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人慾殺你，你將如何？（下）
二十一章人慾殺你，你將如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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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黃昏，格外絢麗。
關羽護車仗停在莊院前，卻沒有心思欣賞美景。
一老翁來到莊院門口，關羽急忙上前施禮。
“老人家，我等趕路至此，可否借宿一夜？”
老翁看了一眼關羽身後。
關羽身後二十餘人，盡皆手持刀槍。
老翁猶豫不決。
曹操停止書寫，也一點不驚訝。
“報！前方三十里，有一隊人馬。”
關羽上前。人羣閃開。
裴元紹一聽，一臉不情願，卻又無話可說。
周倉急了，“咚”地一聲跪在地上。
“老人家，我乃關羽，護家嫂尋兄長劉備。……”
“綠林中，非豪傑託身之處。公等當去邪歸正，方不誤終身。”
“我去牽赤兔馬。你等將所有馬繮解開，將馬趕出院去！”
“關將軍，逆子爲此歹事，罪當萬死！然老妻最憐此子，乞將軍仁慈寬恕！”
裴元紹見了，驚喜異，立即滾鞍下馬，一把按住郭艾後腦，一起伏地而拜。
關羽回身，喜色可見。
裴元紹一腳將郭艾踹翻在地。
“哎，赤兔馬在此，那關羽豈不是在裡邊？盜他的馬，豈不會……？”
關羽霍然而起，提刀奔出了門。
“大膽鼠賊！竟敢盜吾寶馬！”
“胡班，此爲何事？”
“蔡陽在！”
關羽頓露喜色。
周倉仍情急地望着關羽，慢慢地起了身。
關羽明白了老翁之意，又開了口。
關羽一聽，頓現驚喜。
關羽見老人悲傷，勸了起來。
郭常仍一臉歉疚。
老人哽咽難言。
關羽一行的馬匹，盡拴院中。
郭常連連搖頭嘆息。
“關爺爺饒命！關爺爺饒命啦！”
幾人躡手躡腳過去，圍着赤兔馬觀看，人人喜得直冒傻氣。
“四更時分，又引一幫無賴之徒，不知去了何方。”
“快！與我追！”
郭常見了，趕緊圓場。
同道，有數名樵夫荷柴而行。
胡班領着幾個隨從，在給馬匹添料。
胡班與一個隨從相視點頭，又向房內指了指。
“老人家何出此言？”
郭常又上前，踢了郭艾一腳。
“將軍，此賊率人盜馬，被赤兔馬踢了。”
“可知何人所轄？”
“裴元紹冒瀆虎威，乞關將軍恕罪！”
同夥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老朽姓郭，名常，世居於此。久聞將軍大名，今日幸得瞻拜。”
胡班與隨從，正在激戰莊客。
“多謝老人家款待！關羽就此別過。”
郭艾也愣了愣，隨即一揮手。
衆人立刻停了手。
“將軍有所不知，老朽家門不幸啦！”
關羽轉問樵夫。
院外，雞鳴聲中，郭艾與一大羣人悄悄潛到院外。
關羽只好抑鬱而答。
“非我寡情，奈皇叔夫人恐人多不便。汝等且回山中，待我尋見兄長，再來相召，如何？”
“還不快滾！”
蔡陽納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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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糜二人在車內聽了，猶豫了一會兒。
曹操見了，暗自一笑。
關羽一聽，一時沒了言語。
郭艾與幾個舉止輕狂的年輕人來到院門外。
“我等願隨！我等願隨！”
關羽聞聲轉頭。
郭常仍興奮不已。
“將軍，周倉乃一莽夫。恨十常侍亂朝綱，誅忠良，害百姓，憤而抗之。焉知擇主不慎，失身爲盜。今遇將軍，如重見天日，豈肯錯過？若衆人相隨不便，可令其盡隨元紹。周倉願隻身步行，跟隨將軍，萬里不辭！雖死無憾！”
