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梟雄殞命（下）
劉備奪了小沛，呂布又恨又惱又計無可出，暴躁地在帳中踱着，一會兒踢翻一支案子，一會兒摔破一把椅子。
帳中文武，無不噤若寒蟬。
過了好久，陳宮見呂布不再暴躁，才試着開了口。
“大將軍，小沛已失，無城可據，無險可守，應速去下邳爲上啊！”
呂布聽了，恨恨地瞪了陳宮一眼。
“那你還不傳令？”
“好。傳大將軍令，即刻拔營，速往下邳！”
這邊，呂布已拔營，那邊，陳登卻見張遼仍按兵不動，心中不免着急地想。
“張遼按兵不動，若呂布再率軍前來，我與雲長之計便休矣！”
呂布回頭一看，愣了。
“大將軍！大將軍！您這是爲何？這是爲何啊？”
“先生請起！看坐！”
關羽聽了，認真地說。
呂布突然昏厥墜馬，張遼並沒明白究竟。他令人騰出一輛輜重車，將呂布載了，又率軍繼續前行。
“劉備！我曾轅門射戟相救。今我罹難，你爲何一言不發？”
這時，曹操纔開了口。
“今日得見故人，甚快我意！”
呂布聽了，訕訕恬笑。
關羽看了許褚一眼，悄聲對張飛說。
許褚聽曹操講過關羽溫酒斬華雄之霸氣，也聽荀攸講過關羽練刀時的神威，還親自拔過關羽捏合的銅簪，心中早已敬畏。此時，他正在偷眼看關羽，心中禁不住暗自驚訝。
張飛率軍也殺得更近了。
張遼說到此，突見呂布身子一晃，竟從馬上栽了下去。
“哼！我來做惡人，你等倒來做好人？休想！”
“我已知。此人叫許褚。因勇猛如虎，曹營稱其‘許老虎’，現率曹操貼身衛隊。曹操生性多疑，今日只帶許褚，餘皆降將，足證其勇。”
關羽、張飛，立於劉備身後。
當年，曹操攻呂布，中陳宮之計，身陷蒲陽城重圍，雖保得一命，雙手鬚髮卻被燒傷。聽張遼此時提及，曹操勃然大怒，一衝而起，“唰”地拔出“倚天劍”，吼道。
刀斧手將呂布按倒在地。呂布扔拼命掙扎吼叫。
呂布驚恐地回過頭。
陳登聽了，這才舒了口氣。
“曹公！我願事公如父，任公驅馳，求公饒我不死！”
“你酒色過度，形容枯蒿，已不復當年之勇，留你何用？與我拉下，斬了！”
“彼曾許我，若破呂布，得徐州，盡與我東部之地。今僅享十縣之祿，相去何其遠也！”
張飛聽了，笑了笑道。
“兄長，此時，三弟當取了下邳。待我等與三弟合兵，那呂布便插翅難逃了！”
陳宮一見張遼，也大吃了一驚，急忙驚問。
陳登無奈，只好去見張遼。
城頭，張飛立馬提矛，正俯視着他們。
呂布又驚恐地轉頭後看。
此時，呂布已無立足之地，也不知當向何處去，正神情恍忽，一聲不作，任馬而行。
曹操想着，頓斂怒容，哈哈大笑起來，隨手擲劍於地，又親手扶起張遼，喜悅地說。
前方關羽正率大軍喊殺而來。
“此番定徐州，破呂布，先生功不可沒。本相已稟明聖上，自即日起，擢封先生爲伏波將軍，享十縣之祿。”
呂布的殘兵敗將頓時亂作一團，一片驚呼哀嚎。
“呀！那關羽，足足高出我大半頭，果然甚是威武！”
曹操高坐正位，並未動身，只說了一句。
曹操一見劉備、關羽此舉，心中暗想。
只有張遼在機警四望。
“呂布孬種！既有今日，何懼一死？”
“休說三年，便是十年，我也將等到你滅亡之日。”
“陳登倒底何許人？幾年了，他爲何能如此隱忍？”
陳宮想到此，立即對呂布開了口。
“我很擔心張遼離開下邳。張遼不離，下邳可保；他若離開，下邳若失，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矣！”
曹操身後，除許褚一人，盡爲侯成、魏續、宋憲等呂布降將。
呂布被侯成之語噫得說不出話。
陳宮一看，頓時面無人色。片刻之後，他突然高舉雙手，仰天大叫。
張遼聽了，又冷冷一笑道。
張遼見了，頓時目瞪口呆。
