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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百家刊明,鎮南檄文

第230章 百家刊明,鎮南檄文

北京城,正被一片陰雲所籠罩。

隨着秋闈結束,整個京城雖然有很多春風得意的新科舉人,但亦有更多“江楓漁火對愁眠”的落榜者。

“鄉試一直重四書,此番不公正!”

“刁民冊是何冊,此事當在卷中加以解釋!”

“若是早知道重策論,老夫便不會日夜鑽研經史!”

……

一夜青樓風流不解愁,醉醒無法解開心中的結,衆多的落榜書生仍是無法釋懷,對恩科鄉試題目偏重策論顯得憤憤不平。

其實這種情況不僅是此屆纔出現,哪怕規規矩矩考試亦會有唐伯虎一類的輿論風波。

只是這是根本無法避免的,每屆順天鄉試都有幾千人參加,最終被錄取的新科舉人僅僅只有一百三十五個名額,註定是不可能滿足大部分人的心願。

八月底的京城,天氣已經漸漸轉涼。

事情確實不湊巧,這頭剛剛結束秋闈,三四千名考生正處於失意之時,結果京城突然曝出劉大夏全家被汪直燒死和張貞在朝會上死諫。

前者是臭名昭著的太監行兇,後者則是大明賢臣以死諫阻止皇帝犯錯,一個要進行痛批,一個則值得褒獎。

這兩件事情迅速在京城的酒樓、茶館和青樓等公衆場合傳來,連同說書人都已經開始繪聲繪色地訴說“汪直鎖門縱火燒劉大夏滿門”和“張貞以死撞石獅阻西南糜爛”。

陰雲下的北京城,顯得暗流涌動。

“汪直如此行徑,人人得而誅之!”

“劉大夏一家數十口人命,定要讓閹豎血債血償!”

“有明以來從未有宦官縱火滅賢臣滿門,當將汪直凌遲!”

……

在汪直鎖門縱火燒劉大夏滿門一事上,大家的矛頭紛紛指向汪直,京城的輿論一致要求朝廷對汪直明正法典。

“劉大夏所供的西南檔案位置是假的!”

“劉公哪怕看到自己家人被燒死,亦是以西南百姓爲重!”

“如此心懷西南百姓的好官竟然被人燒死全家,天理何在?”

……

有關劉大夏招供的事情得到了美化,由於安南檔案並沒有在建州檔案的位置上找到,劉大夏頓時變成一個鐵骨錚錚的直臣。

雖然劉大夏這種罔顧全家性命的行爲其實是一種不教,但文人的嘴歷來都十分雙標,對劉大夏的行爲賦予大義的名分。

至於張貞爲阻止戰事而撞死在石獅前倒是聲音小上許多,畢竟此次主戰的是內閣、六部和皇帝,並不是一幫詞臣能夠完全主持京城輿論。

當然,朱祐樘“逼死”大明第一賢者張貞的事情註定很難平息,有關暴君、殘暴、無道等詞彙在陰暗處憤憤地響起。

這兩件事情如此迅速在京城傳播且發酵開來,自然是有人在背後煽風點火,而且煽風點火必定不是一個或幾個而是一幫人。

傅瀚是地地道道的翰林官出身,去年從翰林院調任國子監祭酒。

雖然朱祐樘一直有意打壓詞官,但歷來國子監跟翰林院有着緊密的聯繫,像國子監祭酒一直都默認是由翰林官擔任。

師者,傳業受道解惑也。

只是在實際的師生關係中,很多弟子其實是老師的“炮灰”,特別是在兩黨的爭鬥過程中總會衝到最前面。

傅瀚得知自己所教導的十名剛剛中舉的弟子相約前來拜見,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卻是知道這十位弟子能助自己將風波再往上推一推。

朱祐樘有明君不做,偏偏要做暴君,準備下地獄吧!

