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入夜,震耳的響雷似乎要將整片天捅出一個窟窿來,瓢潑的大雨如同傾瀉的河水。從窗戶向外望去,似乎這個天地間籠罩了一層白紗,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只能看清大致的輪廓。在百米外的地方,幾乎除了雨幕外什麼都看不到。
屋內,兩名民警無聊地打着牌。其中一個年老,足有五十多歲,花白的胡茬看上去如同一根根的鐵條。另一個還很年輕,臉上帶着未脫的稚氣,他不時望向窗外,似乎對這樣的天氣十分不喜。
“張叔,你說咱倆怎麼這麼倒黴?怎麼一當值就碰到這種天氣?這破天兒跟漏窟窿似地,啥啥都做不了,就只能窩屋裡幹待着,真是無聊死了。”小警察似乎一肚子怨氣,他恨恨地將手裡的紙牌摔在桌面上,一臉的無奈和怨憤。
老警察瞥了他一眼,無所謂地擡起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自己滿是胡茬的下巴,寬厚的嘴脣緩緩張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小吳啊,你這想法可就錯了。”
“啊?”小警察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了那位張叔一眼,他搞不清自己的想法哪裡錯了?警察的職責不就是保衛人民羣衆的生命財產安全嗎?就這麼一直窩在屋子裡能做什麼?還談什麼保護人民羣衆?
似乎看出了小警察的疑惑,老警察爽朗地大笑起來,他的笑聲甚至蓋住了屋外轟隆隆的炸雷。小警察被笑的渾身不自在,氣鼓鼓地看着老警察。
“好了小吳,別擺那副臭臉了。來,過來,坐那,聽我跟你說。”
小警察撇撇嘴,順從地坐在老警察對面。
“小吳啊,你是不是覺得一名人民警察就應該天天出去執法,出去抓壞人,打擊罪惡纔是一名合格的警員?”老警察的臉上帶着一縷莫測高深的笑容,那笑容看的小警察渾身不自在,手腳都不知怎麼擺的好。可是,在聽到老警察的詢問後,小警察把胸脯一挺,仰頭說道:
“當然了,我們當警察的職責不就是保衛人民羣衆的生命財產安全嗎?如果我們不出去打擊罪惡,那不就是空談嗎?”小警察一臉地嚴肅認真,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說完,他的臉上一片通紅,似乎散發着說不出的榮耀。
看到小警察這幅模樣,老警察笑的更開心了,他拍了拍小警察的肩膀,讓他坐下來。然後用一種低沉的嗓音開口說道:
“小吳啊,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應該出去打擊罪惡。可是,生活中有那麼多的罪惡讓你打擊嗎?還是在你看來,我們生活的社會中就應該到處都存在着罪惡?老百姓每天就應該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等着你來解救?”
“啊?這個……”
小警察被一句話問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撓撓頭,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答。是啊!生活中哪有那麼多的罪惡?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老百姓的生活又會變成什麼樣子?是不是每天都掙扎在悲慘與痛苦當中?
“呵呵!”老警察溫和地笑了笑。他擡起手在小警察的頭上摸了摸,聲音愈發柔和。
“小吳啊,我知道你年輕,你有衝勁,對於責任有着說不出的榮譽感。可是你要記住一句話,過鋼易折,凡事要多想想。或許在你看來,這樣的平靜日子不是你們年輕人所喜歡的,你們更喜歡熱血激盪的激情。可是你要知道,在我們看來,這樣清閒的日子雖然有些無聊,可,這就代表着所有的老百姓都在過着平安祥和的生活。這,對老百姓來說,纔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嗎?”
老警察眼中閃爍着一種說不出的光芒,這種光芒讓小警察有些茫然。他有些呆滯地點點頭,應了一聲,眉頭不由皺了下來,似乎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中。
看到小警察這幅表情,老警察無聲地笑了,粗糙的手掌再次在下巴上摸了兩把。
忽然,老警察微笑的表情一頓,他雙眼微眯看向窗外。過了十多秒,小警察也擡起頭看向窗外。
他們聽到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腳步聲又急又亂,踩的地上的積水“啪啪”作響。其中還夾雜着一聲“噗通”悶響,似乎是人體摔在地面的聲音。
聲音是衝着這裡來的,衝着派出所。
小警察臉上的神色忽然一變,變的有些興奮。這一幕自然沒逃過老警察的法眼,他無奈地搖搖頭,視線一眨不眨地盯向派出所的大門。
就在小警察想要過去先一步打開大門時,“哐當”一聲巨響,大門被一個黑影猛地撞開。然後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他的速度很快,直愣愣地撞在裡面的接待臺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砰”!
小警察嚇了一跳,整個人向後蹦了足有一米。
大門外,雨水如簾,透門望去,幾乎什麼都看不清。冷風順着敞開的大門灌了進來,讓屋內的兩名警察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老警察眼一瞪,對着有些茫然地小警察沉聲說道:
“小吳,還不趕緊去把門關上?愣着幹嘛?”
“啊?哦!”
小警察愣了一下,趕緊行動。纔不過片刻光景,大門口就被冷風颳進來一地雨水。小警察咒罵着該死的天氣,頂着冷風,死死將大門關緊。就這麼幾秒鐘的功夫,他的衣服已經有一半被打溼了。
“什麼鬼天氣啊,真是倒黴。”
小警察低聲嘀咕,然後纔想起剛纔衝進來的那個人影,他轉身看去。只見老警察已經將那個人扶了起來。
那人的形象十分狼狽,滿身泥濘,就連臉上都沾滿泥巴,讓人看不出他本來的面目。他大口喘息着,嘴裡發出的聲音就好像一臺破舊的風箱。他的雙眼慌亂地四處望着,看看小警察,然後又看看老警察,最後又看看身後那扇已經被關緊的門。
“你好,先生,請問你是來報案的嗎?”老警察眉頭微挑,以他多年的刑偵經驗來看,這個男人或許會將他們清靜的夜晚攪的粉碎。
“是……是的,我是……來報案……的……”男人聲音斷斷續續,喉嚨裡不時發出咕咕咕地壓氣聲。
小警察在旁聽到是來報案的,立刻滿臉興奮,他急忙追問道:
“報什麼案?搶劫?還是招賊了?或者……”小警察上下打量面前男人。“或者是你被人打了一頓?”
老警察在旁瞪了小警察一眼,小警察立刻乾笑兩聲,閉了嘴。
“呼!!!”“呼!!!”“呼!!!”
那個泥人劇烈地喘息了幾口,然後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兩名人民警察,嘴巴張了兩張,不過都沒有說出口。他低下頭,看了看滿是泥濘的手掌,再次擡頭時,他的眼神一片平靜。
“我殺了人,我是來自首的。”
兩名民警驟然一驚。