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麗景燭春餘,清陰澄夏首。首夏猶清和,芳草亦未歇。日復一日的生活,平淡無奇。景王府,本該與平常無異的清晨,卻因季嫿姌的出現平添了幾分驚豔。
靜若處子的絕代佳人在丫鬟的陪同之下施施然漫步而來。一身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外罩藕絲琵琶衿上裳,腰束素色緞帶,盈盈一握,襯出婀娜身段。頭挽飛星逐月髻,隨意穿插一隻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俏臉未施過多粉黛,似乎能擰出水來,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面薄腰纖,嫋嫋婷婷,嬌媚無骨入豔三分。
華容婀娜,秀色可餐,所及之處,小廝似是被攝了心魄,紛紛側目。
季嫿姌一心撲在回府一事上,豈會察覺這一路的不對勁?
清猗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注目,只是此時她被季嫿姌面上久違的笑容奪了眼球,無暇顧及其他。入府三日,清猗不曾見過季嫿姌開心地笑過,今日恰逢歸寧之期,許是想着馬上要見到老爺夫人了,她才心生鵲然。
一想到馬上就能回丞相府,季嫿姌脣角不自覺勾起一道彎彎的弧度,襯得巴掌大的小臉熠熠生輝,頓綻異彩。
即便沒有楚顥景陪同,只要能見到爹孃、旐裬哥哥以及兩位妹妹,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當撩開簾幔,看到車中閉目養神的男人,季嫿姌明顯一頓,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楚顥景?!
他怎麼會在?他不是很忙嗎?忙着公務,忙着陪燕舞桑,怎會抽空同她一道回季家?
前日才針鋒相對的二人,今天卻要同乘一輛馬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季嫿姌滿腹疑慮,自顧自地遐想,好半晌,才聽得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看夠了沒有?”
聞言,季嫿姌心下猛地一抖,驚覺自己的失態,這才放下簾幕,入了馬車。找了處空地,靠窗而坐,並不打算與楚顥景有任何交流,甚至於該有的禮節都免了。
不大的空間內,二人不言不語,徒留輕微的呼吸聲在空氣中交織起伏。
許久,一直保持同一個坐姿的季嫿姌有些乏了,準備活動下身子骨。但剛一挪身,眸光微閃,恰巧對上楚顥景沉靜如水的英目,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睜開了眼,正朝着她的方向瞟來。
呃……
僅僅片刻的對視,季嫿姌尷尬垂眸,不想與他正面交鋒。
見她剛一觸及他的目光便急急避開,楚顥景頓覺好笑,冷冷一哼,極其不屑的鼻音,脣角陡然沁出一絲近乎鋒利的笑意,冷冽的墨色眼睛流露出與生俱來的倨傲與睥睨,神情冷得如同寒冰。
現下知曉要躲,當初爲何不拒絕嗎?還是說這是她一貫的把戲,欲擒故縱,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思及此,銳利的黑眸中多了一絲鄙夷之色,像是嘲諷,更多的還是嫌惡。
“在季相面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清楚。”他突然的發聲,引得季嫿姌一個擡眸。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亂說話?之前那般對她的時候怎麼不想着有這麼一天?真是個表裡不一的男人!
“妾身定會謹記於心。”就算他不提醒,她也沒打算說什麼。如若被孃親知曉她現在的處境,必然會擔心不已,她已經長大了,報喜不報憂的道理還是懂的。
見狀,楚顥景倒是頗感意外,沒想到今日她會這般乖巧聽話,還以爲她又會擺他一道。
不自覺間,棱角分明的俊顏悄然爬上一抹笑意,瞬間柔和了那沁涼的眸子。
他在笑?
季嫿姌以爲自己看錯了,只覺不可思議,但懶得去深究,低眉斂眼,故作鎮靜。
雖不知他在笑什麼,卻知他在看她,心不由得揪了起來,不敢放鬆警惕。水眸卻依舊清冷一片,儘可能表現得淡定一些,不讓他瞧出半分端倪,繼續若無其事地欣賞窗外的風景,全然不去理會他肆無忌憚的打量。
好在他看歸看,一路無言,季嫿姌輕呼口氣,幾不可聞,稍稍卸下心防。
一顆心逐漸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