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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不想當姐姐的玉儂不是好姨娘

第540章 不想當姐姐的玉儂不是好姨娘

臘月二十二,歲綿街楚王府。

後宅香洲園,一座兩層閣樓內,玉儂與鐵膽坐在牀沿,正由前者低聲向後者交待着什麼。

鐵膽頻頻點頭,不時臉紅一下。

少傾,守在門外的秦媽媽隔門道:“娘子,陳夫人來了。”

雖說出嫁隨夫姓,但爲了區分彼此,府內老人大多仍以各位夫人孃家姓氏相稱。

楚王府有兩位陳夫人,一位是入門後自己改姓了陳的玉儂,一位便是潁川陳家的女兒。

耳聽阿瑜來了,鐵膽稍顯緊張的站了起來。

幾息後,阿瑜牽着念兒走了進來,先大略一打量屋內佈置,目光最後落在了屋內正中的圓形桌案上。

直徑足有三尺餘的桌案,此刻已擺滿了各色精美頭面,金釵玉鐲,步搖古簪,琳琅滿目、珠光寶氣,裝在打開的首飾盒子中擺了一桌。

阿瑜從侍女手中接過一支木匣,笑道:“我就曉得姐姐想的比我周到.”

鐵膽守制二十四個月已滿。

這次回來的第二天,貓兒便張羅着她進門的事。

說起來,鐵膽進府可以算作最順利的一個,一來,鐵膽久居府內,貓兒和蔡嫿早早已將她當做了姐妹。

二來,前年東京一戰,沈大伯陣前託孤,軍中兄弟無人不知。

娶鐵膽進門,既是全了陳初和鐵膽之間男女情愛,同時也完成了和沈大伯的誓言、全了這份忠義。

簡單儀式定在明日。

貓兒自是知曉鐵膽家世,除了龐勝義那幫逃戶出身的叔伯,鐵膽那邊根本沒有能幫她操持婚事的婦人。

阿瑜所說‘姐姐想的比我周到’,便是指此刻擺滿桌面的頭面,居中最顯眼、最華貴的那一部分,便是貓兒給鐵膽備的嫁妝。

此時故意擺在外頭,便是婚禮前的‘鋪陳’流程,用以彰顯鐵膽孃家實力不俗,以免被別人小看。

也正是有了貓兒和蔡嫿先後送來昂貴珠玉,府內各房夫人馬上進行了跟進。

半個時辰前,嘉柔也親自來了一趟,送來了自己的禮物。

鐵膽從不是一個善於與人交道的人,見阿瑜也送了厚禮,不由小聲道:“謝謝過陳夫人。”

鐵膽和王府女眷中最熟悉的便是蔡嫿,兩人在一起時,鐵膽可以很自然的喊出蔡姐姐;其次熟悉的便是玉儂,鐵膽會直呼其名。

‘陳夫人’聽起來確實有點生分,阿瑜也不往心裡去,只是將自己帶來的匣子打開後,放在了桌面上。

並且連擺放的位置都很講究,絕不會擋住貓兒送來的首飾。

親自做完這些,阿瑜轉頭對兒子道:“念哥兒,進屋後還沒見禮呢吧?”

有了孃的提醒,念兒笨拙的一拱手、撅着屁股道:“念兒,見過姑姑。”

因鐵膽久在家中,孩子們都以姑姑相稱,可這回,阿瑜卻笑着糾正道:“往後,要喚姨娘,不可再叫姑姑了。”

這話,似乎也有提醒鐵膽以後要改口的意思.鐵膽年歲只比蔡嫿小,卻比阿瑜、嘉柔要大上兩三歲。

日後,她們之間是按進門早晚稱呼姐妹,還是按年歲稱呼,尚未有定論哩。

只可惜,以鐵膽單純的心思,根本沒聽出阿瑜話裡的深意。

正此時,忽聽院外一陣粗豪女聲議論說笑之聲由遠及近。

不多時,便見白露帶着一羣丫鬟,抱着紅綢、盥盆、燭臺,以及繡着鴛鴦戲水的嶄新錦被走上樓來。

她們身後,卻跟了一羣個個粗壯的大嗓門婦人,仔細一瞧,打頭的正是楊大嬸、姚大嬸以及龐勝義家的婆娘,後邊是吳奎家的吳嫂嫂、大郎婦人聶氏、彭二嫂、翠鳶等等桐山老兄弟的妻子。