關羽聽了，無言相勸，唯嘆息而已。
“哎呀！我的姥姥！若真是赤兔馬，我等便大發了！”
關羽大吼一聲。
“將軍所言極是。今我願投將軍，不知將軍能否納我？”
裴元紹聞言大喜，倒身便拜。
關羽用錦囊罩着長髯，在向郭常夫婦辭行。
關羽恨恨地嘆了一聲。
“多謝關將軍！多謝關將軍！”
郭常說完，深深一揖。
關羽定下心，又到車前。
郭艾連爬帶滾，鼠竄而去。
裴元紹定睛細看，頓時高興起來。
周倉言罷，連磕三頭，然後情急地望着關羽。
“乃夏侯將軍遣人報我。關羽此去，破我五關，殺我六將！丞相屢稱關羽忠義，此賊竟如此恩將仇報！丞相！今我請戰，定提關羽之頭來見！”
蔡陽聞報，頓時一震。
樵夫不知眼前之人乃關羽，見他竟知張飛模樣，有些詫異。
同夥聽了，卻有情怯。
“此子果然不肖！然看老人家之面，姑且恕之。”
關羽急忙扶住。
“謝關將軍！”
“胡班，派人值更，看好馬匹！”
關羽一時不知所措。
郭常連連搖頭嘆息。
“此前二十里，無就餐之所。寨中便可就餐，不誤將軍趕路。”
蔡陽又神情鬱悶起來，率軍緩行在林間大道上。
“甚麼？現在何處？”
周倉爲關羽扛着刀，牽着馬，一行走在山上。
“是！”
“令你率軍三千，往援曹洪，共破汝南劉闢！”
關羽頓露詫異之色。
衆人聞聲而起，紛紛去抄傢伙。
郭常連連作揖。
關羽見了郭艾，立即面帶怒容，刀指郭艾問裴元紹。
“有賊投宿我家。我等且奪其馬匹，賣錢均分！”
裴元紹立即拒絕。
郭艾一聽，磕頭如搗蒜。
關羽想罷，纔回樵夫之問。
“吾弟自徐州失散，一向渺無音訊，誰知竟在此處！”
其妻已抹起了淚。
周倉聽了，又勸起來。
郭艾與幾人進到院中，見到赤兔馬，頓時人人喜呆了。
胡班一聲大喊。
“無旗號？有多少人？”
郭常說完，伏地連連磕頭。
“我輩女流見淺，二弟自行斟酌吧。”
關羽怔了怔，不好再說甚麼，即抱拳相辭。
“你可領令？”
“老人家休得如此客氣。且喚出孺子，待我正言教之。”
周倉身高八尺餘，黑麪虯鬚，虎背熊腰，果然英武。
“今夜當心！”
“老朽耕讀傳家，膝下只有此子，原寄厚望於他。豈知逆子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唯以遊獵爲事。老朽不幸啊！”
“好。既如此，關某先行謝過！”
“二弟自離許都，於路獨行至此，歷過多少艱難，未嘗要人馬相隨。前者廖化欲投，二弟卻之，今何獨容周倉之衆呀？”
裴元紹一聽關羽之言，頓時大喜。
院中，胡班領着幾個隨從在看馬。雖未見異常，胡班仍警示衆人。
“正是。我兒快來參拜關將軍！”
關羽更驚，提高了聲音。
衆人一齊揮刀，吶喊而上。
“打何旗號？”
堂中，郭常正在款待關羽一行。
“有賊盜馬！上啊！”
郭艾輕輕起身，輕輕開了院門，又回身招手。
另一同夥聽了，立即興奮莫名。
“你怎知雲長殺了你外甥？”
房內仍無人應聲，院中卻一片喊殺聲。
“哎！這莫不是傳說的赤兔馬？”
關羽見郭常神色羞愧難當，連忙笑起來。
“前方二十里外，正往古城而去！”
“二十來人。”
郭艾草草一揖。
“正是！今早，這廝來報，說有客人，投宿他家，騎一千里馬，約我共劫。不想卻遇關將軍。”
“元紹恭候將軍召喚！”
“好啊！我正擬重用將軍，將軍竟自來請戰。蔡陽聽令！”
探馬飛馬來報。
曹操頓時拉下臉。
關羽見了，沒有立即作答，卻下馬來到車前。
郭常轉向關羽。
周倉見關羽猶豫，心中忐忑。聽關羽如此一說，心中大喜。
關羽說完，轉身走了。
關羽確知張飛信息，更喜，心中想道。
突聞一聲唿哨，前方閃出一彪人馬。爲首一將，頭裹黃巾。此人身後，便是郭艾。見了關羽一行，頭裹黃巾之將大叫起來。
郭常奔到關羽身後，雙膝跪地，雙手抓住關羽的衣袍。