西苑,養心殿。

一縷縷青煙從銅爐中瀰漫而起,空氣中飄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身穿常服的朱祐樘坐在御案前處理兩京十三省的奏疏,似乎沒有受到京城這場輿論風波的影響,正投入於日常的工作中。

“沿河各州縣務必加強河堤巡查,嚴防百姓掘堤引水……”

朱祐樘批示手中的奏疏,雖然黎朝的戰事十分的重要,但國內的事務同樣不少,亦需要他着手進行處理。

像黃河的河堤需要加固,遼東的糧倉亦要繼續夯實,湖廣的清丈同樣不能鬆懈,大同對蒙古亦需要繼續滲透等。

亦幸好朱祐樘擁有二十一世紀處理事務的邏輯思維,不然一般的帝王恐怕是吃不消,最終被迫將權力下移給內閣或司禮監。

至於最關心的安南檔案去向,雖然還沒有成功地找到,但卻是有了比較意外的收穫。

有人先一步將信息傳回京城,致使京城這邊將安南檔案進行轉移,而這京城的暗涌中確實隱藏着一股神秘的勢力。

“這位真是我們教出來的學生嗎?”

翰林侍講張升和翰林侍讀謝遷站在這裡已經有一會,看到朱祐樘從容不迫處理奏疏的模樣,眼前這位當真是越來越具備帝王之相,致使他們不由得再度自我懷疑起來。

朱祐樘將手中的奏疏處理完畢,便對等候的翰林侍講張升和翰林侍讀謝遷道:“百家院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人員都已經陸續就位,百家院兩京十三省下設的分院已經設立完畢!”翰林侍講張升當即認真拱手,臉上閃過一抹做事後的興奮。

朱祐樘從這兩位比較年輕的翰林身上看到了幹勁,便輕輕地點頭道:“百家院重在一個鳴字,朕希望你們能夠摒棄所有偏見,公正地向天下傳播各種學說!”

“遵命!”張升和謝遷當即響應。

新成立的百家院掛在內閣下面,張升出任百家院院長,謝遷出任百家院副院長兼《明》刊的總編。

“陛下,這是第一期的《明》刊,還請過目!”謝遷顯得更加的機敏,僅是朱祐樘的一個眼神,當即便將早已經準備好的刊物上呈。

劉瑾從謝遷手裡接過這一份刊物,發現封面竟然是一個竹林圖,而後恭恭敬敬地遞送到朱祐樘手裡。

朱祐樘前世身處於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自然知曉媒體咽喉的價值,某世界首富不惜高溢價收購便是看到其實能引導輿論的價值。

文官集團之所以能夠這麼強盛,很大程度是因爲他們掌握“文字技術”,同時有着大量的弟子作爲傳播載體。

像京城此次的輿論走向,明明是劉大夏將屬於朝廷的安南檔案進行私藏而影響大明出兵,結果愣是被塑造成愛國愛民的忠貞之士。

朱祐樘現在已經跟清流站到對立面,而且張貞的死諫控制不好必定影響自己的聲譽,那麼自然是要將媒體控制在自己手裡。

雖然他不打算做儒學所宣揚那種垂拱而治的明君,但亦不想做在民間聲名狼藉的昏庸之君。

這一份名爲《明》的刊物記載的內容很廣泛,除了傳統的詩詞歌賦外,還有一些考生所喜歡的策論,另外還有一篇頗有趣味的寓言故事等。

雖然嚴肅的內容有利於刊物的權威性,但若是融入相應的趣味性,這樣便有利於在全國迅速推廣開來。

朱祐樘發現謝遷確實是一個人才,裡面的內容都是按着自己的設想進行編撰,不由得輕輕地點頭道:“很好!”

“謝陛下誇讚!”謝遷心中大喜,當即便拱手施禮。

朱祐樘繼續翻着刊物,便緩緩地開口:“萬閣今老年事已高,劉閣老最近身體不算太好,既然你們是內閣的下屬部門,那今後就多往內閣走動!這樣吧,逢三、六、九日,你們到內閣行走,負責協助兩位閣老處理票擬,你們兩人亦好提前熟悉票擬事務!”

咕!

張升和謝遷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忍不住嚥了咽吐沫。

若是按着正常的晉升流程,還不知要熬多少年,他們纔有機會進入內閣。但現在呢?他們在進入新創的百家院後,簡直是一步登天了。

雖然他們這算不上是入閣,但既然已經接觸到票擬事務,可以說站到內閣的門檻上,起碼已經比禮部左侍郎劉健都領先了半個身位。

南陽宗定伯年少時,夜行逢鬼。

問曰:“誰?”

鬼曰:“鬼也。”

鬼曰:“卿復誰?”