率先進門的白露見阿瑜在此,不由道:“夫人原來在此處呀,方纔陳大人同陳夫人到府,王妃讓人去請夫人前去敘話,卻沒找見夫人”

聽聞爹爹和孃親來了,阿瑜便朝鐵膽柔和一笑,只道:“我去見見家人,你這裡若缺了甚,只管喚人去我那裡取,往後便是一家人了,莫客氣。”

說罷,阿瑜帶着念兒走了出去,恰逢楊大嬸一衆婦人剛剛上樓。

雙方在狹長走廊相遇,楊大勝等人似是沒想到會在此遇見阿瑜,不由齊齊一怔。

阿瑜卻大方的很,微一屈膝,率先道:“阿瑜見過諸位嬸嬸、嫂嫂。”

對面這才七嘴八舌回道:“見過夫人.”

待阿瑜帶着兒子下了樓,一衆婦人的目光在念兒背影停留許久,才進了屋內。

甫一見面,龐大嬸、楊大嬸等長輩便拉了鐵膽的手,自從沈大伯戰死,鐵膽便一直跟隨陳初南征北伐,這也是雙方近兩年多來爲數不多的見面機會。

那龐大嬸一見鐵膽,不由動了情,捧着後者的臉蛋,哽道:“好,好,若沈大哥能見鐵膽出嫁,一定歡喜的緊.”

一提這個,楊大嬸、姚大嬸等人也跟着掉了淚,惹的鐵膽也紅了眼睛。

一旁的白露見狀,唯恐傷感氣氛繼續蔓延,連忙支使丫鬟將大牀上的舊牀幔換成了紅紗牀幔,又將嶄新被褥鋪了上去。

特意打斷幾位垂淚長者,“幾位嬸嬸瞧一瞧,這屋內佈置的可還妥帖,這幾牀錦被,都是王妃讓人新做的”

幾人果然被迅速吸引了注意力,紛紛上前摸了摸被面,一片誇讚。

“還是王妃想的周到,甚都準備好了。”

龐大嬸望着桌面上擺滿了的頭面,頗爲欣慰。

楊大嬸擦了淚,也笑道:“那可不是,初哥兒和貓兒也算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孩子,貓兒的性子善的很,龐家的,你且將心放進肚子裡吧,鐵膽進了門,有貓兒撐腰,絕對不會有人欺她!”

雖楊大叔、龐勝義都和沈大伯有過命交情,但細論起來,龐勝義無疑和沈大伯更親近。

楊大嬸這麼說,自是爲了讓龐大嬸這些沈大伯的老部下們放心。

“那便好,那便好,王妃的善名,天下皆知,我們鐵膽從小長在山上,性子耿直,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有王妃在,終歸也有人慢慢教她”

龐大嬸說着說着,又拉了鐵膽的手。

確實,龐大嬸作爲過來人,自是明白,當年在山上時,他們可以快意恩仇。

可進了深宅大院,那些打打殺殺的本事就沒了一點用處,她又不是不知道當年楊家後宅差點出了多大事

後宅的女子,歹毒起來可是一點不輸男人。

而王府後宅的確複雜,王妃、蔡嫿皆出桐山便不說了,可那陳夫人出身名門,孃家勢大。

那嘉柔.就更不提了,能在近乎滅國的情形下,迅速攀上了唯一能保全她的陳初,不但得了體面富貴,還保護了一衆幼妹。

僅僅這麼一想,便知不簡單。

龐大嬸自是擔憂單純如紙的鐵膽,一旁的白露極爲聰慧敏銳,聽出了龐大嬸隱隱的擔憂,不由笑道:“嬸嬸且放寬心吧,王妃和蔡夫人待沈娘子早如姐妹一般,就如這次,年關將至,王妃卻如此着急趕在新年前迎沈娘子入門也是一番苦心好意。”

白露在王府內,身份極爲特殊。

她入府最早,多年來一直是貓兒的左膀右臂,前年,又主動嫁到了白家,在孤幼局領養了一名孤兒爲老白延續香火。

也就說,她如今既無孃家,也無夫家羈絆,大概會一輩子留在貓兒身旁了。

所以,也就她,能說、敢說出如今大有深意的話。

可龐大嬸卻沒聽懂就連鐵膽自己也沒明白。

倒是楊大郎的媳婦兒聶氏,不由自主和翠鳶對視了一眼,低聲開口道:“如今滿城都在傳,洛陽挖出了傳國玉璽,王妃確是一片苦心呀!”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多數人都明白了是怎回事,可姚大嬸卻迷茫道:“那傳國玉璽到底是甚玩意兒?這幾日許多人找上俺那口子打聽,到底是不是真的。再說了,玉璽和鐵膽又有甚關係?”