裴元紹卻一直要送。
吃過午飯，裴元紹一直在送關羽一行，送了一程又一程。
曹操在書房寫《孟德新書》。
衆同夥紛紛點頭，迅速散入了馬羣中。
一見關羽一行，周倉翻身下馬，拜伏於道。
“我此行，乃與家嫂尋兄，人多不便，願俟來日。”
“噢，犬子打獵方歸。”
胡班與衆隨從圍着郭艾。
“將軍，時已至午，請到寨中就餐，如何？”
“汝欲劫我馬，可是這廝作祟？”
關羽殊爲不忍，一再相勸
“稟二位嫂嫂，周倉願隻身相隨。”
“周倉參拜關將軍！”
“丞相！如何是援曹洪？那關羽呢？”
關羽想了想。
周倉見關羽神情不對，焦急地望着關羽。
“我知你心意，然你若去了，人馬盡散。若到用時，如何是好？”
衆人紛紛點頭，目光興奮。
“嗨！先去見見這位大英雄再說！”
周倉見關羽露出喜色，十分欣喜。
“嫂嫂之言是也，關羽便去回了。”
赤兔馬突然一彈後腿，郭艾便一聲慘叫飛了出去。
郭艾伏地，連連告饒。
郭常一臉惶急，一邊理衣一邊奔向人羣。
“汝不肖如此，萬難饒恕！”
“若僅一二人，倒也無妨。”
“適才彼等偷窺馬匹，莫非已起歹意？”
關羽聞言大笑，刀指裴元紹。
蔡陽怒衝衝地衝進書房，大聲叫嚷。
郭艾倒在地上，捧着小腹打滾哀嚎。
“再探！探細了再報！”
蔡陽目露兇光，大吼。
“丞相！關羽殺了我外甥！我要殺向河北，尋關羽報仇！”
“噢！噢！原是關將軍啦！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郭艾先自來到院門外，伏地觀察。
“此乃犬子郭艾。”
老翁引關羽到堂中。堂中已掌燈。二人相見敘禮。
“唉！吾憐汝父母，今且饒你一命！”
“見過大英雄。”
“相送已遠，元紹且回吧！”
堂中，郭常仍在款待關羽一行。
“他若肯羽武，老朽自當慶幸。然逆子專事遊蕩，無所不爲，老朽如何不悲傷呀？”
曹操笑了。
郭艾等人進了院，小聲吩咐起來。
蔡陽像泄了氣的皮球，剛提起的神又都煙消雲散了。他揚了揚鞭子，很不耐煩。
“元紹且權時統領。待我尋到兄長，定來相招。”
“且住！關羽在此！”
“傻瓜，我如此，是不讓你去送死。還提頭來見，你哪是關羽對手？提的只怕是自己之頭。”
“罷了，我還將趕路。”
他身後幾人，也盡皆大喜。
“啊！意外之財！意外之財呀！”
關羽的隨行人員全都和衣而臥。
郭艾一行出到院中，喜不自勝。
衆人欣喜地湊上前，聽郭艾說着，越聽越興奮。
“噢，公子夜來才歸，不知忙甚大事？”
“老人家多禮了。關羽多有攪擾，深以爲謝！”
“你且帶人馬回寨吧。”
山路蜿延。關羽以囊罩髯，護車仗前行。
黑暗中，胡班警惕地盯着院門外動靜。
裴元紹又笑向關羽。
“離此二十里，有一臥牛山。山中有一豪傑，名周倉，曾爲黃巾張寶部將。此人虎背熊腰，形容甚偉，臂有千斤之力。周倉素慕將軍英名，常嘆無緣相見。由是，更令我仰慕將軍，同恨欲投無門。”
“無旗號。”
“罷了！你且起來說話。”
關羽憤然刀指郭艾。
“我未曾見過劉、關、張，然知赤面長髯者爲關雲長。汝乃何人？怎問此話？”
蔡陽聽了，面露喜色。
隨從點了點頭，輕輕退下了。
關羽沒理，對胡班下令。
郭艾領先入內，衆人一齊跟進。
“犬子冒瀆虎威，還望關將軍海涵！”
關羽大怒，刀指郭艾。
郭艾遞了個眼色，喜不自勝，悄悄歡呼。
“汝既從張角，如何在此？”
關羽辭了二位嫂嫂，回身過來。
“請問樵夫，前方之城爲何處？”
“張角死後，我一向無主，便嘯聚山林，權且藏伏。”
來到寨中，裴元紹陪關羽敘談甚歡。他們身後，不少人在匆忙擺酒。
“噢？可是身高體壯，黑臉虎鬚？”
“將軍，周倉來也！待我叫他來見。”
郭艾仍拳縮在地，應付了一聲。
堂中，郭常聲淚俱下。
“你且起來。”
“稟告二位嫂嫂，周倉率所部人馬，願隨我行。請嫂嫂示下。”
“謝將軍不殺之恩。”
關羽奔到院中，大驚。
“古城。”