張遼率人馬轉過一個山嘴，便見陳宮率人馬迎面趕來了。
陳登見了，冷冷一笑道。
“不管他是何許人，還是當防着他。若下邳有失，便大勢去矣！”
曹操滿臉唾沫，頓時一驚。
曹操聽了，淡淡一笑道。
“陳登送大將軍寶眷到下邳，稱大將軍令我合兵，先圖劉備，再破曹操，收復徐州。”
陳登一聽，心中暗自驚異。
“怎麼啦？”
關羽神色興奮地說。
一輛卸去輜重的車上，躺着神志昏迷的呂布。
張遼也愣了。
“陳登參見丞相。”
“文遠！你如何來此？”
關羽率軍殺近了。
“多謝丞相擢拔！”
呂布又恨又悔，一聲猛嘆。
張遼也大吼。
張遼見問，說出了計劃。
呂布神情呆滯，面無人色，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敗將莫非張遼？”
這時，一羣刀斧手將全身被綁成纏絲兔一般的呂布押了上來。
“噢，如此甚好，勿使大將軍久盼。”
“我畫戟在手！汝等怕甚麼？”
陳登聽了，淡淡一笑說。
看到陳宮見自己的神色和語氣，都與呂布一樣，張遼已意識到了甚麼，也緊張起來，忙不安地問。
“逆賊！我要吃了你！”
張遼見呂布神色不對，以爲呂布責怪自己，連忙解釋起來。
“今日得見仇人，甚是可惜！”
曹操右首，坐着陳登；左首，坐着劉備。
張遼見呂布一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以爲呂布仍然不滿，便繼續解釋着。
呂布一聽，如夢中驚醒，定睛一望，大吃一驚。
呂布急忙驚恐地轉頭後看。
張遼見陳登到來，先開了口。
“大將軍恐下邳有失，單騎飛馳，前來阻你離城，你可曾見到？”
就在這一瞬間，劉備上前，雙手擎住了曹操舉劍的手。
“大家休亂！隨我迎敵！”
這個問題，陳宮自己也回答不了，但他們對陳登仍心存戒心，暗想道。
聽曹操如此問，張遼切齒而言。
小沛之失，令呂布百般難解。若疑陳登，他已送家眷去下邳，不可能獻城；若不疑陳登，是他獻計殺了高順，除了他，又該疑何人？呂布此時聽了，不敢大意，急忙吩咐陳宮。
“兄長過獎。常言道：兵無常形。一役之勝，不足爲道。”
呂布轉過頭，看到陳登，突然雙目噴火，向前猛撲，大吼。
曹操見了，並不動氣，反而笑道。
劉備聽了也很興奮，對關羽大加讚許。
陳登聽了，也直奔主題。
張遼只好再率軍回下邳，行了不久，呂布醒來。張遼以陳宮之事相告。呂布聽了。良久無言。
曹操見了，哈哈大笑道。
侯成、宋憲、魏續等人見了，無不赫然。
一邊的張遼見了，急忙扶住呂布。
“已安置好。將軍何時動身，去與大將軍會師？”
呂布說完，連加數鞭，飛馳而去。
呂布人馬剛剛人心稍定，身後喊殺聲又突然震響起來。
此時，劉備與關羽也率領兵馬向下邳前行，他們神色欣然，一路有說有笑。
此時，呂布知自己又中陳登之計，已身陷絕境，頭腦頓時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望着張遼。
刀斧手拉呂布下樓。呂布一邊掙扎，一邊叫喊。
曹操怒吼着衝過去，舉劍便劈。
呂布不知張遼已率軍前往小沛，仍陰沉着臉，率軍匆匆前行，直奔下邳。
“我早已準備停當，只等安置好大將軍寶眷，便立即領兵前去。”
張遼不僅不避，反而啐了曹操一口。
此時，陳登已到徐州，正匍匐在地參見曹操。
“我早知文遠忠義，適才僅一試而已！”
張遼聽了，則冷眼怒視曹操，叫道。
“是啊。此番勝呂布，全憑二弟用計。如今，二弟用兵，愈見高明瞭。”
“我看大將軍已將寶眷轉來，料事不妙，便率軍趕來了。”
張遼大驚，翻身下馬去扶起，連聲驚呼。
呂布被噫得啞口無言。
呂布也訕訕地笑着，看看曹操。
張飛率軍殺近了。
呂布見了，大吼。