“.”

有些事,私下明白是一回事,當衆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大夥也不好直接說透,已懷了第三胎的翠鳶,無奈之下,只得湊到婆婆耳旁低聲解釋道:“母親,王妃趁早迎鐵膽進門,待王爺登基後,鐵膽水到渠成位列四妃.若登基後再娶鐵膽,不但流程繁瑣,且爲了平衡各方,那妃子指不定被誰搶了去呢”

解釋了這麼一大堆,可姚大嬸只聽見了‘登基’,不由驚訝道:“媳婦兒是說,初哥兒要當皇帝了!”

“.”

朝廷大事,歷來都是男人們的事,她們私下隱晦提起,已覺不自在,可姚大嬸這一嗓子,頓時讓人有種心虛的緊張感。

“翠鳶,你腹中這胎兒,如今已有四個多月了吧?你都爲長子誕下兩個兒子了,想不想要個女兒?”

一旁的聶氏趕緊岔開了話題。

“家裡那兩個小子,鬧騰的很,這胎若是個女兒,也是極好的。”

翠鳶非常有眼色,馬上接過了話題。

不過,說這話時,翠鳶確有幾分坦然底氣軍將出身的家庭,男孩越多越好,翠鳶嫁過去後,孕氣極好。

能有兩個兒子打底,她自是甚都不怕,便是三胎生個女兒也可坦然接受。

也是因爲這份底氣,前年,她纔會張羅着幫長子納丁嬌進門只可惜,人家丁娘子破相後,反而志不在此了。

對於丁嬌的選擇,翠鳶不太理解.在她的認知中,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便是尋個有本事的如意郎君。

當年,在采薇閣時,她就這般認爲,玉儂後來的經歷,無疑印證了她的想法。

翠鳶不由想起了好多年前,自己陪着玉儂前往妙玉閣尋人那回.

彼時那巧香故意遣人激怒玉儂,想讓後者大鬧一場,偏偏姑娘是慫的,氣沖沖跑到妙玉閣外,卻又不敢進,直把她自己給氣哭了。

可如今呢我家姑娘快要做皇妃了,而當年與她爭風吃醋的巧香等人,如今在哪兒都不知道了。

翠鳶不由生出一股滄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慨,不自覺的看向了玉儂,恰好雙手撐着牀沿坐在牀上的玉儂也正在看她。

玉儂卻不知翠鳶此時想法,見後者看過來,便朝她傻兮兮的咧嘴一笑。

翠鳶下意識跟着笑了起來,感嘆道:“姑娘好命呢”

可玉儂一聽,卻雙手一撐,從牀上跳了下來,拖着一張凳子坐在了翠鳶身旁,虛心求教道:“翠鳶,你才命好呢。你是怎生了兩個兒子.有甚秘方麼?”

衆人聞言,齊齊笑了出來。

看來,一派爛漫的玉儂,也有個生兒子的夢想呀。

半天沒說話,一直在消化‘初哥兒要當皇帝了’這則消息的姚大嬸,聽聞兩人對話,不由一拍大腿道:“玉儂確實該使使勁啦”

說到此處,姚大嬸頗爲遺憾道:“你看看,貓兒、蔡三娘,還有你玉儂,仨人才生了一個兒子,這可不成!那陳娘子,說話辦事文縐縐、扭捏捏,一看就和咱們不一路人,往後那念兒哥也不一定能和咱們親的起來.”

“.”

要麼說姚大嬸性子憨直呢。

這些話在心裡想想就成了,是能說出來的麼?

就算這話樸實,也太過直白了.直白的揭露了淮北系內部本土派和士人派的競爭。

這話傳出去,陳家人會怎想。

你兒子還任着初哥兒的親衛團長呢,若被陳家人誤以爲長子也這般想法,人家豈不擔心陳唸的安危?