蔡陽見了，一百個不情願，但二百個無奈。
“二老珍重！關羽告辭！”
關羽急忙下馬扶起。
郭艾潛近赤兔馬，悄悄靠上去。
“正是。將軍如何知之？”
“前歸丞相。數月前來了一位將軍，名叫張飛。”
隨從進了屋，急忙去推醒衆人，同時小聲叫。
“不。適才夫人說：一二人無妨。我也願隨！”
郭艾一聽，一臉邪笑。
蔡陽一聽，錯愕不已，大叫起來。
關羽猶豫了一下。
郭艾伏地，瑟縮發抖，只偶爾偷覷關羽一眼。
周倉見了，立即託咐裴元紹。
山路上，蔡陽神色鬱悶，率軍緩緩而行。
關羽連忙扶起。
甘夫人聽了，在車內答。
“將軍到此，老朽蓬篳生輝。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
關羽猶豫了一下。
蔡陽憤憤地應了，轉身頓了一腳，衝出了書房。
一時不聞關羽之聲，甘夫人又開了口。
探馬又飛馬來報。
胡班想着，起身離了席。
“汝若隨我，手下人馬如何？”
“犬子少教，令將軍見笑了。”
說話間，遙見一彪人馬自遠處而來。
郭艾不知如何作答。
蔡陽陡然提起了神。
“不知將軍光臨，僅有薄酒相待，不成敬意！來來來！再乾一杯！”
老翁聽到此，一下高興起來，急急忙忙開了門。
一個同夥驚喜地小聲說。
關羽池近前開了口。
“大膽狂賊！汝既從張角，大敗張角之劉、關、張三兄弟，怎的不知？”
裴元紹說完，催馬去了。
“來人！速速擺酒！”
郭常說着，又對裡屋喊。
關羽在馬上遙望。
“願隨則隨，願去則去！”
郭艾第一個小聲驚呼起來。
關羽聽裴元紹一再表達敬慕之意，心中甚喜。
遠處山間，座落一城。
“胡班！”
郭艾見院中好多馬匹，頓時大喜。
“關爺爺饒命！關爺爺饒命！”
“哎呀！世間竟有此等寶馬！”
“爹，可是關英雄來了？”
關羽不答，解下護髯錦囊，捋順長髯。
“方今亂世，若善騎射，通武藝，亦可求取功名，何言不幸？”
“待我再送一程，便至臥牛山周倉處，告之將軍消息。”
聽關羽如此說，裴元紹纔沒說甚麼，然仍怏怏而去。
郭常盛情款待，令關羽感動，他沒計較郭艾的輕慢，反而面帶微笑地問了一句。
“你我未曾謀面，壯士如何識得關某？”
關羽見了，趕緊安慰。
山坡下，周倉面色欣喜，與裴元紹並轡，齊奔上坡。
關羽在夜讀兵書，忽聽得院內馬嘶人喊，大聲驚問。
“逆子！還不謝將軍不殺之恩？”
“嘿！果然是赤兔馬！諸位想發財，便聽我說！”
郭艾與幾個同夥一起進來了。
“胡班！何事吵鬧？”
“我乃天公將軍張角部將，裴元紹是也。來者，留馬走人！”
所隨人馬一聽，頓時羣情沸騰，高聲搶答。
一羣人隨之潛入了院內。
幾個裝束流裡流氣的青年正好奇地看着他。
關羽已明二位嫂嫂之意。
“嘿！像！像！真像！”
“周倉舊隨張寶，得瞻尊顏；恨失身賊黨，不得相隨。今幸拜見，願將軍不棄，收爲步卒，早晚執鞭隨蹬，死亦甘心！”
郭常見了，趕緊緻歉。
裴元紹聞言，有些納悶。
衆人見了，都愣了。
郭艾小聲對衆人說。
房中無人應答，院中人喊馬嘶聲卻更大了。
“是！”
隨郭艾盜馬的莊客紛紛倉惶而逃。
“報！將軍！已探得關羽去向！”
郭常說完，掩面而泣。
晨霧輕籠。
“快！快！有賊盜馬！有賊盜馬！”
院中只有馬吃草料的聲音，並不見人影。
郭艾並不告辭，便向同夥一揮手，兀自去了。
胡班聽到此，心中暗想。
關羽見郭家父子神色有些異樣，也沒多想，便點了點頭。
“那張飛威震天下，誰人不知？只是不知他後來如何？”
“他引數十騎借糧。縣官不肯，便逐了縣官，佔住古城。即招兵買馬，屯糧積草。今已聚集三五千人，四遠無敵。”
樵夫像在講傳奇，說得眉飛色舞。
關羽大喜，召過孫幹。
“孫先生，三弟張飛，便在前方古城中。汝可速去，令他來迎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