定伯欺之,言:“我亦鬼也。”

鬼問:“欲至何所?”

……

朱祐樘翻看印證在後面的《宗定伯捉鬼》,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子不語怪物亂神,而今就非要給他亂一亂,而這個寓言故事還頗爲有趣,便道:“你們兩人到了內閣後,亦不要忘了百家院的事務。特別現在百家院和《明》刊初創,你們兩人務必要打好基礎,這樣將來亦會是你們的一大政績,朕真要扶正你們亦算是有個理由!”

政績,這將是他最看重的考覈標準,而不是看這些人的資歷和所謂的品行。

“陛下隆恩,臣願爲陛下效死!”張升和謝遷看到朱祐樘都已經替自己安排好路子,顯得十分感動地表態。

朱祐樘將《明》刊看完後,亦是做出決斷地道:“謝師,你在最後面加上大明此次征討安南的檄文,這第一期《明》刊便可分發全國了!售價跟當初所說的那般,一律按兩錢銀出售。”

對普通家庭而言,兩錢銀已經頂得上他們半年的生活開支,但《明》刊所面對的是讀書人羣體,所以他們這點消費力還是具備的。

當然,他現在所追求的是影響力,而不是要瘋狂賺錢,故而亦不需要將價格定得過高而影響銷量。

“遵命!”謝遷心中暗喜,當即恭恭敬敬地道。

在朱祐樘有序地做事的時候,那幫被他所冷落的詞臣又開始作妖了。

國子監祭酒傅瀚在接受十位得意門生的叩謝後,便端着老師的身份進行鼓動道:“劉大夏爲防西南糜爛抵死不肯供出西南檔案所在,乃有明以來第一剛貞之士也。今你們鄉試已畢,正是閒暇之時,便在城中多宣揚一番劉大夏的事蹟吧!”

雖然京城有不少讀書人在鼓吹,但其實效果比不上這十位新科舉人,特別他們正是處在最受關注的時期。

只是話音剛落,十個新科舉子的神情頓時變得古怪,誰都沒有進行響應。

咦?

傅瀚正要將茶往嘴裡送,當即便意識到這幫弟子的神色不對勁。

“恩師,此事恐難成命!”膽子最大的舉子選擇拒絕道。

啪!

傅瀚遭到直接拒絕,臉上頓感火辣辣的痛。

“弟子在剛剛鄉試一題中,便有一題爲:劉春藏圖,止漢犯越。弟子們今細細想來,題目跟劉大夏此事頗爲相似!”一個舉子隨後道明實情。

劉大夏,劉春,這能不相似嗎?

在剛剛結束鄉試的一道策論題目,幾乎照抄了劉大夏的情況,只是將安南檔案改成了地圖,最後變成了“劉春藏圖,止漢犯越!”。

參加本場順天鄉試的考生還保留着血性,面對這位一個藏圖阻止漢朝收復越國的官員大加指責,而這亦是十位舉子能夠中舉的條件之一。

“今弟子若是宣揚劉大夏的事蹟,學生怕算是言行不一了!”

“恩師,弟子最近亦沒有閒暇的時間!老師讓我們明日便一起到兵部報到,在兵部的資料庫中幫忙尋找安南檔案!”

這……

傅瀚原本想要鼓動自己的學生前去鬧事,不想撞了一鼻子灰。

敢情朱祐樘是早已經想到可能出現這場爭執,故而已經在鄉試的考題加了這麼一道,由考生進行作答。

只是這些考生現在是滿腔熱血,自己就會乖乖上套了,亦或者是隻能乖乖上套。

“恩師,沒事的話,弟子先行告退了!”在場的十位舉子亦是覺得尷尬,便是選擇告辭。

傅瀚無奈地擺了擺手,卻是知曉京城的輿論攻勢恐怕很難起來了。

九月一日,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鎮南關,身穿鬥牛服的汪直站在城樓上宣讀檄文:“自古帝王臨御天下,皆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然黎賊經歷屢傷我中國子民,荼毒生靈以萬計,有村名古寨,黎賊王子率部搶掠罄盡,寸草不留……又有黎將假扮海盜殺我軍民,焚我採珠船,奪我南珠王……今剝取安南王一干人封賜,犯我強明者,必誅之。故茲告諭,想宜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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