好在,在此處的都是白露這般府內核心人員,以及桐山出身的婦人,不虞談話內容外泄。

翠鳶一臉便秘狀,恨不得當場堵上婆婆的嘴。

倒是玉儂,聽了這話,有點不高興了,“嬸嬸,你可不能這般說,阿瑜是王府家人,念兒也是王爺的親骨肉,他和旁人關係親疏有甚要緊,只要和王爺親,那就行了呀!”

當初,因大齊宰相之爭,玉儂站隊蔡嫿,和阿瑜的關係不如以前那般親密無間了。

可家裡的事是家裡的事,若旁人說家裡人的不是,玉儂是不依的。

王爺護短、蔡嫿也護短,如今玉儂也學了這個本事

玉儂的話也很直接,氣氛稍顯尷尬間,楊大嬸連忙開口打圓場道:“哈哈哈,姚家的,你就莫操閒心了,鐵膽細腰大屁股,日後絕對是個好生養的,這王府裡,往後還不知會有多少帶把的小子呢。”

“哈哈哈”

“哈哈.”

好笑不好笑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來,以遮掩方纔尷尬。

只有被誇讚了大屁股、好生養的鐵膽,又懵又羞。

午時三刻,貓兒身邊的丫鬟來請大家移步入席。

衆人離開香洲園,前往飯廳。

鐵膽故意拉着玉儂走在人羣最後方,直到距離前方人羣幾十步遠,鐵膽才小聲道:“玉儂,方纔有些話,我沒完全聽懂呢。”

玉儂卻大咧咧道:“聽不懂便聽不懂唄,你還沒見阿瑜和蔡姐姐、嘉柔她們三個在一起時,有時她仨說話,明明每個字我都懂,但連在一塊卻完全聽不明白,我坐在旁邊跟個傻子似得”

“.”

鐵膽不由更加擔心,擔心正式過府後,會因爲不善交流,造成什麼誤會。

玉儂似乎看出了鐵膽的心事,卻道:“我笨,你比我還笨,我教你三招,保你在府裡橫着走!”

橫着走?

鐵膽十分懷疑的看了看玉儂.暗道:你可離橫着走差遠了呀,嫿姐姐動不動便擰你的耳朵、王妃還罰你在祠堂跪過,你一個小受氣包啥時候也有臉說‘橫着走’了?

卻見玉儂自得揉了揉被寒風吹紅的小鼻頭,臭屁道:“記好了呀!第一,不管對錯,遇事了咱一家要團結對外,不能幫外人說咱自家人!第二,若家裡意見不一時,便跟着姐姐、蔡姐姐走,有她倆罩着,一切問題都是小問題!第三,若是姐姐和蔡姐姐意見不同,那便裝傻充愣,或者裝病不出門,咱們可不參與.”

鐵膽本以爲玉儂要教她甚高深道理,可聽來聽去,玉儂所表達的,無非就是‘抱粗腿’唄!

“若王妃和嫿姐姐不合,她倆找你評理,你總有躲不過去的時候吧?”

正在努力瞭解王府生態的鐵膽追問道。

“那就只有用最好一招了!”

“你說呀”

“找公子呀!家裡誰有王爺的大腿粗,咯咯咯.”

“.”

這都什麼狗屁招數,鐵膽一再大失所望,不由道:“他常年征戰,總有不在家的時候,那時你怎辦?”

人家玉儂本來只是想在鐵膽面前裝裝老資格,她哪有真的在府裡‘橫着走’的本事啊!

此時被鐵膽一再追問,玉儂終於詞窮,不由微惱道:“那就由着受罰唄!你是耳朵長得不夠結實,怕擰?還是膝蓋長得不夠硬,怕跪?我就不信,蔡姐姐能給我的耳朵擰下來、姐姐能讓我跪死在祠堂裡!”

鐵膽望着玉儂漲紅的鵝蛋臉,委屈的低了頭,唯唯諾諾道:“說便說,你怎惱了呀”

“誰說我惱了!我沒惱!”

“還說沒惱呢,你臉都惱紅了.”

“我這是凍的!”

“玉儂.你別急了呀,我都不曉得哪裡又說錯話了.”

“那你叫我一聲姐姐,我便不急了。”

“可我比你大呀。”

“不是這麼論的,誰先進門,誰就是姐姐!”

“那你比蔡姐姐還先進門,你怎整日喊她姐姐呢?”

“.”

“咦,玉儂你怎又惱了”

公子都說了,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家玉儂想當回姐姐,咋這般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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