關羽率軍殺得更近了。
劉備聽了，沒再說什麼。
“呂布，你休怒他人。昔日，你一戟橫掃天下，今日，你折戟於我階下，還有何話說？”
張遼正率軍馬前行，迎頭碰上了單騎狂奔而來的呂布。
“大將軍，我有一事，請大將軍斟酌。”
“敗將！竟敢辱我！”
呂布不再說話，一雙血紅的眼睛卻一直死死盯着陳登。好一陣之後，呂布才怒視着劉備叫起來。
突然，前方一聲炮響，殺聲頓起。
許褚雄壯威猛，張飛也一直在注意。見許褚一直在關注關羽，便以肩碰了一下關羽，悄聲說。
“曹公既知，我戟可橫掃天下，今日，我願服曹公，助公平定天下，如何？”
但陳登深知曹操爲人，只好借低頭謝恩來掩飾自己的失望與惱怒。
“那我快馬去阻張遼！你等隨後率軍速來！”
呂布見了張遼，大驚，沒等張遼開口，便驚問起來。
陳宮疑慮重重地說。
一路無人說話，氣氛沉悶壓抑。
曹操得知已拿下呂布，率軍來到了白門樓。此時，曹操滿臉喜色，正在樓上居中而坐。
劉備聽了，正色道。
原來，是張飛率軍，出城門喊殺而來。
呂布扭肩掙開，突然張開滿是鮮血的嘴大叫。
“元龍，大將軍寶眷，可已安置好？”
呂布此時心中煩悶，聽了便問。
關羽也急忙上前，一下跪在曹操面前。
“我原想，有呂布天下無敵之勇，有我陳宮經天緯地之謀，足可縱橫天下！誰知我等身後，竟藏着陳登！陳登之禍，遠勝百萬大軍啦！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曹操似笑非笑地盯着呂布，並不做聲。
“文遠！你如何在此？”
呂布聽了，狂怒難抑，大聲咆嘯。
陳宮聽了，忙說。
所有將士既不動，也不叫，彷彿被定身法定住了。
“你專溺妻小，濫殺忠良，不聽將言，合當身敗！我等不棄暗投明，難道要爲你陪葬不成？”
陳登落坐後，曹操又開了口。
呂布咬牙切齒，竟咬出了滿嘴鮮血。
“管他甚虎，待他日上陣，定叫他嚐嚐我厲害！”
“曹公！關某素知文遠，乃當今忠義之士。關某願以己命，保下文遠一命！”
“可惜蒲陽城中，火勢不猛，不曾燒死你這國賊！”
“是又如何？”
“二哥，那傻大個兒，在偷看你呢。”
“我三年不曾信你！誰知一信你……唉！”
“謝丞相！”
“我待汝等不薄，爲何盡皆叛我？”
“當今之世，你最無信義！有道是：天作孽，尤可爲；人作孽，不可恕。你難道不知此理？”
“陳登何在？”
侯成、宋憲、魏續及其他將士，皆神色萎靡，無聲而行。
“曹公不可！此等赤心之人，正當留用！”
呂布率殘兵敗將，來到下邳城下。
呂布見張飛已取下邳，只好率殘兵敗將，離下邳而去。
“我本漢臣，日夜思漢。滅汝逆賊，報效朝廷，本我夙願。”
五花大綁的張遼，正被押送上樓。張遼面色不改，昂然而行。見了呂布的醜態，大吼起來。
呂布頓覺關羽、張飛在眼前旋轉，而且越轉越快，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一頭栽下了馬背。
“逆賊！我要吃了你！”
張遼已知不妙，神色緊張，手指車上。
他們一個個神色絕望地望着城樓，無任何人出聲……
看到曹操身後侯成等降將，呂布頓生怒容，叫道。
陳宮叫畢，一頭栽下馬背，口噴鮮血而亡。
陳宮也在沉思着，他在心中反覆問自己。
呂布再驚恐地回過頭。
“何事？”
“何言可惜？”
曹操說完，親自爲張遼鬆了綁，又脫下絳袍，爲張遼披上，並將張遼扶到自己座位上坐了，然後拱手道。
“適才僅一試而已，文遠萬勿介懷！”
張遼慌忙起身離座，拜伏於地。
“張遼常思報效朝廷。今蒙丞相不殺，願爲驅使，以身報國！”
曹操興奮不已，趕緊扶起張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