森森的陰風。
“小女子甘拜下風。”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魏浩波身後傳來,那名畫師緩緩走出,向着江子笙行了一禮,“江大夫的畫藝超凡入聖,小女子自愧不如。”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夜國女子竟然會主動認輸。
“承讓了。”江子笙也沒有說太過過謙的話,慢條斯理地回到任錦軒的身邊。
任錦軒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掌心都滲出了汗。
剛剛還差一點,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大廳中又恢復了一片靜默,仁宗帝過來許久纔看向魏浩波,“平局,瑤光公主魏公子怕是帶不走了。”
魏浩波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魏某要求再比試,一場定勝負!”
仁宗帝眉頭緊緊地蹙起,“魏公子,這裡是大玄不是你們夜國,凡是還是適可而止的好,免得傷了兩國的和氣。”
魏浩波牙根緊緊地咬在一起。忿聲道:“憑什麼上次大玄可以說終止比試,卻不能再給魏某一次機會。”
他不甘心,他費盡心思的來到大玄,就是爲了帶走朗瑤光,怎麼會那麼輕易的放棄。
仁宗帝臉色不太好看,上次一事的確是他們大玄無理在先,想了許久,他才冷聲道:“魏公子到底想要比什麼?”
“比琴。”魏浩波從懷中拿出一份樂譜,“此曲名《廣陵散》是魏某無意中所得,傳聞能彈通此曲之人,不過五指之數。”
仁宗帝重新將目光放到江子笙面前,不自然地道:“不知世子妃可會彈琴?”
江子笙扯了扯嘴角,暗罵仁宗帝不要臉,剛剛還跟她拔劍相向,這麼一會就換了張面孔。
江子笙還沒開口,仍然跪地不起的江炳坤,連忙道:“子笙從未學過彈琴,對音律更是一竅不通,請皇上另擇他人。”
“江丞相,朕問你話了嗎?”仁宗帝冷眼一掃江炳坤,繼續看着江子笙。
“只通皮毛。”
江子笙看了眼任承澤,不慌不忙地道。
“那你便上去比試吧。”仁宗帝看着江子笙,將眼底的心緒深深地埋藏起來。
江子笙從容不破地看着魏浩波,“來者是客,魏公子先請吧。”
魏浩波深深地看了江子笙一眼,他不相信世界會有樣樣精通的人,示意之前那位談古箏的女子上臺。
此女最精通的便是琴,由於常年在魏浩波身邊對《廣陵散》早已爛記於心,此刻她連譜都沒拿,將古琴放上,輕輕的撫過琴絃,嘴角輕輕勾起。
依舊是先聲制人,她的手指靈巧的彈動琴絃,嘴角微微彎起,慢慢閉起了雙眼,圓潤飽滿的音色從弦上彈出,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悅耳,漸漸轉變急急切切的聲音,瞬間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江子笙仔細地聽着,也不由得閉起了眼睛,隨着她彈奏的音符輕輕的打着節拍。
一曲彈罷,女子已經汗如雨下,手指都有些顫抖的無法停下。
在場的衆人皆陶醉在她的琴音之中,難以自拔。
此時另一道樂音傳來,像是一把利劍瞬間戳破了一個薄薄的鏡面。
這是江子笙所彈的琴音,她是第一次彈奏這曲千古絕唱,對着琴譜從頭到尾看了一眼之後,便立即彈奏了起來。
與之前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的琴音殺伐果決,恢弘霸氣,每一個音都像是一把劍,狠狠地穿透進了人的心裡,再鮮血淋漓的抽出。
她彈出來的音色根本讓人無法沉醉在其中,卻是讓人心驚膽戰,汗毛直立。
仁宗帝的拳頭緊緊地握起來,看着低首快速撫琴的江子笙,心狠狠地被觸動一下,此時的江子笙實在是太像楊花語了。
她跟與楊花語最爲相似的一點就是琴音皆是充滿了殺氣,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指點着山河。
一曲罷,江子笙依舊面不改色,向着衆人微微行了一禮。
“初次彈奏有些生疏,讓諸位見笑了。”江子笙說罷直接退下了場。
魏浩波眼中充滿了置信,若不是廣陵散在他的手中,他都有些懷疑江子笙早已學會了這曲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浩波緊緊地咬着牙根。
在場所有人都被江子笙的廣陵散給徹底震懾住,康靈也算是會彈琴了,但今日聽過江子笙的琴音,才知道自己那點琴藝拿出來也是獻醜。
幸好她之前沒有衝動,否則丟臉不是夜國的那名女子就是她了。
投花結束,這一輪依舊是大玄贏。
仁宗帝自然看出了魏浩波不甘的神色,冷聲地對着宮人道,“比試已經結束,把魏公子請下去好好歇息吧。”
“皇上……”
仁宗帝根本就不理會魏浩波,將目光放到了江子笙和任錦軒的身上,“你們隨朕去御書房。”
有些事,必須得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